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之遇这才注意到他小院附近的空地上停了架熟悉的直升飞机。
至于小院门口,一身矜贵西装的男人面色不善地望着他们的方向,又换了个浅色系的样式,领带也带了点花色。
头发这次没有被直升飞机掀起的风吹得乱七八糟,显然仔细打理过,怎么看都像是刚参加完晚宴出来的俊逸矜贵模样。
而他身边站着的霍少爷,江之遇小院的墙壁上爬了凌霄花,还在凌霄花盛开的花期,满墙绿叶攀爬,明丽花朵绽放。
和江之遇初次见到他时的清冷出尘的样子如出一辙。
只是眸光确实有些晦暗。
和他身旁的昭昭小叔一样,不知为何凝着他们的视线让人脊背生寒。
江之遇不知道怎么了。
昭昭小叔这样他还能理解,毕竟昭昭小叔经常这样让他摸不着头脑。
但霍少爷又是为何这样?
“你看吧,不知道怎么他们又这样了。”祁焰语气茫然地说道。
然后一双飞扬的眼睛眼尾垂下,化作狗狗眼:“之遇哥,要是一会儿我不小心哪里惹恼了他们,你能不护一护我?”
第42章
江之遇听到这句“你能不能护一护”我, 更加茫然了。
怎么,难道他们还会打起来吗?
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吗?
而且要他怎么护啊,昭昭小叔那副不好惹的样子, 每次凶巴巴地把自己抵着, 逼问自己回答一些不知道要怎么回答的莫名其妙的问题。
他自己都有些头皮发麻, 每次都不知道要怎么应对这个男人。
可是眼前的大狗狗实在看上去很可怜害怕的样子, 江之遇硬了硬头皮:“我、我尽量。”
被小尾巴似的跟在身后地朝小院门口走去, 江之遇在两个面色不太好看的男人面前站定。
他看一眼昭昭小叔, 又看一眼霍少爷:“你们怎么这么早都来了。”
霍岭生告知又遇到一个不懂的地方想早点弄清,顺便找他的朋友去了哪里。
谢津延望着眼前男人垂敛着羽睫的眼眸,脸上是嗅到什么危险气息的小动物一样小心翼翼的表情。
谢津延想起刚才看到的侧眸笑着的一张舒展明丽的脸, 对自己从来就没有这样过,前天在树荫下还说自己凶。
他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了好几种色, 心情又复杂又嫉妒。
却末了, 冷鸷脸上所有情绪敛去,倒露出几分松动和温和, 连语气都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 马上就会有勘探队和工程师过来, 我想尽早告诉你这个消息,提前来这里部署。”
江之遇愣了愣。
对上男人一张削去锋利,面部线条变得柔和的脸,明明刚才远远看过去还是一副面色不善的样子。
是清早的太阳光太温和了吗?
在酒店醒来的那个早上,男人刚睡醒缓缓睁开眼的时候就是这样一种很具有欺骗性的驯兽模样, 让江之遇迷惑了好一会儿。
旁边清冷着一张脸的霍岭生眉头蹙了蹙。
而躲在美人身后装可怜的祁焰似乎也意想不到自己这个兄弟变脸变得这么快, 他已经做好了这位脾气不好惹的发小一脚踹过来的心理准备。
然后哭唧唧地扑进美人怀里。
之遇哥身上好香,刚才俯身过来的时候,他好喜欢他身上那种淡淡的沾了荷叶气息的草木清香味道。
祁焰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江之遇迷惑了一会儿拿出钥匙打开小院的门:“那你们进来吧。”
他转身推开门。
而这时, 祁焰扭过头,又对上发小冷森森的视线。
如果眼神能化作刀子,祁焰猜自己的身上现在一定被戳了千万个窟窿。
好家伙,以前怎么没发现阿延是个变脸大师,和他一样会装?
他缩了缩脖子跟在美人的身后进了屋子。
不管了,先和之遇哥贴贴要紧。
一行人到了屋子里。
祁焰不再像昨天和清早起床那样蔫蔫的,一脸索然无味的表情。
再看这座乡下小院,忽然觉得连一寸土都变得有意思起来。
“之遇哥,这些荷叶和莲蓬我要帮你放在哪里?”他绽出绚烂的笑容兴冲冲地冲屋子里的身影问道。
“之遇哥?”
“之遇哥?”
跨进小屋的两个男人同时出声,一张冷峻,一张清冷的脸上都露出了似是意想不到的表情。
“你刚才叫他什么?”谢津延漆黑眼底覆上一抹沉沉的晦暗,腔调也一瞬间转冷,阴恻恻问。
祁焰就流露出茫然又理所当然的表情:“之遇哥啊,不是说他比我们大一些吗?我这样称呼他不对吗?难道你们不是这样叫他的?”
谢津延:“……”
霍岭生:“……”
谢津延脸色再度变得难看。
他漆黑眸子盯向厨房里的身影。
好像从在酒店第一晚被这个男人拦在走廊,到他暂住进自己家,再到他回乡下,谢津延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
他一直叫自己昭昭小叔,自己也顺理成章地称呼对方为小侄子的养父,并没有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
可是直到这一刻,谢津延才意识到。
他们之间似乎除了昭昭还有肚子里那个意外的孩子,好像什么都没有。
仿佛一层缥缈的纱隔在他们中间,看似将他们牵连了在一起。
可是用手一抓,才发现这不是白纱,而是一圈缭绕着的白雾,手指轻轻一碰就消散了,根本什么都抓不住。
谢津延蓦然想起他到自己家里的那天晚上,男人拎着皱巴巴的条纹编织袋行李要回乡下。
他母亲挽留这个男人住下时,让自己称呼他为兄长,并像对待兄长一样的尊敬态度对待他。
可那时谢津延眼里只有一位眸光清透,看上去像入城大学生一样的看不出年龄的漂亮男人,这个男人又刚和自己上过床,发生过那样的肉.体关系。
他无论如何都叫不出兄长这样的称谓。
谢津延脸色一时间变幻莫测。
霍岭生同样心湖翻搅,因为他也在这个时候意识到,除了发小小侄子养父这层关系,他更是什么都算不上。
学艺的借口又能持续多久?
他对自己除了像对待普通的学生一样,一点多余的心思都没有。
两个自小就是天之骄子,从未尝过挫败滋味的男人第一次产生了什么都抓不住的空茫情绪。
还有一种烦躁,克制不住地在心头滋长。
江之遇这时从厨房里走出来,没有注意到屋子里两个男人脸上一个比一个难看的表情。
他接过祁少爷手中的篮子:“给我吧,祁少爷,我来放,谢谢你帮我拎回来。”
“之遇哥你太客气了,你帮我把那么吓人的蛇赶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祁焰笑得更灿烂了。
“对了,之遇哥,你能不能不要叫我祁少爷?”祁焰凑到厨房,哇,美人的厨房布置得好漂亮。
他竟然把一根树棍当作杆子挂在天花板上,然后在藤编的篮子里挂长出长长藤叶的植物在窗边,还自己养了薄荷和迷迭香草。
从这扇窗能看到特别漂亮的蓝天,祁焰昨天来小院找岭生的时候只在外面晃悠了一会儿,没进去里面,这才发现屋子里别有天地,连厨房都布置得这么别出心裁。
“你是阿延小侄子的养父,我又是阿延的好朋友,你叫我祁少爷太生分了,叫我小焰就可以。”
“你会不会太自来熟了?”谢津延终于忍不了了,走进厨房。
赶蛇?
他不过是离开了两天,又发生了什么。
一方小小的空间突然容了三个人,尤其是另外两个都是个子很高,身形很峻拔的男人。
江之遇把收集好的露珠玻璃瓶放入冰箱,转头看到昭昭小叔走到了他的身边,一股熟悉的空间被挤压的感觉袭来。
“我怎么自来熟了?”祁焰像是没有注意到发小脸上阴郁的表情,懵然地眨眨眼,“我说的哪里不对吗?”
谢津延:“……”
“昭昭小叔,祁、小焰,要不你们先出去吧,厨房有点小,我需要先把荷叶清洗一下,你们在这里我有些不太方便。”
江之遇隐隐觉得周遭的空气飘散着一股怪异的因子。
虽然不至于像黎少爷在时,或是前天霍少爷在自己家吃午饭时那种一触即发的硝烟味,江之遇还是感到哪里不对劲。
尤其是两人一左一右地在厨台前把自己夹在中间,他都没办法转身了。
祁焰听了他的话,歉意地挠了挠头:“抱歉啊,之遇哥,影响到你了,你需要我帮你吗?”
江之遇摇头:“不用,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堂屋的桌子上有我早上烧好的热开水,你们自便。”
祁焰便再度绽起绚烂的笑脸:“那我就在之遇哥这里打扰一会儿,等我的驾驶员。”
他说完,迈开长腿步履轻快地走出厨房,身后像摇了一条得意的大尾巴。
谢津延薄唇紧抿了片刻,最后一言不发地出去了。
空间一下子扩散开来,那种拥挤感顿时消失不见。
江之遇舒了一口气,往厨房外面看了一眼,应该不会发生祁少爷口中说的那种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