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牧绥的轮椅已经驶出了卧室。
林知屿在床上坐了好一会,才迷迷瞪瞪地爬下床,进浴室里洗了个澡。
并且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衣服好像被人换过。
“应该不能是牧绥。”他眯着眼睛漫不经意地想,不然也太为难他一个坐轮椅的劳心费力了。脑袋里浮现出周明背着他走过长廊的画面,应该又是周助理帮的忙。
热水齐刷刷地从头顶上冲下,相似的热意蒸腾之下,昨晚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
他想起他是怎么蹭着牧绥的膝盖掉眼泪,想起牧绥是怎么握着他的手捋平凌乱的袖口,再帮他系上袖扣。以及最后周明想把他从地上带起来的时候,自己还依依不舍地抓着牧绥的手不愿意放开。
夭寿了!
林知屿捂住脸,羞得耳朵烧红。
脑袋越洗越烫,林知屿恨不得把自己塞进抽屉里立刻坐时光机穿越回昨晚,那他不仅不会喝金秋山的酒,还会偷偷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他和温逯套个麻袋痛殴一顿,以解他此刻心头之耻。
但这么一看,牧绥倒也不全像原著中描写的那样冷酷无情。
按照原著对牧绥的刻画,昨晚就算看到他那般狼狈,牧绥大概也只会随手一挥地让他自己一个人自生自灭,甚至还会嫌弃他的眼泪弄脏了他的衣服。
林知屿冲净了头顶的泡沫,觉得大概也有几分自己和他结婚后就老老实实拿钱摆烂、不作妖也不讨嫌的功劳。
他觉得自己摆脱悲惨结局指日可待了。
……
牧绥只让陈辰给他请了半天假,下午林知屿还是要回去片场。
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因为昨晚红毯的热度发酵,拍摄现场里里外外都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人?”
林知屿吓了一跳,结果刚转过头看向陈辰,才发现他的反应也和自己差不多。
很好,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倒霉蛋凑在一块了。
林知屿扫过乌央乌央的人群,里面大多都是些年轻的小姑娘,还有几个扛着单反疑似代拍的男人,他本来想目不转睛地直接穿去化妆间里做造型,却听到人群之中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林知屿来了!”
“草等了一早上早该来了,少爷果然还是少爷,在赵瑾瑜剧组都能翘班。”
“不要乱黑!刚刚剧组工作人员不是说了他身体不舒服请假了吗!”
“林知屿,看这!”
“我靠全素颜啊,感觉比直播里还能打!”
“都说了磷脂鱼人不怎么样但是脸实在牛逼。”
林知屿:“???”
这是什么黑粉骑脸现场。
林知屿跑路的速度更快了。
但嘈杂声中不知道是谁举起了连夜赶工的应援旗子,上面印着他昨晚红毯上的一张照片。
“林知屿——”林知屿很难想象一个比矮了一个头的小姑娘居然能发出如此气势磅礴的声音,“我想要你的衡水体签名,能不能给我来一个!要和昨晚签名板上一模一样的!”
林知屿:“……”
林知屿原地呆滞。
林知屿心如死灰。
林知屿在沉吟半分钟后,终于向她走了过去。
她旁边的女生见他迎面走来,顿时拿着手机咔咔拍个不停,林知屿接过她手上递来的笔,嘴里咕哝了一句:“头一回见这么离奇的要求——”
然后提高了音量,声音温和地问:“签哪?”
那姑娘从包里掏出了一张签名板,笑盈盈地递到了林知屿的手里。
林知屿甘拜下风。
你们追星的真的很有效率,他上班干活的时候要是也能这么迅速,也不至于次次被ddl折磨。
他用烫金笔在签名板上一笔一划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想了想,又在后面补上了一句:(不做他用版)
安全意识满分。
给人小姑娘都逗笑了。
“林知屿,好好拍戏,别想什么阿牧阿江阿什么的男人了,等你把事业搞上去了要什么没有。”她语重心长地说,“后援会已经在重建了,这次来得太匆忙,希望你以后都能像昨晚红毯那样闪闪发光。”
林知屿一愣,随后才温声对她说道:“谢谢你,我会的。”
有了打头阵的,旁边的人也开始叽叽喳喳地想来要他的签名。
林知屿头一次碰上这种事情,简直受宠若惊,恨不能原地长出五六七八只手,签得那叫一个手忙脚乱。
最后还是陈辰过来替赵瑾瑜传话,他才把堪堪签完的手幅和签名板一股脑地塞到她们怀里。
“再签一个吧。”“我也想要!”
“下次吧下次吧,早上请假已经没钱了,下午再迟到今天就得倒贴了!”
林知屿连连摆手,说完,就一溜烟地跑了。
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没记错的话……他们应该是按照戏份算钱的吧?”
“坏了,我上个墙头脑子就不怎么聪明,好不容易爬墙了不会又粉了个脑子不灵光的吧……”
“没关系姐妹,纸鱼虽蠢,但实在美丽。”
这群野生粉丝到《青鸟》剧组探班的阵仗太过强大,很快就上了微博的热门话题。其中还夹杂着各种林知屿素颜的高清直拍。
不明真相的吃瓜路人还当是林知屿又在闹什么幺蛾子,结果一点进来,就被他无美颜无滤镜的生图给惊艳得不轻。
【这个呆呆的表情真的很难想象是出现在林知屿的脸上哈哈哈哈哈哈哈妈妈我都不敢想我做这样的表情该有多灾难。】
【救命我竟有一瞬间觉得他很可爱!】
【谢邀,人在现场,还有更可爱的。有个姐妹找他签名,要求像昨晚一样的衡水体,结果他认认真真签完还要在后面补上一句不做他用,好像生怕我们会把这个签名拿去写欠条或者借贷一样(。)】
【笑死了这是什么林知屿奇怪行为大赏,他不会被黑久了以为你们是黑装粉来骗他的吧。】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不过说真的他看到我们那一瞬间的那个表情真的很好笑,估计在短短一秒内把逃生路线都规划好了。】
【我证明!林知屿当时好像真的是打算跑,结果被那个要签名的姐妹给镇住了哈哈哈哈哈!】
而彼时,林知屿本人刚和谢景遥对完一场戏,正累得像条死鱼一样地瘫在椅子上,昏昏沉沉地掏出手机。
然后打开搜索框,犹豫着打下了几个字。
谢景遥正啃着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冰淇淋,探身凑了过来,问道:“我们要不要对一下下一场戏……”
他瞥见林知屿屏幕上的页面,诧又异地说:“你在看什么,要送人礼物吗?”
林知屿恹恹地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软趴趴地点了点头。
他想了想,牧绥帮他解决了温逯这个麻烦,又在昨夜的晚宴中帮他从金秋山的觊觎下全身而退,怎么说他都要表达一下自己的谢意。
不然他手指头大的良心着实有点过意不去。
谢景遥往他旁边的扶手上一坐,搂住他的肩膀:“男的女的,送礼物这事我可熟啦。”
林知屿本就一筹莫展,不知道该挑些什么好。
送上来的狗头军师不要白不要。
可他正打算开口,就感觉后背猛地一凉,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随后便听到一道酸溜溜的声音:“……你是收礼物比较熟吧。”
林知屿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险些没把手机扔出去。
他回过头一看,只见他们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男人。那人的脸像个精雕细琢的艺术品,高挺的鼻梁将整张脸的比例分割得恰到好处。眉骨深邃,不知是光线还是情绪的原因,仿佛投下了一片阴影,看得林知屿心下发慌。
头发微长,随意地扎了低马尾,一身干净利落的风衣被他穿得好似秀场高定。
可最令人瞩目的,并不是他这个人。
而是他肩膀上的那只虎皮鹦鹉。
巴掌大小的鹦鹉羽毛艳丽,黄绿相见,小小的身躯笔挺地立在他的肩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警觉地打量了四周,尖锐的小喙还时不时发出清脆的“啾啾”声。
男人的视线在林知屿错愕的脸上剐过一遭,抬腿往前靠近了几步,那只虎皮鹦鹉却爆发出尖锐的鸣叫:“警告!警告!情敌出现!警告!”
林知屿:“……?”
旁边的谢景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抬手冲着虎皮鹦鹉招了招,揶揄道:“你到底天天在教它什么啊——啾总,过来。”
鹦鹉扑腾着翅膀,乖巧地落在谢景遥的指尖。
“我可真是冤枉啊清汤大老爷。”来人吊儿郎当地说,“我怎么知道它是从哪里学来的,说不定是某些人几天没回家,它觉得自个亲爹要被抛弃了,在帮我控诉呢。”
男人不急不缓地靠近,身上的气势凛冽却并不压人。他停在林知屿和谢景遥中间,不着痕迹地把两人分隔开,手熟练地往后者身上一搭,微微勾唇,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让你见笑了,它话密。”
然后俯下身直接在谢景遥的冰淇淋上咬走了一大口:“介绍一下,我叫林昭衍,是他的家属。”
鹦鹉像是听懂了似的,飞快地蹦了一下,扬声又是一句:“爹咪!”
毛茸茸的脑袋在谢景遥的手上一蹭:“谢景遥,你抛夫弃子!你不讲义气!”
林知屿:“……”
谢景遥盯着自己手上只剩下个脆筒的冰淇淋,瞪了林昭衍一眼,忿忿地把冰淇淋塞进了他的怀里:“又不是没给你买——你不在自己片场,跑我们这来干什么?”
林知屿敏锐地察觉到林昭衍的手指在谢景遥的后颈上捏了捏,像安抚,更像调情,恨不能当场把自己塞进座位底下。
“离这么近,还不准我过来看看啊?”林昭衍委屈地说着,手指轻轻勾了勾啾总头上的毛,“赵瑾瑜说你们剧组被一个倒霉蛋开了天窗,问我能不能给她介绍几个能救场的演员,我想我最近正好有空,也好久没和你搭戏了,这不就来毛遂自荐了吗?”
谢景遥瞅了林知屿一眼,问他:“你说沈修明?”
“哎。”林昭衍叹了一口气,讪讪地说,“我还想给你个惊喜的,结果到了才发现,原来都是我的一厢情愿。怎么办啊啾总,你妈看起来好像不想见到我们呢?”
鹦鹉也歪着它圆滚滚的脑袋,无辜又可怜地看着谢景遥。
林知屿:……很好,你们这一家子戏精。
他悄悄地往旁边挪了一点,正打算偷偷跑路,给这两人让出谈情说爱的空间,谁想林昭衍瞬间发现了他的小动作,偏过头来笑盈盈地看着他:“阿遥经常和我夸你有天赋,难得我无聊想过把戏瘾,合作愉快哦。”
这语气,总有种好像下一秒就要刀了他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