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过生辰?”岑夫子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了旁边的小徒弟缘生,缘生眨巴了下眼睛,嘴巴顿了顿又无事的继续嚼着山楂。
崔鹏飞转头又挑起了衣服,并没有注意师徒两短暂的眼神交汇,他故意道,“你不知道这事儿?也是,你都没有请帖,放心,老夫会帮你将祝福带给我的好学生的。”
“……呵呵,怎能劳烦您老,还是我自己去吧。”岑夫子看着他选中的衣服,他佯装不知这衣服是给崔酌选的,“您七老八十了,选衣服的眼光还挺不错,这年轻人穿得衣服您是一挑一个准。”
就差直接指着崔鹏飞鼻子说“粉色娇嫩,你如今几岁”了。
崔鹏飞继续笑:“或许也正是老夫德高望重才入收了个好学生吧。”
岑夫子继续掐手指:“哎哟,您这命格有点奇特啊,乌龟王八蛋都没你能活。”
……
缘生九折两老头下饭,三两口啃完了糖葫芦,觉得味道很是不错,趁着师父不注意,跑出去把整个草垛子都扛了回来,转头就见崔酌站在一边,眼神复杂地看着嘴巴都快打起来的两人。
“喏。”缘生友好的分他一根。
“……谢谢。”崔酌看着那还剩半拉的草垛子,欲言又止。
缘生警惕起来,“我都分你一串了。”
“一个够了,够了。”崔酌连忙解释,“只是……你吃这么多糖没事吗?”
“没事,师父要是要打死我,我就烧信给老祖宗,让老祖宗把他带走两天,等他不生气了再来找我。”缘生暴言道。
崔酌:“……这不太好吧?”
缘生思索片刻,就在崔酌以为他要收回前言的时候,就听他笑容阳光开朗地道,“没事,我听说我老祖宗特别会带人走,他老人家没问题的。”
崔酌:“……”不是这个不太好啊!
你们这对师徒怎么回事?还有你们老祖宗怎么天天都想着带人走,这是正经的老祖宗吗?!
总而言之,在崔酌怀疑的目光中,岑夫子和缘生也加入了这场庆生活动。
周玉树那边很快知道了加人的消息,他皱了皱眉,他并不是很相信除自己以外的人,信任崔醉还是因为他认了薛瑾安当徒弟,周玉树思索了片刻,以防万一,干脆将这场原本的家庭庆生活动改成了私人庆生活动。
周玉树将户部尚书冯鄞守、工部尚书左孟常、兵部尚书许平川拉了进来,这三位反正和九添一有合作,也都是聪明人,放进来不会有什么问题。
崔醉有点不太赞同周玉树的做法,和周玉树不信任崔鹏飞岑夫子一样,崔醉同样不信任这三位尚书,哪怕九添一的合作是他亲自去洽谈的,或者说正是因为接触过,才深刻的知道这三位尚书有多难搞。
冯鄞守看似刚直实际圆滑,就是一只老狐狸;左孟常看似木讷实则聪明,从和户部瓜分利益就看得出来;许平川看似鲁莽实则粗中有细,能从冯尚书手里抠到钱可见一斑。
这三个人目前都是保皇党,唯一有偏向的大概就是冯尚书了,毕竟他的小儿子是大皇子伴读,还在年节宫宴上得罪了二皇子。
九添一的存在太重要,基本就是他们的大本营,崔醉不敢放非自己人进来。
崔醉有一个优点,那就是自己没办法做决定的时候就不瞎想,直接找能做决定的人。崔醉进宫将九添一庆生计划给薛瑾安和盘托出。
薛瑾安同意了放三个尚书进去,他知道周玉树和崔醉的顾虑,索性就将这个庆生会的性质彻底坐实,他直接就给参加生辰宴的人补上了请帖,顺便给长公主、三公主、三皇子、六皇子也写了一份。
原主的生辰,薛瑾安还是不想过得太闹腾,这四个人凑在一块不会炸雷。
一般来说请人都是要提前写帖子的,薛瑾安这临时的帖子多少有些不合礼数了,讲究的甚至会觉得他不尊重人,然而受到帖子的人却都欣然前往了九添一。
不仅前往,还多了些人。
长公主带了小泰乐,三公主带上了四公主,六皇子带上了五皇子——五皇子是强行赖上的,他也不知道从哪得来的消息,就在六皇子出宫的必经之路上等,然后碰瓷了六皇子,利用六皇子的愧疚之心,强行蹭了出来。
也只有三皇子是一个人来的,看到兄弟姐妹们都带了人,他还“啧”了一声,跟薛瑾安邀功道,“薛琉光本来也想跟我来,我没同意,你们关系不好,我看得出来。”
八皇子是唯一一个在三皇子腿瘸了之后,依旧跟在身边的人,甚至比以前更加殷勤,就差直接住在明德院里了,那殷勤的样子连娴妃都为之动容,对待八皇子也亲近了不少。
反而是三皇子,对八皇子始终不温不火的。
“他打量我瞧不出来他的心思,想踩着我往上爬罢了。”三皇子还没吃饭就先喝了半坛酒,脸颊都红了一片似醉非醉的拉着薛瑾安坐下说话。
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他自己都记不清了,只是在薛瑾安要走的时候,笑着敬了他一杯酒,“七弟,只有你不拿我当傻子骗。”
薛瑾安半点动容都没有,他抽出了自己的手,无情道,“三哥,你酒撒我手上了。”
三皇子也不知道听没听到,伸手要拽着薛瑾安喝酒,大喊“不醉不归”。
薛瑾安直接抓住他脑袋,提起一坛酒就给他灌了下去,灌得他眼神发直了,道,“你喝醉了,可以回去了。”
悄无声息摸过来听了好一会儿五皇子:“……”
他看着无情转身离开的薛瑾安,又看了看脑袋磕在桌案上醉的人事不省的三皇子,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阴阳怪气道:“嗯嗯,对,他不拿你当傻子骗,他直接当你是傻子。”
五皇子之后一直坐在自己位置上吃菜喝酒,直到快要散场的时候,才单独找上了薛瑾安,却是说了句:“生辰快乐。”
第134章
薛瑾安看了他一眼:“你是为了说这句话来的?”
“我说是, 你信吗?”五皇子翘着唇角凑近了一些,突然发现薛瑾安长高了好多,两个人的身高差直接归零了。
五皇子恍然发现薛瑾安的变化是真的大, 禁足之前瘦瘦小小干巴巴的一个小孩, 七岁了却还能穿上五六岁的衣服, 露出一截的胳膊腿儿仿佛是皮包着骨头。
禁足之后, 脸圆了,个高了,手脚也都有力了,转眼身高就赶上自己了。
五皇子有些不爽了,他站直了身体,撇嘴道, “你吃什么了长这么快?你在昭阳宫到底是禁足还是补身体呢?”
“谋划造反呢。”薛瑾安实话实说。
“嘁。”五皇子压根不信。
薛瑾安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往常斗嘴总是很利索的五皇子这回却是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眉头微微皱起,眼神有一瞬间地复杂,不过很快就压了下去, 他勾起唇角, 笑得漫不经心起来, “我在安王那里查到了一点有意思的东西,关于操控蛊虫的药的。”
“不需要瞒着我吗?”薛瑾安歪了歪头,对他突然自爆身份的事有些不解。
“你不是已经看出来了吗?藏着掖着有什么意思。”五皇子嗤笑了一声,“戏是唱给入戏的人看的, 不是唱给你这种看透还不愿意装得人,没意思。”
“所以这条消息,你愿不愿意听?”他问道。
薛瑾安没有一口应承,“安王不会想让你擅自行动。”
“那要看是什么时候,平时他不会想让你知道这条消息, 但现在可不一定,我对人心可比你懂多了。”五皇子哼笑了一声,没有再问薛瑾安,直接将那条消息说了出来,“萧姝手上的香料缺了最重要的一种,是配不出那药的。”
马场惊马致使三皇子断腿,御林军从明华宫搜出了一堆瓶瓶罐罐的香料,最后成功配出了引诱蛊虫的药。
五皇子抱胸,他大概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提起萧姝的时候,他面上的表情全都收敛干净,看起来很是冷漠。
他说道,“她缺的那个药是有数的,配出来全用在了马场,已经没有剩余了。”
所以即便没搜出作案工具,萧姝也还稳得住,在那药重新配出来后,她才面色大变说不可能。
能动这个手脚的,只有宫里的人。
“起内讧了?”薛瑾安第一反应是安王和后宫的共同利益集团从内部崩盘了,这种内讧也不是先例,楚文琬和萧姝不就是生了龃龉互相坑害,结果双双玩完。
“谁知道呢。”五皇子嘴上说着不知道,言语间却倾向于这个答案,他轻笑着说,“也许皇贵妃娘娘后悔了呢?”
敏皇贵妃和安王是合作关系这一点,在并蒂莲的时候薛瑾安就有所预料,只是双方都默契的隐而不谈,谁曾想五皇子今日喝了酒,直接嘴巴一秃噜就爆了出来。
五皇子这样的人是不会因为醉酒误事的,他说出来只能是自己想说。
薛瑾安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真挚询问道,“你不想活了吗?”
药的事情,安王或许还可以容忍,但直接把底儿都扒掉,安王可就不一定能忍了。
五皇子差点没被薛瑾安直接气死,他翻了个白眼,已经没有了说话的欲望,丢下一句“你去死吧”,转身就离开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五人组进入九添一所在的巷子时,庆生宴才刚刚开始。
刘正观察了下四周,扇子在掌心轻轻敲击,露出沉思之状,“今日这里的人是不是有些太少了?”
他们虽然一直埋头读书没有真的来过九添一,但九添一的人流盛况他们还是知道的,这条街已经成为了整个京城最繁华之地,据说每日都是摩肩接踵寸步难行。
然而他们今日过来,这街上的人虽然多,却也没有多到叫人惊叹的地步,和其他繁华街巷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兴许是会试刚放榜,大家都在准备殿试?”田呈闵猜测道。
刘正摇了摇头,“九添一消费不俗,且到底是娱乐之地,不少读书人都不屑于此道,真正在这里流连忘返的,是权贵世家里的纨绔小公子们。”
杜寅有些不甘心:“难不成今日九添一不营业?”
“来都来了,总得去看看。”柳固说道。
“也是。”
五人加快脚步,已经做好了扑空的准备,然而等他们到地方一看,九添一正常开门营业,却门口罗雀。
他们好奇地走过去,进门之前被门口的伙计拦住,伙计抱歉道,“不好意思,今日本店包场,不接待外客,还请改日再来吧。”
“九添一还能包场?”刘正很是好奇,这店的流水他随便掐指算一算都知道是什么天价,要包场那千万把银子根本拿不下。
他商贾的脉搏跳动,他扇子一展遮住嘴,小声问伙计:“透露透露,多少钱?”
“这……”伙计露出为难之色。
“我这是给你们老板送钱,他不会不高兴的,说不准还会额外给你钱财奖励,说来听听。”刘正循循善诱。
伙计很是心动,却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拒绝,“非是小人不愿告诉您,实在是小人也不知道。”
刘正也不气馁,从腰带抠出一锭银子,“帮我打听打听如何?”
伙计眼神直勾勾盯着银子,显然有些眼馋,但他咬了咬牙到底没有接,只是小声说道,“实话告诉你您,今日是我们主家包得场,多少银子小人当真不知道。”
这并不是需要隐瞒的事情,今日知道九添一包场不接外客,来打听的人可不少,掌柜的意思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实在糊弄不过去就交代是主家包场。
九添一的主家明面上是崔醉,官方文书上是薛七公子,暗地里传得是十全公子,但谁都知道户部、工部、兵部曾给九添一站台,他们还有一个项目已经在收尾阶段,这三家相当于是九添一的靠山,也能说一声主家。
听到主家包场,没人会去问到底是哪个主家,寻思一下是不是可以挑个软柿子捏,九添一惹不起是他们的共识,对方交代主家的意思也就是给他们交个底,识趣的都不会再往下探听。
刘正就非常识趣,他直接将那银子抛给了伙计,“谢了兄弟。”
五人组又结伴离去,不过他们并没有走太远,而是到对面酒楼找了个包厢,盖因谭灵越一句:“今日是不是能见到十全公子?”
五人彼此对视一眼,一拍即合,就这么上了隔壁酒楼,他们进了包厢打开窗户,确保能看到九添一门口之后,就找小二要来了纸笔,非常默契地埋头开始默写自己的会试试卷。
——嗯,谁不想让十全公子指点一二呢?
他们从白天写到晚上,写到了庆生宴散场,只不过所有人来得时候就默契的将马车都停在了九添一后门,走得时候自然也是后门,他们到底没有看见。
五人也到了该回家的时候,赶在宵禁之前又去了一趟九添一,彼时九添一的伙计们正在装门板,他们以为里面的宴会还没散场,要持续要天明,关门只是为了不惹事端。
刘正眼尖的找到给过银子的那个伙计,他重新掏出一锭银子将手中五人的答卷递过去,“小哥,麻烦帮个忙,能否将这些转交给十全公子?”
“什么十全公子?我们店里没有这号人。”那伙计就是江湖底层混子,对文人之间的事儿一窍不通,连九添一怎么来的都不知道,自然也不知道十全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