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突然这么一说,曹操还真的有点不适应,总觉得这场病之后,陆离的选择固然让人惊喜,但对方身上也多出了很多让他看不明白的东西。
他看起来有种莫名的紧迫感,似乎追着赶着要完成什么目标一般。
差点死过一次的人都不免有这种表现,觉得世事无常,自己以为还有很久的以后,可能就在明天截止。
注意到曹操投向自己的目光,陆离淡定道:“明公勿虑,尽管险死还生一场,却也不至于令我乱了心智,我只是觉得人生无常,顾虑太多反而自缚手脚。”
“事实上,明知敌在眼前,何必要瞻前顾后,自缚手脚,何必要想是用是贬,何不……”
曹操:“伯安。”
坏了,我家保守派突然变成激进派了。
被打断的陆离也不恼,他只是不甚开心的望着曹操,像是猫科动物被抢走了毛线团,还不得不面对无取闹的人类即将到来的倒打一耙。
陆离没有继续自己被打断的话,只是问:“明公认为离关于用或贬的计策如何,躺了许久,应该没有把脑子一并留在床榻之上。”
曹操看着陆离这有些活跃过头的模样,对方似乎要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在府中修养错过的活动量,迅速补回来。
曹操认为吧,这是还是循序渐进的来比较好。
陆离活动量的恢复是如此,关于刘备的处办法也是如此。
曹操:“伯安所想自无不好,只是关于刘玄德之事,容我再想想。”
陆离感觉自己简直不要太冤枉,曹操这话听起来就好像自己是什么黑心甲方,对方是被逼着改方案的可怜乙方一般。
陆离:“左右刘玄德如今还在眼皮子底下,明公自然可以慢慢想,不骄傲自满的拍一拍脑袋就定主意固然是好事,只是明公也莫要学袁本初那般难以决断才是。”
说完,好像觉得自己的比喻挺有意思,陆离朝着曹操笑了笑。
他笑得很好看,曹操却是有些笑不出来了。
该说不说的,伯安你跟奉孝不愧是好友,你也挺懂得比喻的,曹操觉得这都算得上是他被骂的最狠的话语之一了。
而且被这么比喻了一番之后,曹操好像终于明白当初陆离跟先帝都是怎么闹起来的了。
就这样也能将他原谅,先帝在面对陆离的时候确实是有心胸。
同样半点没磕绊的就在心里将陆离迅速原谅的曹操,在心中对先帝如此评价道。
看着陆离不受控制的打了个颤,曹操起身将开着一道缝透气的窗户给关上了。
曹操:“到底大病了一场,伯安当要多多注意才是。”
说着,他跟陆离分享起了养生小秘方,这方面的知识,世家大族都有收藏,至于到底有没有用,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反正如今曹操亲爹一大把年纪还挺硬朗的,知道曹操将自己给他从董扶那里得来的玉佩送给陆离后,还拽着他念叨了一个多时辰。
曹操也是没有想到,自己如今也是不惑之年,位列三公了,回到家里竟然还是逃脱不了来自老父亲的“制裁”。
也幸好对方只是盯着陆离的相关情况使劲,不然要是被朝中哪个人给忽悠了,对曹操而言也是挺麻烦的。
大汉的以孝治国,在某些时候还是很有杀伤力的。
对于曹操的好意,陆离自然是欣然接受的,他不仅接受,他适时地给出反馈,引导着对方付出更多。
他这个人摆烂的时候是真摆烂,真想要争的时候,也是挺有事业心的。
这个世道已经如此无常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死去,他穿越一场,便是最后不能拯救世界,也不能只是给东汉死亡名单上添上一个名字吧。
想想自己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他都还没有步入官场,不就已经想好了,最坏不过是一死,好的话有一点收获都是白得来的一世赚到的。
可结果呢,活着活着,得到的越来越多,反而将自己给束缚住了。
可明明他一开始得到那些,只是为了让自己未来走的更加顺利,这人怎么还能这样本末倒置、作茧自缚呢。
陆离生死之间大彻大悟,陆离觉得不可以,陆离选择横扫顾虑、做回自己。
想想亲爹,自己但凡有对方那个洒脱劲,说不定现在都不用在这里跟曹操商量,自己提着刀就去将刘备给一刀切了。
当然了,这完全属于是美好幻想。
毕竟不说对方身边常带挂件关羽与张飞,对方自己那也斗过吕布的将军,陆离真要提着刀去了,就算是在降低对方防备的情况下出手,胜算最多也就是五五开。
至于说下点药把对方给药倒,这个时代的药倒不是说完全不能办到,但想要作用于一个人,那分量必然不能少,分量多了,那味道……
总之,只能说懂得都懂。
没有在曹操这里多待,倒反天罡的催促完老板之后,大病初愈的打工人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半点带病坚持上岗的意思都没有。
他也不说自己不爱干活,只说:“明公放心,离必定会好好休息,好早日回来为明公效力。”
离开了司空府,陆离掐着点来到了贾诩居住的地方。
今日对方休沐,但出现了特殊情况需要对方处,等到陆离来到后,“正巧”便看到对方回府。
没有拜帖贸然登门自然失礼,但如果是“恰巧”遇到,“正好”两人都无事可干,还“碰巧”的都有话可聊,相谈甚欢之下一同回府,那就很有礼了。
相请不如偶遇,正是如此。
看准时机,陆离带着几分惊讶与对方打招呼:“文和兄?”
本来还惊讶怎么凑巧遇到了,结果打完招呼后发现这就是对方居住地附近,陆离笑道:“真是巧啊。”
贾诩就静静地看着对方表演,你别说,演的还挺好看。
有这么一张脸就是作弊啊,你说当初他但凡也有这个长相,这仕途一定会顺遂不少。
面对贾诩的了然目光,陆离一点演戏被拆穿的羞窘都不存在,有些戏份,演的就是一个你知我知,然后大家互相配合着继续演。
而贾诩也确实配合了一把,他道:“不想竟然是陆侍中,可真是巧啊。”
为了这份巧合,陆离被请入了贾府。
“京城居,大不易”,许都哪怕刚刚成为都城没有多久,也并未跳出这个规则。
贾诩如今的府邸是来到许都之后,曹操吩咐下去给对方安排的,当时处这件事情的正是陆离。
陆离跟着对方进去后迅速打量了几眼,也不知是是入住时间还短,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对方府里看起来还挺清气的。
像是一个不好,背上小包袱就能走人的样子。
不是哥们,曹操阵营有什么让你不满意的地方吗,还是说你看出了哪里存在漏洞。
有啥事咱就直接说,可千万别当锯了嘴的木头。
人的名,树的影,陆离前世可没少吃关于贾诩多么善于谋己的洗脑包。
什么五禽戏、养身茶,见势不妙赶紧跑,不跟异性睡觉觉,总之,最重要的就是俩字——活着。
但真的跟人相处,也不能全靠前世真假难辨的洗脑包不是。
陆离笑着坐在对方对面,看着毒士给自己倒应该没有毒的水。
陆离抬手试了试温度,轻抿了一口。
“之前在长安几番见到文和兄,无奈情况不允许,以至于难有私下交谈,却不想你我还能有今日之缘分。”
贾诩觉得那些嫉妒陆离的人是真的一点都没有嫉妒错啊,你听听对方说的这话,但凡想歪点,总觉得里面充满了阴阳怪气。
对方的文章也是如此,简直仿若对敌的天赋技能了。
陆离要是运气不够,都活不到这么大。
而且真要说的话,我们为什么会有今日的缘分,你难道会不清楚吗。
不说今日见面,就说他今日会在曹操的地盘上,你陆伯安也是有着很大的“功劳”在里面的。
心里思绪万千,贾诩分毫不曾外露。
比起这些已经发生、无从更改的事情,他更好奇陆离今日的来意。
贾诩:“人生际遇素来难测,能有今日,难道不好吗?”
陆离笑着回应道:“于我而言,能够这般与文和兄交谈,自然是千好万好,只是不知文和兄之心,是否与我一致?”
贾诩的目光迅速扫过对方腰间的玉佩:“诩从无通敌叛国之心,你我同为汉臣,自是心念相同。”
陆离虽然戴了玉佩,却也不会否认自己是汉臣,毕竟如今曹操也还是汉臣呢。
陆离:“之前于陛下处听闻,此前东归路上,路遇逆贼叛匪、羌胡鲜卑,全赖众臣与之周旋,其中文和兄出力不小,却不想竟然事了挂印去。”
贾诩在等对方的下文,却不想对方的下文竟是:“自董卓乱政至现在,文和兄之经历不可谓不令人称奇,以文和兄之见,溃败自何而始?”
在敷衍他跟说假话之间,贾诩一个都没有选:“不过二字而已。”
“哦?”陆离身体微微朝着贾诩的方向倾斜:“不知是哪二字?”
贾诩言简意赅:“顺与乱。”
一切顺利了,人就容易飘,飘了就会失去智的判断,失去了智,难道还能有好吗?
可如果一切不顺利,反而处处相逆,人就容易愤怒且慌乱,这样的情况下同样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可偏偏如今这个世道,人们往往不是顺,就是逆,没有多少人有机会长时间保持一个中间值,所以每个势力其实都在朝着溃败伸脚。
无非看谁技高一筹、能够更多的维持智,又或者运气够好,能够及时避开那些最为差劲的结局。
贾诩没有洋洋洒洒的解释一堆,陆离也不需要对方将一切解释清楚。
他只是疑惑对方府里的状态,然后成功从对方的回答中找到了答案而已。
俩人对视一眼,达成了对方是个狐狸精的共识。
虽然他们两个没有特别多的交际,但间接造成的影响相当密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陆离可称得上是贾诩的苦主了。
当初在李傕郭汜那里本来已经有些端不稳的饭碗,在对方去了一趟之后彻底砸了。
在张济那里待得还行,但是张济被曹操赶去刘表那边死翘翘了。
继任的张绣对自己可谓是几位“明公”中最为不错的那个,但现在一起被打包来许都了。
陆离从未直接对他做过什么,但确实几次间接影响了他的仕途规划。
陆离没有过多的与对方谈论政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转而与对方说起了边地情况。
事实上如果刷满了几个任务主线后再继续仕途的话,陆离挺想让曹操给他配上武将,一起去守边境的。
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想要去为祖国守边疆,这不是很正常的爱国情怀吗。
贾诩是西凉武威姑臧人,地地道道的边地人士,对于这事还真挺有的可说的。
事实上守卫边地可不是什么士兵站在城楼上,时刻警惕着,敌人来了就开始攻防这么简单。
城池的修建是有限的,胡人大多为骑兵,本也不善攻城,很多时候入侵的胡人都会绕过城池,去劫掠城外的村庄与农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