“小女娘,美名扬……”
顾清澄的思绪闪回到眼前, 路过的是一张张麻木不仁的脸。
“王婶, 你听到昨天的战报了吗……”
“……要打仗啦。”
“公主和质子呢?”
“有什么用呀,已经死了不少人了啊……”
顾清澄不犹豫, 向东走。
“小女郎,美名扬。”
“六科魁首压新榜!”
“……”
这是童谣。
“书院的成绩后天就出了吗?”
“可惜呀, 可惜呀!”
顾清澄站在车水马龙中,她不明白,可惜什么?
她向南走,她和黄涛嗦过那里的甜水面。
味道很好, 今天再去吃一碗。
她在此起彼伏的嗦面声里,听见食客的窃窃私语。
“你知道,每年的书院状元都会发笔横财吗?”
“今年估计没戏了……”
“此话怎讲?”
“哎,不提也罢!”
碗里的面要见底时,她又听见了讨厌的童谣。
“小女娘,美名扬,
六科魁首压新榜。
女儿香,破陈章……”
你倒是唱完啊!
她不再停留,一鼓作气走向城北。
来一口城北的米酒,出城。
当她安安稳稳地坐在城外的茶摊上时,耳边的闲言碎语,她终于听得清晰。
“镇北王要出兵了!”
“不是‘止戈’吗?打仗要死人的!”
“南靖流寇欺辱我北霖边境百姓,人头被挂在界碑上!”
“欺人太甚!碾碎这帮蛮子!”
顾清澄听着,逐渐理清了近日里发生的边境与时局的动荡。
她眉心微微蹙起。
昨日江步月派黄涛大闹肖府,真的只是单纯的求援吗?
肖威面子上挂不住,起码这三日不会出兵。
但这三日,就足够了。
一切期待都将倒向镇北王手下的五万定远军。
群情激奋,北霖百姓渴望定远军出兵镇压流寇。
定远军出手,南靖大军定会找到理由反扑。
大战一触即发。
若事态得不到控制的话……
镇北王将会成为边境的第一道防线,势必要调动全量定远军兵力,向朝廷中央申请另一半虎符。
虎符合二为一,五万铁骑能踏碎南北边境。
亦可逆锋北上,碾碎北霖皇帝苦心制衡数载的边境兵权。
她将眼神眺至皇城。
她曾舍命夺回的那半块虎符,如今龙椅上那位,还握得住么?
半壶滚水冲淡茶摊的窃窃私语。
耳边的童谣倏地将她拉回现实:
“小女娘,美名扬!
六科魁首压新科榜!
女儿香,破陈章!
……
老儒拍案咒夭亡——
短命鬼怎当状元郎?”
端着茶盏的手一抖,杯中滚水溢出。
滚水灼痛肌肤。
好疼。
可她盯着茶汤氤氲的热气,耳畔嗡嗡作响的却是邻座压低的话音:
“今年书院的状元啊,怕是无人问津……”
“为何?”
“书院诊脉,查出这女状元,经脉寸断,命不久矣!”
“那岂不是废物一个?”
一片唏嘘。
。
“陛下,此女经脉寸断,命不久矣。”
御书房里,龙涎香快要燃尽,时怀瑾跪坐在下方,只将一本书册摊在书案上,凝视着垂落龙袍的衣角。
皇帝手中翻阅着舒羽的策论,眼神淡漠,看不出喜怒。
“一介女流,闹出这般动静。”
“书院,此番是在为她铺路?”
时怀瑾跪坐如松:
“书院与世无争。”
皇帝的朱批悬在 “以武止戈” 四字上方:
“可朕听说女状元舒羽,甚得民心。”
“看来书院,也学会裹挟民意了。”
时怀瑾俯首,广袖微振:
“陛下,臣此次进宫,为的不是舒羽。”
“臣此番——”
皇帝抬眼看时怀瑾。
“朕记得第一楼。”
时怀瑾喉中的字句凝住了。
宫女上前添香。
他以额触地:
“臣不愿见十五年前惨剧重现。”
“第一楼的学生,头颅悬在界碑上时,心中念的仍是‘止戈’道义。”
皇帝不言,示意他继续。
“书院,欲重论止戈之道义。”
“百姓要的绝非止戈,而是生息。”
“臣……恳请陛下,出兵镇压南靖流寇。”
皇帝笑了:
“时卿,你可知这几番边境争斗的来历?”
时怀瑾心中一凛。
“请陛下明示。”
少年帝王起身,淡淡道:
“昔日,朕允镇北王划地而治,筑九边壁垒,内域农耕,外域游牧。”
时怀瑾答道:“爆发冲突的,正是游牧区。”
皇帝颔首:
“然今秋霜早草枯,南地之畜群,折损过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