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萧子政这幅情态,顾衡之的嘴角不住上扬了些,他继续道:“母亲放心,衡之并非与陛下同寝一室,只是住到附近,以便疗养手伤罢了。况且,衡之也不是不懂规矩的人,日后衡之的俸禄当然都归于陛下,以此折抵在皇宫里的衣食住行。”
“全都给陛下?”顾父傻眼了,他总算意识到自己用的银丝炭和画卷花的都是顾衡之的钱,就连这宅邸也是顾衡之考中状元后挣来的。
“自然。”顾衡之微微一笑,但这笑容却比刚刚的冷呵有杀伤力。
太傅怎的能如此清正廉洁,刚正不阿!
跟着来的宫女太监,乃至王大人和太医,都知道陛下是执意要顾太傅住到苍龙殿,肯定不会要顾太傅分毫俸禄,可哪曾想太傅这么正直。
顾父和顾仁之被押下去了,在典狱司待着的七天,将会是他们最为难忘的七年。
*
解决完这一烂摊子事,顾衡之就命厨房去烧了几道好菜,顺便把没有用完的银丝炭放到自己屋里燃着招待萧子政了。
顾母和顾慈本来想向萧子政求情,但看着那冷若冰霜的男人,终究没有说出口。
屏退众人,顾衡之与萧子政对坐在桌前,下人刚刚关上门,萧子政就把筷子一放,跟生气似的。
“陛下怎么了?”顾衡之一头雾水,他也搞不明白萧子政怎么突然不吃了。
萧子政等的就是顾衡之这么问,他闷闷不乐道:“哼,太傅言而无信,在太医院分明说的是与孤同住。”
“同住就是同睡。”萧子政又强调了一遍。
在外头萧子政是人人皆惧怕的暴君,谁能想到房门一关,他就完全变样了。
分外有趣。
顾衡之夹了一筷子鸡翅到萧子政碗里,也不似在外头那般不近人情。
不知怎的,明明萧子政跟他没有血缘关系,明明顾仁之他们跟他一个姓,他却觉得跟萧子政一起吃饭的时候,才有种家的归宿感,连手里的饭碗都要热乎了些。
“陛下又不是三岁的孩童了,怎的还黏大人。”顾衡之笑了几声。
“太傅也没比我大多少。”萧子政愤愤不平地说道。
哟,还不服气呢。
顾衡之眼睛都笑弯了,说道:“若是我陪着陛下长大,我都能走路了,陛下也才刚出生呢。”
萧子政说不过顾衡之,他愤愤地扒了几口饭,干干地把饭咽了下去,就是不吃顾衡之夹的鸡翅。
【给我吃,宿主给我吃!】系统看着鸡翅也很馋。
“陛下不喜欢吃,那就给臣吧,臣扔了便是。”顾衡之说着伸了伸筷子,说是扔了,其实他是想丢篓子里,然后把系统也丢过去,这样系统就可以吃到了。
顾衡之这才刚探过去呢,萧子政一口就咬到鸡翅上,骨头都咬断了。
“谁说孤不吃的!”萧子政抱着碗往远处挪了些,显得极其护食。
【可恶!】系统气得牙痒痒,【这家伙故意的!】
“怎么可能故意的,小暴暴又不知道你的存在,等下有剩的再给你吃。”顾衡之道。
【他……】他知道!
系统可真想说啊。
饭吃到一半,顾衡之感觉有些口渴,他正想喝口茶,就听到门外领事太监夹着嗓子道:
“陛下,鸡汤来喽!”
“快进来!”出乎顾衡之意料,萧子政居然还挺兴奋的。
领事太监才端着“鸡汤”进来,顾衡之都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汤里面有什么东西却不想萧子政端起汤,咕咚咕咚地就喝完了。 ?
顾衡之皱了皱眉头——
这汤,有那么好喝吗?
“太傅,你不是想让李太医给孤请脉吗?现在就来吧。”萧子政接过太监递过来的方巾擦了擦嘴,迫不及待地说道——
现在,他感觉自己强得不得了!
第26章 小龙子
哟, 这么积极啊。
顾衡之摸了摸下巴,总觉得萧子政好像有些不对劲,这么任性的人,看大夫怎么会这么高兴呢?
顾衡之可不知道萧子政是想在他面前展现展现能力。
“那劳烦公公去把李太医请来吧。”顾衡之把手中的筷子轻轻放下, 笑盈盈地说道, “陛下这么着急。”
“陛下还是缓一缓吧, 才刚喝了汤呢。”陛下,药效哪里会那么快,别等下药还没起作用, 您在太傅面前丢脸了,还要怪在奴的头上。
领事太监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容,他看向萧子政的眼睛疯狂暗示。
可偏偏萧子政就是看不懂。
“缓什么缓,赶紧把李太医叫过来,不然孤砍了你的脑袋下酒。”萧子政不悦地说道。
领事太监这哪里还敢说话, 他颤颤巍巍着点头,忙不迭地跑出去叫李太医了。
屋外,领事太监万般劝说, 试图让李太医无论怎样都要说陛下的身体安康, 十分强健,如若行房, 是绝对没有问题。
李太医可不敢对萧子政撒谎,尽管领事太监如何劝,李太医只一句话:“公公莫开玩笑了,欺君之罪,我这个做臣子的可不敢当啊,陛下有老天爷庇佑,身体定当安康, 公公不必忧心。”
“不是……”领事太监就搞不懂这位李太医的脑回路了,劝到最后,领事太监实在是劝不动,他低声吼道,“李太医,杂家还不想死呢!”
这可能是领事太监最爷们的一次了。
“公公,我也不想死啊……公公且放宽心,顾太傅在呢,咱们只要小心点,陛下断不会再发火的……”在太医院窝囊逃过一劫的李太医心脏总算强大了些,甚至能反过来宽慰领事太监了。
听李太医这么一说,领事太监忽然意识到还有顾衡之这根定海神针——
是啊,若是陛下想摘了他们的脑袋,他们就向太傅求情,太傅深明大义,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李太医和领事太监就这么把希望都寄托在了顾衡之头上,他们并不知道,此时此刻的顾衡之也慌得不行——
“太傅,你昨日说的竹蜻蜓,什么时候给孤?”萧子政冷哼了一声道,“不如把这指手画脚的太监也加上去。”
突然被萧子政问起工期,顾衡之连忙道:“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好个鬼,还要去找庄夫子呢。
顾衡之心道,不知怎的,他总觉得庄夫子身上有着说不出的蹊跷,而且一见到庄夫子,他就觉得身上闷闷的,很不舒服。
其实,他本来还想拖一阵子再去找庄夫子的,但是既然萧子政问起来,顾衡之就再没有理由拖拖拉拉了。
吃完饭,睡个懒觉就去翰林书院找庄夫子吧。
顾衡之刚这么打算着,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陛下……李太医请过来了……”就算隔着扇门,顾衡之也听出了领事太监声音里的干巴,像是在害怕什么。
“赶快进来。”与领事公公的畏畏缩缩不同,萧子政就显得迫不及待多了。
李太医跪在桌前,他将随身带着的脉枕放在了桌案上。
脉枕刚在桌案上放平稳,萧子政的手就搭在了上面。
萧子政的反应看得顾衡之愈发狐疑——
嗯?难不成那鸡汤有问题?
顾衡之挑了挑眉,看破却不说破。
顾衡之只道:“劳烦李太医了,陛下这么急切,还望李太医仔细看看。”
“自然自然……”李太医将手伸向萧子政的手腕,然而眼看着他的指尖马上就要落在萧子政的肌肤上,只听“咚”的一声,李太医感觉脑门一阵剧痛——
原本手好好放在脉枕上的萧子政,不知怎的就忽然抬起手,刚好打在了李太医的头上。
“陛下,你这是怎么了?”顾衡之也有点懵,明明刚刚萧子政看起来这么积极,怎的现在居然一拳头打在李太医头上。
顾衡之还以为是萧子政的手被李太医按痛了,连忙抓起萧子政的手腕看了看——
诶?连伤痕都没有啊?
顾衡之不明所以地看向萧子政。
李太医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错事连连磕头。
“别磕了。”萧子政低声呵斥道——
要是又被太傅叫“小暴君”,他这次真的要砍了李太医的脑袋!
“孤不喜欢别人碰而已。”见顾衡之正看着自己,萧子政的眉心跳了跳,他尽量控制着自己的音量,“下意识的反应,没有怪罪你,等把完脉,这月发俸的时候,让户部的人多给你些,福禄,你看着办就是了。”
领事太监连连应是。
萧子政说罢,顾衡之的目光不由得往下移——
小暴君的手正被他牢牢地抓着。
不喜欢,别人碰?
顾衡之在心里咀嚼着几个词,心情有些微妙。
李太医和领事太监在心ῳ*Ɩ 里连连摇头:
品,细品,别人不能碰,顾太傅可以,他们以前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觉得陛下与顾太傅不和!这分明是打是亲骂是爱啊。看看陛下,其他臣子的名字压根就不记得,虽然跟顾太傅争吵最多,可这不正说明了陛下的在乎?
“那若是陛下不喜欢生人碰,不知李太医可会悬丝诊脉?”顾衡之并没有松开抓着萧子政的手。
“自然自然。”李太医连眼睛都不敢抬,“陛下和太傅稍等片刻,容臣准备片刻。”
李太医准备的片刻,顾衡之依旧没有松开抓着萧子政的手。
刚开始他只是抓手腕,直到后来,他不由自主往下挪了些,将萧子政的整只手抓住,像是逮小动物一样轻松。
顾衡之用心感受着手上的触感。
萧子政的手并不像肩膀和脖子上的肌肤那么细腻,他的手心有层淡淡茧子,手指间和指腹上还有层薄茧。
小暴暴应该喜欢射箭,或者说,至少经常联系射箭。
就这么一刹那,顾衡之就把萧子政摸了个仔细。
顾衡之手腕上的长珠串垂落,扫着萧子政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