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无渡拿了他一缕头发缠在手中捻弄:“说是渡劫,其实不过是找个无人小岛把雷劫引开。你不是想出门玩么,正好随我去散散心。”
早上刚醒,程云臻头脑混沌,又怕在他面前露馅,一时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来拒绝,感觉脸被掐了一把,听见他说:“就这么定了。”
君无渡看见他神色呆呆,漫不经心道:“还是说你不想去?”
程云臻从床上坐起,道:“去。有热闹看我怎么不去。什么时候出发?”
君无渡见他毫不犹豫便答应,心中疑虑少了几分,道:“下月初。”
“要去多久?”
“一月足矣。”
作者有话要说:
程云臻:你轻点,疼!
君无渡耳中:你轻点,疼~~~
感谢大家的营养液!!
第38章 他必须逃
君无渡着急要谢礼,这日从藏书阁出来,程云臻未回去,而是和与他一起整理书籍的同僚下了山。
此人名叫君乐人,是君家旁系子弟,性格极其和善。程云臻才认识他几日,就从他嘴里套出了话,他是父母塞了钱才进来的藏书阁。
甚至程云臻说要和他一起下山,君乐人道:“那秦公子,你得发誓你不能跑,否则剑尊会打死我的。”
发誓管什么用,程云臻失笑道:“我发誓下山的时候绝不逃跑,若要违誓,五雷轰顶,你可信了?”
君乐人这才肯和他一起出去。
路上,程云臻表明了自己出门的目的:“剑尊大人下个月闭关渡劫在即,我想给他买一样保平安的东西,护佑他顺利归来。”
渡劫之时最为脆弱,是生死关头,君乐人不疑有他,道:“秦公子送的东西,剑尊一定会非常喜欢的。”
程云臻:“只是,剑尊他什么都不缺,我想得头都疼了。”
君乐人:“剑尊既下个月才闭关,秦公子在这之前慢慢挑就是了。”
程云臻一连下山几日,都没挑到合适的谢礼。
君乐人见他从没逃跑过,也渐渐松了警惕。本来剑尊就吩咐过他,监视秦云有没有异常举动,两人每次下山时,也都有君家修士暗地跟着。
这日,程云臻在藏书阁对他道:“我想到该送他什么了。”
君乐人好奇地问:“是何物?”
程云臻:“我想送给他一个木雕小人,就相当于渡劫之时,我陪着他。不过,我从没雕过,现在开始雕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君乐人想了想,热心建议道:“这有何难,公子不必亲自动手,找个擅长偃术的人代劳就是,他们做出来的东西可是栩栩如生!我记得外门就有个手巧的偃师,藏书阁的香炉便是她做的。”
偃术,即机关术。有的偃师制造出来的人偶都可达筑基修为。但精于此道并不容易,大部分偃师都以制造家具、灵器或是为大宗门设计机关为生。
程云臻道:“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多谢!对了,你可要为我保密,若是让剑尊提前知晓,便失了惊喜。”
君乐人忙不迭地点头。
又隔一日,到了藏书阁闭馆休整的日子。程云臻寻摸到了君乐人所说的偃术师,这个人姓钟,既是外姓,应该算是君家的客卿一类人物。
钟偃师是个姑娘,极为不修边幅,头发也如蓬草乱糟糟的扎在脑后,手上遍布老茧,一看就是个手艺人,见了程云臻十分拘谨,只一个劲地低头,小心翼翼道:“公子请坐,不知有什么吩咐?”
程云臻扫了一眼,见她这地方摆了几个未完成的人偶,还有些灯笼和日晷之类的东西,临时收拾过还是显得杂乱不堪,在椅子上坐下开口道:“钟偃师也坐吧,我想问,做一个七八寸大小的人偶需要多久?”
钟偃师道:“这个……不难,一两个时辰便能雕成。”
程云臻做出惊讶的样子:“你这里可有雕好的给我看看?”
钟偃师从一旁的木柜里拿出个小人,道:“公子请看。这个是已经雕了九成的,还没点睛。”
那小人当真是栩栩如生,细节刻画得极为完美,程云臻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又说:“我听说偃术高超的人,能让雕出的人偶活起来,不知是真是假?”
“是真的。”钟偃师道。
不知她做了什么,角落里的一个人偶忽然动了起来,程云臻险些被吓到,那人偶看起来与活人差别不大,但因为眼珠无法转动,极为僵硬。
程云臻道:“我想给剑尊雕一个小人,最好是能说话能动的,陪他渡劫。”
钟偃师得知了他的需求,犹豫道:“公子若是想让人偶这般,需要滴血才能沾上活气,而且公子没有灵力,只能维持个几天。”
程云臻道:“无妨,剑尊渡劫如此危险,我不能为他分忧便罢了,怎么会连几滴血都不愿意流。”
钟偃师心中纳罕。她上次还听说剑尊炉鼎因为心系旁人逃跑了,怎么这会儿看起来不是这回事。
她道:“公子什么时候要?”
程云臻道:“我想着,还是自己亲手做的比较有诚意,不知钟偃师能不能教我,我自己来做。”
钟偃师为难道:“这……公子有所不知,这东西上手很难,而且还容易伤着自己。你看我的手便知道,这些都是我从前留下的旧伤。”
“那我先弄出大致的形状,”程云臻坚持道,“你再细化。总归是我的一点心意。”
钟偃师犹豫片刻,道:“那……公子做的时候可得小心些。若是伤着了,我难辞其咎。”
程云臻拎出一袋上等灵石,放在桌上,险些闪了钟偃师的眼睛。
其实在修士道侣之间,互送小人偶传情是极常见的行为,之前在修真界里还掀起过一股潮流,那段时间钟偃师也赚了不少钱,后来是部分修士觉得偃术人偶不祥,这项生意渐渐就少了。
她哪里还能想到会有这么大的一笔生意!
钟偃师眼睛盯着灵石,口中道:“秦公子不用给我这么多钱。”
“我这不止是做小人偶的钱,”程云臻道,“我还想请钟偃师为我做一个……和我等身的人偶。”
钟偃师惊异道:“秦公子这是何意?”
程云臻示意她附耳过来,钟偃师听完他说的几句话,顿时臊得双耳通红,没想到剑尊私底下竟然还有这种癖好。
程云臻也极不好意思:“不知,这等身的能不能做?”
钟偃师看了眼桌上灵石,这泼天的富贵,真是一开张能吃半年了,她咬咬牙道:“能做。秦公子放心,我一定会尽心尽力。”
“这等身人偶的事,还请钟偃师为我保密,”程云臻意味深长道,“也是为剑尊保密。偃师记住,做得越真越好。”
钟偃师明白他的意思,若是将剑尊私隐传播出去,那她也不必在君家待下去了,于是道:“我绝不会泄露半个字。只是这等身的人偶,做起来颇费时间。”
程云臻道:“大抵多久能做成?越快越好。”
“最快,也得半月到二十日之间。”
程云臻道:“无妨。自明日起,我就来钟偃师这里学着雕小人偶。”
*
虽谢礼还没收到手,君无渡这几日心情着实不错,就连四叔都说他一脸春风得意。他早就知道,秦云要亲手给他雕一个小人作为谢礼,内心不禁暗暗期待起来。
这日他正在处理一些俗务,忽地有人来报。
君无渡见来人一脸慌慌张张,心生不喜,道:“急什么?好好说话!”
“剑尊大人,今日不知为何,秦公子在藏书阁被幽梧鸟给伤了!”
“你说什么?他人现今在何处?”君无渡眼神骤然森冷,站起身来。
“已,已搬回寒天峰去了。”
君无渡立刻回到寒天峰去,甫一进门,就看到几个医修正围在床边,君琰之也在。
站在边缘的医修率先发现君无渡的身影,急忙见礼道:“剑尊大人。”
一叠声的剑尊大人响起,君无渡面色肃然,拨开他们到床边。
只见秦云面色惨白地躺在床上,额上蒙着汗,嘴角还挂着些许血迹,一看便知是受了内伤,吐血所留下的,神志已然不清醒,闭着眼一直喊疼。
“疼……头好疼……”
君无渡轻轻地伸手握住他手,扭头咬牙切齿道:“好端端的,幽梧鸟怎么会伤人!”
君琰之正欲说话,床上的人又叫了句疼,君无渡被他抓着手,愣了下道:“他喊疼你们听不到吗?你们来了这半天,怎么一点用都没有!”
领头的医修道:“剑尊大人,秦公子被幽梧鸟冲撞出来的外伤好治,但幽梧鸟有震慑神魂之能,这只得慢慢静养,才能恢复。我等实在无能。”
君无渡何尝不知,甚至幽梧鸟当年还是被他捉回来镇守藏书阁的。只是见到秦云如此难受,恨不得以身代他。
君琰之道:“从前藏书阁未进过炉鼎,估计是因为秦公子的体质,幽梧鸟才以为他是外来者,起而攻之。剑尊放心,秦公子只被幽梧鸟撞了一下,医修也说并无什么大碍。”
君无渡也想到了这点,但秦云在藏书阁进进出出都那么久了,幽梧鸟突然发狂,实在是令人不解。
不论如何,这只伤了秦云的畜生也不能再留。
他寒声道:“这只畜生先关起来,待我亲自处置。”
待所有人都出去后,君无渡望着秦云于半昏中极痛苦的模样,给他拭汗,心中如针挑刀挖一般,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侧,想,关着的那一年里人还好好的,如今放出去不到一月,就伤成这样。
外面的世界对他而言过于危险,偏偏他却非要追逐什么所谓的自由。
*
头脑中宛如伸了只手在搅弄,又晕眩又疼痛,程云臻几乎想以头抢地。
他早就想到,要以病拖住,不能跟着君无渡离开。只是想生病容易,生一个不被医修立刻治愈的病却难。
落水受惊……君无渡知道他会游泳,这条行不通,正在苦思冥想之际,程云臻想到了那天差点攻击他的幽梧鸟。他后来听人说过幽梧鸟的来历,知道它是捉偷书贼用的,不会一击毙命。
再加上君琰之那天的反应很快,应当能将自己及时救下来,程云臻悄悄地松下禁制玉佩,在幽梧鸟暴动之时又系上,果然遭到攻击。只是他没想到,这一撞之下,他竟然会这么难受,头疼得像是快爆炸一般。
这下好了,演都不用演,他是真的病了。
也不知要捱多久,迷糊之中,有个人正在用温热的指腹,给他轻轻揉着太阳穴,缓解疼痛,那种感觉,莫名让程云臻想到小时候打针鼓包的时候,妈妈用棉签蘸着冷水给他擦拭缓痛。
他恍恍惚惚睁眼,不是别人,却是君无渡。自己正靠在他怀里,被他揉弄着脑袋,正欲开口说话,脑中又是一阵刺痛,逼得他叫了一声。
君无渡察觉到他醒了,道:“好些了么?”
此时还在深夜,屋里没点灯,周围极为静谧,程云臻等着那阵刺痛过去,有气无力地道:“我这是……怎么了。头疼得厉害。”
君无渡的声音有些低沉:“你被看守藏书阁的幽梧鸟所伤,神魂激荡,所以才会头疼。”
程云臻感觉到君无渡的手掌又在他额上爱怜地摸了一下,他忍着头疼道:“我好像想起来了……那只大鸟忽地狂性大发,就冲我飞来,嘶……”
他在等君无渡的下一步回答。因为他不确定,君琰之和吕乐章会不会把先前的事情告诉君无渡,虽然他认为,这两人怕君无渡怪罪,并不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