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顶头上司不在,剩下的两个任务进度都是那种看起来就差一点点便可以完成的程度,陆离不可避免的有点飘。
想想自己曾经吐槽的何进等人,陆离又一次切身体会到了一些。
在荀彧并不带任何责怪的注视下,陆离变回了可靠的、稳重的陆卫尉。
文若你别看了,端,端起来而已,我最会端了。
端正的将需要自己处的事情都处好之后,陆离起身放轻动作走了几步。
虽然先帝活着的时候搞出了小板凳,当时还颇为流行,但如今正式场合里面,大家依旧是以跪坐为主的。
哪怕已经这般坐了几十年,坐久了该有的不舒服还是会有的,只不过习惯了而已。
陆离没走几步,荀彧放下手中一份文书起身:“今日轮到我去为陛下讲学,这个时辰,伯安可要去宫门处巡视一番?”
陆离看了看外面的太阳:“自然,同往?”
荀彧点头。
两人了一下衣服,因为要入宫面见天子,荀彧的格外认真。
好之后,两人并肩走出去,上了一辆车。
等到了宫门口,荀彧对了牌子之后向着宫内走去,完全没有因为他身边有这群人的顶头上司,就免了什么步骤。
荀彧丝毫不认为这是什么有意为难,事实上如果大汉所有官员都能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别搞出什么多余且会对百姓有伤害的私心与特例来,如今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荀彧进宫给天子讲学去了,陆离则是巡视完了宫门的守卫工作后,又在宫内进行巡逻与相关检查,等到他结束出来时,好巧不巧的,荀彧也正好完成了讲学从宫内出来。
这般巧合自然是极好的,便是不巧没能这般正好,先结束的那个也会等上一等。
两人来时同坐一辆马车,如今回去也是按照距离远近先后将两人送回了住处。
分别时两人有礼的进行了相互道别,相约明日再见,有板有眼到让陆离都忍不住怀疑他们是不是在演什么特别无聊的日常话剧。
这便是曹操带兵出征后,留守人员之二平平无奇的一天了。
当然了,荀彧并非每日都会进宫去给天子讲学,陆离却几乎是每天都要在处完公文之后去巡视一番的,他再也不想经历突然有人在宫里跟宫人搞出人命官司这种抓马的事情了。
当初怀孕的宫人在生产时难产,生下一个男孩后没多久就去了,孩子的父亲因为秽乱宫闱、串联内外、私通消息,比孩子的母亲死的还早一些。
当初那人那么紧张便是因为年长无嗣,因为是个男孩,便是他的存在算是害死父亲的因素之一,也被那家人接纳了。
失去了一个儿子,多了一个孙子,父亲有这般的前科在,这个孩子的前途几乎被堵死了大半。
他们会后悔吗?
可是后悔也没有用,或许普通人需要几辈人的不断努力再加上一点运气,才有可能上升一个台阶。
但只需要那些贵人的一句话,一个计划,一切都会被打回原形,甚至更加不堪。
从这方面来说,他们承担风险的能力就跟百姓面对天灾人祸时一样弱小。
从审讯得到的口供来看,对方一开始是迫于上司的压力不得不做,后面则是被利益美色彻底绑到了车上,换成他主动去做。
事实上就算对方当初死命拒绝,怕不是拒绝失败,就是拒绝成功但命没了。
陆离其实也没有那么有良心、有道德,他只是在稀少的同情之余还有巨大的面对疏漏的气愤。
许多错误的背后是制度的不完善,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少利用漏洞的人,陆离想做的是让漏洞不要出现在自己身上。
虽然他现在的心态不是大家谁出岔子都行,只要我不出就中。
但他也不希望所有人都没有出岔子,就唯独自己出了。
所以他现在每天的巡视内容还包括了解底下人的情况,这或许有收买人心的嫌疑,但是他来做这种事情,那是关爱下属。
换成别人发现并给予帮助了,那就是收买他的人要对他不利了。
第180章 勾践之能
留守人员日常的平平无奇,对于前方作战的人显然是一个利好消息。
毕竟带兵打仗的人,对于后方情况求的就是一个安稳,谁会希望自己在外打仗,家里头鸡飞狗跳、没个安生时候。
甚至可能别说帮到自己,还要反过来拖累着自己顾着外面、担忧着家里,这样的后方到底是谁那么倒霉会拥有啊。
事实上留守的人过得安稳,外出打仗的人也并非每天都过得惊心动魄,战争不是平稳的事情,但比起你死我活的交战,战争的更多时间可能发生在赶路上与对峙上。
毕竟交战就会死人,真要是每时每刻都打,多少人口都经不起这么造。
跟曹操这边前后内外都相对平稳不同,袁绍这边在得知曹操带兵来犯后,那反应可就剧烈多了。
他们这个世界因为刘备从许都逃离后几乎立刻来到了袁绍这里,后面哪怕曹操大败袁绍,他也是很麻利的带着兄弟家眷又跑到了刘表处。
可以说因为三兄弟走的一直都很及时,关羽并未被曹操短暂得到过。
不过虽然没有关羽,颜良文丑也没有活下来,当体军队随着荀攸的计策溃败,将军便是有万夫不当之勇,也很难过一死。
颜良文丑不曾活着,加上他们两个,袁绍的将军们或死或降没了大半。
虽然现在他拥有的武将数量与质量依旧可以傲视当年乐安郡的陆离,但此刻面对曹操带兵而来,他估计很能共情陆离当年活在黄巾残部包围圈里却找不到合适武将的无奈。
不,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这边人虽然还有,但情况比当年的陆离境况更加糟糕。
当年陆离虽然死活招不到武将,但到底背靠大汉,黄巾当时也是一个超级残血状态。
可袁绍不同,他的依仗与优势因为前面的失败被败了个大半,曹操却是远胜以往。
曾经是袁绍主动出击,想要向南继续进行扩张,现在面对曹操北上,却只能被动防御。
前后攻守易型,都不到三年。
他环视自己帐下文武,比起之前各抒己见的热闹,如今他们脸上的沉重似乎半点都不亚于自己心中的。
现场寂静的好像能够听到外面风吹过的声音,大家似乎都无话可说,不敢说,或许也不愿意说。
袁绍环视一周,沉声问道:“诸君何故一言不发?”
知道你们可能有点丧,但你们先别这么丧。
当初我们携优势兵向曹操的时候,他帐下的文武要是也如你们这般丧气,今日我们可能就不会在这里丧气了。
袁绍面对这一片寂静,只觉得如今比当年看到何进人头被宦官扔到自己面前还要令人红温。
想到官渡之时自己收到的来自曹操那边部分文武的信件,袁绍忍不住看向自己的下属们,心中闪过的想法是:此时此刻,你们中有多少人暗中向曹操示好、投诚了呢?
大敌当前去怀疑自己人,这显然不是取胜之道,曹孟德有焚烧信件的大度,难道他袁本初便是疑神疑鬼的小肚鸡肠之人吗!
袁绍压下了自己心中的怀疑,只是用期待的眼神看向其他人。
不少人看着这样的袁绍,如果忽视对方那令人难以忽视的白发与暗淡,恍惚间还真有种当年第一次见到袁绍时的感觉。
——礼贤下士,求贤若渴,举止有度、自成风范。
明公,你但凡早点支棱起来,我们如今也不至于这般丧。
有钱难买早知道,有智慧似乎同样换不来。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互相埋怨、翻旧账的时候,明公等着人说话呢,这个时候也确实该有人说话。
哪怕你要当投降派,你也不能哑巴着当啊。
在这个需要人发声的时刻,不少人看向了最爱说话的郭某(郭嘉:不是我)。
被大家看向的人是郭图,一个在袁绍阵营中存在感非常高的存在。
当年帮着袁绍得到冀州的韩馥劝说者中有他,郭嘉离开袁绍前对袁绍进行点评(DISS)时的听众中包括他。
代表袁绍作为使者前去长安面见天子的人是他,回来劝说袁绍迎奉天子但是被拒绝的是他,在沮授建议袁绍挟天子以令诸侯时反对的还是他。
后面力主对曹操出兵的人是他,对同僚进行各种打击陷害的是他,甚至连袁绍的继承人之争,参与其中选人支持的也有他。
对方在袁绍这里,主打的就是一个成败未必全在我,成败必定有我在。
鉴于此,这个时候被众望所归的推出来,岂不是所应当。
郭图被好多人看着,他清楚其中有一道视线必然来自袁绍。
他也不慌张,直起身面向袁绍拱手道:“明公与诸位实在无需如此,某不言,正因此乃我方必胜之战,何须多言。”
自信满满的他,看起来好像跟在座的一群人没有活在一个时间线里面。
我们这边都是官渡大败之后了,你不会还停留在官渡之战之前吧。
但这样的反差正是此刻需要的,真要是全员emo了,这也不用说话了,大家干脆一起等着投降吧。
袁绍倾身道:“公则此语,何妨细言之?”
郭图起身走到正中央,先向着袁绍拱手一礼,然后就开始言语自己的见解:“此时正重农事之时,曹操却不顾民生发兵来犯,此我等之敌人有违天时之行。”
“邺城山水环抱,长久经营,易守难攻,此地利在明公尔。”
“自明公至冀州,安抚蛮族、镇压贼匪,招贤纳士,重视农桑,冀州上下无不感念明公恩德。后土扩四州之地,亦扩仁政之德,四州人心尽附,此乃人和在我。”
说着,他突然环视一周,大胆开麦道:“自官渡之后,人皆不敢于明公面前言及此事,唯恐触怒于明公,图却知这是许多人小看明公心胸。”
“明公素有胸怀,知耻而后勇,君不见勾践之事,一时胜败如何能定全局。”
“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等,明公较之勾践能之远矣,实无需丧气难言,惊恐弱敌。”
如果说之前官渡之战时轻视曹操,那是给本就爆棚的自信又添一把火,最后给己方挂上了骄兵必败的负面debuff。
那么如今抬高自己的优势说对方必败,却是在己方士气低落的情况下增加、坚定自己这边的信心了。
同样的事情不同的时间做,就造就了这般完全不同的效果。
官渡之战,在田丰全程被关押在邺城却在袁绍回来后被杀了的情况下,郭图全程参与其中却并未被战败的袁绍问罪清算,那自然是有其本事在的。
虽然郭图有内斗行为,但各种建议还是奔着让袁绍胜利去的。
但如果这个世界上每个领导人都会只反省自己,而不是迁怒别人,那这个世界就美好的过于不真实了。
美好的品质,正因为稀少才美好。
眼看着场面热络了起来,袁绍起身大力肯定了郭图的言语,然后开始看起来非常真切的做着自我反省。
气氛因为郭图的几句话一扫先前的颓然与难言,大家不得不承认郭图这人虽然在某些方面非常不讨人喜欢,但用对了地方还是很好用的。
如今在这里的固然存在心里有别的小算盘的人,但也不乏真心效忠袁绍的存在。
见到自家明公振作起来,不少人也跟着再次拥有了些许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