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嘴炮这种事情,曹操是真的一点都不带怕的,不说这边非常详细的掌握着袁绍的各种黑历史,就冲着天子在这里,舆论大义上他就立于不败之地。
然而这份大义随着所谓的“衣带诏”之说在被打破,“衣带诏”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天子确实有过类似的想法,而且这种事情从来都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反正那边坚定说确有此事,自己这边坚决表示这都是对方在进行污蔑,谁都没办法取信于所有人,舆论战场上大家似乎打了个平手。
而因为这件事情,陆离这个卫尉在此次的留守过程中,需要注意的东西就多了。
在天子的几番动作下,曹操虽然似乎没有做什么,但实际情况是刘协如今处于一个被监视的半软禁状态。
如果说之前的是一种带着讲道的软刀子逼人,如今的就是直接将刀子架在了对方身边人的脑袋上。
很简简单单的一个因果关系——只要陛下你动作,那这些人就死。
这话甚至都不是别人说的,而是陆离亲口告知刘协的,这放在他们之间,算是一种非常严重且直白难堪的撕破脸了。
对此,刘协感知到的背叛远胜曹操等人来说。
他尝试着给这件事情找原因,找到的原因是:“吴硕之事,非朕所指使。”
刘协觉得自己是真的倒霉,他父皇为天子时,都是别人帮他背锅,轮到自己了,反而是自己这个天子帮着臣子背锅,谁看了不说一句倒反天罡。
陆离一脸淡定,既不惊讶、也不怀疑:“臣知。”
刘协:“卫尉知晓,信否?”
陆离点头:“臣信。”
刘协看着他的反应,想要从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找出真正的情绪波动,无果之下道:“卫尉骗朕,卿分明是不相信的。”
陆离总结刘协这番话,得出的结论却与刘协恰恰相反:“是陛下不信臣。”
况且这种事情本就是不需要解释的,尤其是作为天子,更不应该解释这种事情。
当年刘宏难道不知晓宦官对陆离的那些动作吗,但在最开始,他从来不会阻止又或者怎样,他只需要静静地等待着最有能力的人厮杀过后站到他面前。
而哪怕后面两人君臣相得到世人艳羡,对方也不会对自己曾经的冷眼旁观解释什么,更不会为了他抛弃那些宦官。他是天子,他是庄家,他是裁判,他从来不是那个需要解释的人。
见过天子并与其进行过“友好会谈”后,陆离朝着宫外走去。
回府的路上,远远便见到属于尚书令的马车从一旁经过,两人都看到了对方,却没有停下交流的意思,朝着对方点了点头便各自离去了。
对于陆离摆明立场的站曹操,曹操阵营中有一部分人心里是带着点对方是不是在反装忠的担心,但荀彧就从来不担心这个,他甚至都不怎么意外对方没有选择天子。
非要说的话,这一波在荀彧这里算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当初陆乔为了跟荀氏划清界限,信中可没少说大逆不道之言,荀彧便是无意下的知情者之一,这份无意下的知情,对当时年纪不大的他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那样的父亲,当真会教出一个心向汉室的儿子吗,荀彧对此打了一个问号。
他从来不喜欢先入为主、迁怒于人,但陆乔实在是太令人意外的那种奇特存在,给年纪还小的荀彧留下了异常深刻的印象。
曹操等人带兵出征后,也不知道是真的被陆离威胁到了,还是在等待这场战争的结果好见机行事,刘协那边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他安静了,陆离这边也能稍稍清闲些许。
当收到来自少府孔融的文会邀请时,陆离都不知道该说对方心大还是怎样,外面打着仗呢,你要开文会,认真的吗?
尸横遍野的背后从来不缺少歌舞升平,陆离在刘宏身边时就见识过,但他没想到孔融也有这个胆子搞这个,他哪里来的资本呢?
刘宏是天子,这么搞都搞得江山不稳,亲儿子如今皇位坐得窝窝囊囊、摇摇欲坠。
换成孔融,他是准备拿命来玩吗?
陆离没准备去,对方却专门上门来解释了这次的文会,说是要为朝廷寻找在野贤才。
这种事情陆离当年做侍中的时候做过,范围甚至是全国的,对方拿着这个说事,陆离只能说:“尚书令去我便去。”
他半点不遮掩自己不想揽事的意思,孔融都不由为对方的坦荡失语了一瞬。
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结党,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举荐拔擢之恩,知不知道什么叫做门人故吏,陆侍……卫尉,你怎么这么格格不入。
以前不是挺会的吗?!
邀请发到荀彧那里,面对寻找在野贤才这个由,对方倒是没有拒绝。
不说他本就在曹操那里一直干着人力资源的事情,曹操的招贤令一直不曾撤掉,如今对方不在许都,留守的荀彧在一定程度上是代表着曹操的态度,自然不能轻慢的对待有关人才的事情。
哪怕你参加一堆文会却找不到一个人才,那是他们素质不行,但你要是干脆不去,这所谓的招贤令就得让人打上一个问号了。
这边荀彧点了头,有言在先的陆离也不曾出尔反尔。
孔融这个少府做的如何先不说,办文会确实是办得像模像样的。
陆离一到,就在一众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一份格外“热烈”的。
第159章 以色事人
陆离顺着自己的感知望了过去,对方不曾闪躲,本人也足够显眼。
不说别的,就看周围空出一定距离的空白地带,似乎就已经足够彰显他的特别了。
陆离知道他是谁,祢衡——让梨之人的好友,历史上击鼓骂曹的实践者,从不会输在不会表达上的著名嘴炮选手。
二十多岁的青年搭配上胡子,看起来真的挺成熟的,可那股子似乎怎么都遮不住的恃才放旷、桀骜不驯,又将这份成熟中和到了应有的年岁。
陆离也年轻过,他也有过二十出头的时候,但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尽管岁月厚待于他,不曾让他三十来岁便看起来一把年纪,但到底跟二十岁还是没法相比的。
陆离不羡慕别人的二十多岁,因为他的二十多岁一直都是被人羡慕的存在。他也不想回到二十多岁的时候,那里没有什么让人不舍眷恋的存在。
他一步步走到现在,不就是为了能够坐在那里,笑着去看别人的二十多岁,而非挤在人群中与之相争。
祢衡看向陆离的眼神,激烈到好像已经隔空读完了八百字的作文,陆离看向他的眼神却平淡到像是目中无人,又好似不屑一顾。
他不是多么傲慢的人,但是在别人都已经将敌意展现出来的情况下,也没有必要给什么好脸色,他的好脸色没有那么不值钱。
跟温和却也存在距离感的尚书令相比,今天陆离像是带着刺一般,美丽却又扎人。
短暂接触过的人不免感到诧异,但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大多数人对此接受良好:没错了,这就是我想象中的陆府君陆侍中陆卫尉的样子。
一个人到底有多大的本事,只看一眼很少能够直接看出来,但到底有多么美丽,却是非常直观的能够一眼看清楚的。
这年头不乏被包装出来的美人,世家豪强给自家孩子造势,好看也是很大的加分项。
再加上审美这种东西比较私人化,包装出来就算有人不买账,也能说你山猪吃不了细糠,跟俺们的审美不搭。
陆侍中当年“美”名传遍天下的时候,不少人还觉得这是不是包装,又或者是在拍陛下马屁,又或者是搞明褒实贬——他能被看重全是靠脸。
现在这么近距离一看,我的天,你长得是真的好牛逼啊。
因为西汉带的好头,大汉不管是男是女,审美都很多元化,尤其是众多男性,大家既能欣赏异性的美丽,也能欣赏同性的。
甚至因为欣赏异性不免带着几分风流,再加上同阶层的异性不好随便欣赏,大家反而更多的是在欣赏同性的,甚至会为了进行某种评比与美化。
胡子长得好看,那是美髯公。
脸长得好看,那是美姿颜。
仪态特别好,那是风度翩翩。
甚至性格方面给人的感觉好,那都是温润如玉。
当年陆侍中名传天下的时候,一并隐隐传出的还有当代第一美男子的名头。
虽然当时见过他的人仅限洛阳与乐安郡,但因为本身的位高权重,再加上“背后资本”无人能比,这名头尽管称不上是公认,但还真的没有人跟他打擂。
毕竟那是陛下最看好的人,你非要推人出来跟他比美,怎么,你的审美比天子还要高级?
如今不少第一次见到陆离的,都不由想起了当年闻听传言的不信服又或者想像。
今天因为来参加文会,且并不算是主角,陆离没有特别认真打扮,只是穿了一身常服,比起官服焊在身上的那种板正,不免添了几分散漫。
大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散漫的同时又带着刺,陆侍中你是真的很好看哦。
部分曾经因为那句“人力有数”颇感刺挠的人,都觉得自己已经原谅了,实话实说嘛,咋地,你是黄帝不成,只有真的彻底不行的人才会耿耿于怀呢。
主要是他们就算耿耿于怀也没啥用,先帝在的时候奈何不了对方,先帝不在同样奈何不了,陆侍中你不会在是当代第一美男子的同时,还是第一幸运儿吧。
考虑到这次文会的目的之一是寻找贤才,也可以解为求职与招聘,大家在短暂的感叹了一些陆侍中美貌的名副其实后,更多的关注与精力都投放到了荀彧的身上。
直接上去自荐是非常少的,这年头大家还是都讲究一个面子与含蓄的,但凡不是没有出路了,一般不会搞得那么赤裸直白。
孔融适时抛出了文会的议题,好让大家有个展示能力的机会。
搞定了流程后,他迅速来到了好友身边,刚刚对方跟陆离之间的那一波眉眼官司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当时那个提心吊胆哦,生怕祢衡开口就骂。
他甚至能够想象到对方会骂什么,在有文采的同时,对方说话也是真的能够很难听的,而且他这位忘年交是真的能够做出这种不顾场面的事情来的。
但是被骂的陆伯安同样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只是想想后面可能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孔融就已经开始犯愁了。
幸好对方答应了自己会克制,这是真的没有骗自己啊。
因为祢衡身边空白地带面积不小,塞入一个孔融后看起来仍然有点空荡。
孔融好似无意的恰好站在了能够挡住祢衡看向陆离的地方,为此,在一众或朝前、或朝后、或朝左、或朝右的人中,个人是有点突兀的——他是斜着站的。
就此,也可以看得出来两人之间的友情是真的半点不塑料。
孔融够朋友,祢衡也不准备砸朋友的场子,他将眼神从被祢衡挡住的陆离身上,转移到了正在斑鸠翘尾巴以为自己是孔雀的众人身上。
这个时候孔融也不管什么结党、举荐拔擢之恩、门人故吏了,不是陆伯安就好。
荀彧在认真寻找不知道有没有的贤才,陆离虽然不准备干活,却不妨碍他看戏啊。
在见识过诸多人才之后,这些人确实不怎么够看的。
但是当年陆离在乐安郡“招聘”的时候,连这样的人都招不来。
人真的是由俭入奢易,腐败了腐败了。
小小谴责了自己一下,陆离就相当痛快的将自己原谅了,毕竟这都是投靠曹操的人才,跟他关系不大,没什么好腐败的。
陆离本以为这场文会就这样平安无事的结束了,谁知道话题说着说着,突然就从法治与教化方面,说到了“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
李夫人是这句话的实践者,但这句话出自《史记·吕不韦列传》,是吕不韦花钱托人去劝说当时太子宠爱的华阳夫人收养异人时说的话。
考虑到大家喜欢以夫妻之恩比君臣之义,这讨论似乎也没有多么偏题,但陆离就不明白了,你们看我干什么?
怎么着,这是想要当面输出?
虽然不知道话题偏移的发源地在哪里,但陆离下意识的看向了祢衡所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