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孟寄宁出生以来,就一直明亮、炽热,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即便孟初找到了适合自己的赛道,孟寄宁也在职场混得风生水起,光芒万丈,拥有更高的薪水,更多的朋友。
孟寄宁就像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峰,永恒矗立在他上方。
结果,现在,这个人,居然自己从山顶上走下来了。
他做梦也没想到,孟寄宁居然会抛弃一片光明的未来,抛弃积累的履历和人脉,跑去破破烂烂的出租屋,从零开始,挤那条可能永无出头之日的、人满为患的、极其依靠运气的歌手路。
命运真是……太峰回路转了。
他沉浸在旋律中,认真倾听着优美的曲调。生平第一次,他用不掺任何杂质的、纯粹欣赏的目光,来看孟寄宁的表演。
一曲结束,他抬起手,随着酒吧稀疏的人流,热烈地、衷心地,鼓起掌来。
作者有话说:
我每次写投行天之骄子的时候,脑中就会想:其实现在金融行业也很困难啊……我在投行的同学没有一个不叫苦连天的……
第40章 附录三
齐椋一边清理吧台,一边将顾客喝尽的酒杯收起来。
他已经足够繁忙,可眼角的余光里,依旧时时撞进孟寄宁的残影。
大抵是自己的工位太不好,正对着舞台,想躲也无处可躲。
擦到某个座位时,齐椋莫名闪过一个念头:孟寄宁带来的那位斯文的年轻人,昨天就坐在这里。
那人专心听完了整场表演,孟寄宁下台时,还跑过来拥抱他,激动地热泪盈眶。
想到这里,齐椋看了眼空荡荡的座位。
那人今天倒没来。
台上,孟寄宁的最后一只曲子已经临近尾声。齐椋转过身,背对舞台整理酒柜。
“来杯波本。”
齐椋从酒瓶上看见对方的倒影——托着腮,朝他微笑,好像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
齐椋放上酒杯,往里注入酒液。孟寄宁望着的不是酒杯,而是他的手。
倒到一半,孟寄宁忽然开口:“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齐椋放下酒瓶,淡淡地说:“没兴趣。”
孟寄宁耷拉下眼皮,叹了口气,神情沮丧:“我还以为找到一起喂猫的人了。”
齐椋瞥了他一眼:“喝醉之后的事,你倒记得挺清楚。”
孟寄宁拿起酒杯,端详一番,一饮而尽。
“其实我酒量非常好。”他说。
齐椋盯着他,他迎着他的目光微笑,眼神清明,毫无醉意。
齐椋心里闪过的不知是恼怒还是悸动。“为什么盯上我了?”他问,“昨天那个人记不住号码?”
听到这句话,孟寄宁脸上闪过一丝了然,这一瞬间的神情让齐椋追悔莫及,可他已经说出口了。
“他不用记,”孟寄宁说,“他是我哥哥。”
齐椋在心里提醒自己:这跟我没关系。
“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顿饭吧。”孟寄宁说。
“没空。”
“那你白天做什么?”
“有另外的工作。”
“周末呢?周末也不休息?”
“不休息。”
“连轴转?”孟寄宁倒吸一口凉气,“你一天能睡几个小时?”
说实话,齐椋已经想不起来,上一次睡饱觉是什么时候了。睁眼就是无尽的疲乏与困倦,即使在睡眠里,美梦也没来找过他。
他真的太累了,累到不想分出心思给另外一个人。即便是现在,仅仅是有时,孟寄宁的脸,孟寄宁说过的话,在他脑中一晃而过,他就觉得精疲力竭。
他不适合约会,最好连感情都不要有。
“不关你的事。”他说。
孟寄宁蹙起眉,像是在思考。过了一会儿,他问:“你白天一般在哪工作?”
齐椋警惕地望了他一眼。
“不管忙成什么样,中午总是要吃饭的吧,”孟寄宁说,“我去找你,我们一起吃。”
“不用了。”
孟寄宁注视着他:“这不是约会。”
齐椋皱了皱眉。
“是约饭,”孟寄宁说,“我喜欢和别人一起吃饭,人多吃得香。平常还好,周末了,大家都出来聚餐,朋友圈到处都是合照,只有我孤零零一个人,太寂寞了。”
“你没有其他朋友吗?”
“以前有,现在没了,”孟寄宁的眼神有些落寞,“我想大概也不是真朋友。”
他可怜巴巴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齐椋在心中提醒自己,就像那天晚上的醉态一样。
“辞职之后,一部分把我拉黑了,另一部分在装死,”孟寄宁说,“如果你周末中午有空,能陪我吃一顿……”
他用乞求的眼神望着齐椋。
在咬断自己的舌头之前,齐椋开口说:“友谊路和长青路交汇的地方,有个中石化加油站。”
孟寄宁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在这样的眼神攻势下,齐椋没法不继续说下去:“我一般把拖车停在那里,如果不在,那就是接到单子了。”
孟寄宁笑了:“那我12点左右去找你。”
即便花了全部自制力,齐椋也没能停止想起孟寄宁,想着他会来和他吃午餐。
可恶的是,12点前,新来了一单,一辆撞上绿化带的奥迪。车主坐在副驾驶上,骂骂咧咧,唠唠叨叨,齐椋发觉自己完全没听进去。
更恐怖的是,对方选了一个距离较远的修车厂,他竟然心怀不满。
紧赶慢赶回来,也将近1点了。
他在加油站旁边停下,仔细把附近的车辆和行人搜索了一遍。不在。
大概是等不及,先走了。
孟寄宁没来干扰他,甚至,可能因为这件事,从此退出他的生活,他应该高兴才是。
可是,无论现在心头涌起的感情是什么,都与愉快无关。
他拉下手刹,准备去附近吃点什么。平常他会自己带点干粮,因为孟寄宁说要来,今天他什么都没带。
他刚刚解开安全带,车窗响了。
往外看,孟寄宁朝他招手,晃了晃赛百味的外带盒。
他不知道,那一瞬间,他露出了怎样动容的神情,以至于孟寄宁都愣了愣,只是他没有发现。
他打开车锁,孟寄宁爬上副驾驶,左顾右盼的神情和那位哥哥很像。
“你要厚切牛排还是金枪鱼?”孟寄宁问他。
“牛排。”
孟寄宁把三明治递给他,他拿过来咬了一口。之前没吃过赛百味,尝起来有点寡淡。
“我想你大概很忙,”孟寄宁说,“看你不在,就买了午餐带过来,这样有新单子,你就能随时出发了。”他歪过脑袋,朝他笑了笑,“到时候,把我赶下车就行。”
他嘴角沾了一点蛋黄酱,齐椋从外卖袋里拿出餐巾纸,递给他,指了指脸上。
孟寄宁露出迷惑的眼神,随即朝驾驶座凑过来。齐椋猛地往后挪了挪。
他在很近的位置停下,往后视镜里照了照。“哦,”他说,“在这里。”
齐椋看着他把嘴角擦干净。整件事体贴得让人恼怒。
“这一份多少钱?”他说,“我转给你。”
“不用了。”
“我不需要你请客。”
“这是为了我,”孟寄宁回到自己的位置,“为了下次吃饭的时候让你请我。”
齐椋盯着孟寄宁,他从容吃饭的样子也让人生气:“你觉得世界上所有人都喜欢你,是不是?”
孟寄宁望了他一眼,他觉得自己好像被赤裸裸地看穿了。
“你缠着我干什么?”齐椋硬着头皮往下说,“我让你感觉到新奇吗?”
过了很久,孟寄宁才开口,声音并不受伤,而是一种怅惘:“你怎么会这么想?”
齐椋沉默有顷,问:“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私募,就是帮有钱人做投资的。”
“听起来很赚钱。”
“是很赚,”孟寄宁说,“每天闪花眼一样的零从手底下过,虽然不是你的。”
齐椋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你呢?”孟寄宁问,“一直在做酒保兼拖车司机吗?”
“以前也在农贸市场做过货物分拣,在手机厂做过工人。”齐椋说。
这句话说出来的一瞬间,一条条生产线像丝带一样闪过。
那家工厂每天有二十万人上下班。早上6点,他就起床赶公交,到厂房门口排队,一道道条形白炽灯,照着密密麻麻的弯腰低头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