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惊昼老是一把捞起贝贝,抱在怀里,得意洋洋地说:“别怕,哥哥保护你。”
他根本不会抱狗,贝贝在空中蹬腿,呜呜叫着谴责他。
等他和贝贝混熟到可以一起躺在沙发上午睡了,回北京的时候也到了。
许玉成嘴上嫌弃,还是亲自开车送林惊昼去机场,他一路上都在放一个读散文的栏目,讲的全是心灵鸡汤。
林惊昼怀疑许玉成是想给他洗脑,什么工作要脚踏实地,努力一定会有回报,找个好老婆幸福一生。林惊昼选择在脑袋里唱歌,屏蔽广播里的气泡音。
到了机场,林惊昼拉着沉重的行李箱(里面被谢兰塞满了特产零食和她做好的拌饭酱)和许玉成说再见。
许玉成板着一张脸,说:“下次比赛要拿冠军。”
林惊昼忍不住笑:“那你给我投票了吗?”
许玉成嫌弃地冲他挥手,很傲娇地来了一句:“你说呢?”
林惊昼冲他比个心,心情很好地说:“我走啦!”
许玉成点了下头:“到北京了说一声。”
林惊昼有上百次的飞行经历,这种来自家人的叮咛却没听过几回,这一瞬间他甚至想钻回许玉成的车里,撒泼,说不想走了。
但现实是他头也没回,径直走进了机场大门。
落地北京之后,林惊昼去行李转盘等托运行李,旁边突然出现了两个女孩,一个黑头发一个红头发,两个人满脸激动地冲他挥手,又做戴口罩的手势。
林惊昼眨了眨眼睛,才意识到自己没戴口罩。
他笑了一下,坦诚地说:“大过年的,我还以为没人会认出我呢。”
红头发女孩看起来特别开心:“偶遇这种事居然被我遇上了!可以合影吗?我好喜欢你的,洲洲。”
林惊昼好脾气地点了点头,轮流和两个人拍了照片。
行李还没出来,林惊昼不想引起围观,就往旁边挪了挪。三个人这么面对面,不讲话也很尴尬,他就从背包里找出一包巧克力饼干,拆开了,问她们:“吃吗?”
于是三个人跟小学生分零食一样,你拿一块她拿一块。
黑发女孩看起来幸福得快哭了:“倒霉到头果然有好事。”
林惊昼关切地询问:“出了什么事吗?”
另一个女孩替她解释:“她家里催婚催到疯魔,春节假期给她安排了九场相亲,她实在受不了,就买了机票回北京。我是正好想来北京玩,就跟她一起来了。”
林惊昼冲她竖大拇指:“拒绝不想要的事情,你好厉害。”
“其实她内耗得要命。”红头发的女孩爽朗地给了她肩膀一拳,“明明就是做得很好很厉害嘛,不要委曲求全!”
林惊昼认真点头,他温和地笑起来:“确实,忠于自我才能掌握自己的生活。”
两个女孩看着他,突然笑了:“洲洲,你比我俩都小,讲的话这么深沉。”
林惊昼把眼睛弯起,恢复到活泼的年轻人状态:“这是我从一个朋友身上学到的。”
行李转盘终于开始传送行李,林惊昼跟她们道别,拿了箱子坐地铁回家。
家里没人,杨逢安要到年初八才回来,但每天还不忘记在朋友圈里学习打卡。
林惊昼收拾完行李箱,用谢兰做的肉酱下了碗面,风卷残云地光盘了。
洗完碗,林惊昼在茶几上发现了一个红色塑料袋,他有些好奇地打开看,发现是一包烟花。
林惊昼翻了翻,找出一包仙女棒,这玩意不受烟花禁放条例管制,林惊昼简直像挖到了宝藏,特别开心地带着它下楼了。
张裕舒的车出现的时候,林惊昼正在幼稚地甩仙女棒。
张裕舒下了车,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不再靠近了。
林惊昼看到他,有点惊讶:“你怎么过来了?”
张裕舒板着一张脸,不说话。
林惊昼知道他还在生气,就走过去,强行把手里的仙女棒塞给他,还故意露出一个特别甜蜜的笑。
“张总这么关心我的行踪呀,我今天才到北京的。”林惊昼说。
张裕舒睨了他一眼,说:“你今天在机场分零食的视频,被转发了八千次。”
林惊昼“哇”了一声:“那我有没有上热搜?”
张裕舒把仙女棒拿远了一些,表情嫌弃,林惊昼凑上来,趁机替他点上了,一下子火星四溅。
张裕舒骂人的话刚到嘴边,林惊昼在一旁呜哩呜哩起哄:“你要甩呀,甩起来才好玩。”
张裕舒说:“你没上热搜。”
林惊昼“哦”了一声,说:“小气鬼,不给我买一个。”
张裕舒回怼他:“胆小鬼,还好意思说别人。”
仙女棒在两人中间,烧得噼里啪啦的。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仙女棒都烧到了底,泛出一缕青烟。林惊昼先妥协:“没劲,我正好也不想玩了,走吧,上楼,请你喝一杯。”
张裕舒吐出两个字:“不去。”
林惊昼缩了缩脖子,说:“穿那么丁点冷死你。”
但下一秒,林惊昼又伸手拉他:“走啦,大过年的。”
中国人最常被这四个字裹挟,连张裕舒都不能免俗。
上楼之后的张裕舒毫不客气,跟进自己家一样,在沙发上径自坐下了。
林惊昼去厨房拿杯子,又拿出一瓶朗姆酒,他盯着酒瓶看了看,还是决定放过张裕舒这个一杯倒。
家里还有用剩的青柠,林惊昼把它切开,四分之一留给自己调酒,剩下的全切片扔进张裕舒的杯子里。
林惊昼把两个杯子都放到餐桌上,然后对张裕舒说:“过来这边喝。”
张裕舒不高兴地抿了下嘴,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坐到林惊昼对面。
林惊昼从冰箱里找了点冰块放进两个杯子,又拿出一听可乐和一瓶矿泉水。
张裕舒喝的那杯简单,矿泉水倒上就完事。
林惊昼在自己的杯子里放满冰块,加入四分之一的朗姆酒,剩下部分加满可乐,最后把青柠汁挤了进去。
“自由古巴。”张裕舒突然说。
林惊昼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气泡在口腔中炸开的感觉格外美妙,他有些幸福地眯起眼睛。
“林以前也老调这个酒,因为他喜欢喝可乐。”张裕舒说。
林惊昼拉了椅子坐下,说:“那真是巧了。”
两个人对看一眼,空气中浮动着某种微妙的东西,像是气泡炸开带来的细小水珠,崩到脸上凉丝丝的。
这仿佛在催促他要说些什么,林惊昼搅拌着冰块,问:“你过年没有回家吗?”
张裕舒不急不躁地喝了口水,说:“我回过了。”
“北京这边有几个饭局,都是一些我爸爸的朋友,我爸过年分身乏术,就让我代表他,和他们联络一下感情。”
以前张裕舒几乎没有提过他家里的事,林惊昼忍不住追问:“你爸不在北京?”
张裕舒“嗯”了一声:“他大部分时间在上海。”
“你家不会住汤成一品吧?”林惊昼眨巴眨巴眼睛。
张裕舒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你卖了那么多歌的版权,我还以为你要买汤成一品的房子呢。”张裕舒说。
林惊昼装傻:“我哪有歌卖得出去?”
张裕舒阴阳怪气他:“是啊,你是林惊昼的狂热粉,所以不惜一切代价要买到他的吉他。”
“哦对了,说起来你还欠我一百万呢。”
林惊昼抖了下肩膀:“你别碰瓷,吉他我又没拿走。”
“那你真是活雷锋,不光不要吉他,还在那里帮吉他抬价。”张裕舒说。
林惊昼靠在椅子上,有点不自在地抱起胳膊,说:“一百万是李巽喊的。”
张裕舒没说话,他只是盯着林惊昼,目光沉静如水。
林惊昼觉得烦躁,想到拍卖会,心里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又像是坐在火炉里熬,又像是泡在酸水里搅。
“去买前男友吉他的人没资格说我。”林惊昼嘀咕着。
“第一年是西装。”张裕舒缓缓开口。
林惊昼眼睛瞪圆了,他突然有一种想要捂耳朵的冲动。
“第二年是一整盒演出用的吉他拨片。”
林惊昼捏着面前的玻璃杯,手心一片冰凉。
“第三年是胸针,第四年是吉他。”
张裕舒笑了笑:“你要不要猜猜我一共花了多少钱?”
林惊昼有点受不了,他不想承受这种重量,他一扭头,赌气说:“你拍下这些东西纯属多管闲事。”
张裕舒额上青筋一跳,冷漠地说:“那你这个冒牌货还管这么多。”
林惊昼咬了咬牙,说:“那如果我承认了呢?”
张裕舒冷笑:“没必要。”
林惊昼一时有些泄气,他的表情有些无奈,看向张裕舒的眼神却充满温情。
他说:“小舒,如果我承认了,你能不能高兴点?”
张裕舒不假思索地说:“不能。”
灯光下,张裕舒的眼窝看起来尤其深邃,眼镜架在鼻梁上,仿佛一座大桥。他的眼珠粼粼泛光,犹如两滩深水。
张裕舒没有一点犹豫,他也从未有过动摇,他一字一顿地讲:“林惊昼,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