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沚走到厨房,按住料理台,他使劲晃了晃头,告诉自己,今天不准再看重生文小说打发时间。
林沚把梨汤盛出来,两个人在客厅捧着碗喝,林沚接上刚刚的话题继续说:“以后要做什么,你可以慢慢想,被推着做选择容易出错。”
林惊昼有点好奇地问:“林老师,你既然不想再见杨莫年,怎么不离开北京呢?”
林沚叹了口气:“因为我妈妈。”
“我爸走得早,几乎是我妈一个人把我带大的,她是胸外科的医生,很忙。”林沚真切地犯愁。
“我出车祸这事发生太快,后来图南赶过来,我说我想彻底消失。正好那批事故里有个跟我体型很像的男人,是个孤儿,刚辞职出来旅行,就碰到这事,他比我运气差,送进医院没多久就死了。我和他交换了身份,但一切都太匆忙,来不及跟我妈妈交代一声。”
“我伤得比较严重,转院之后也一直在睡,等能下床活动的时候,我妈把我的骨灰都下葬了。”林沚有点无奈,“她就是这么雷厉风行的人,我家也没什么亲戚,她连葬礼都没办。倒是我有几个朋友,给我办了个追悼会。”
“我本来不打算回北京的,托图南去看过我妈,图南说我妈还是老样子,在医院忙得像陀螺,我想她应该没时间想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吧。”林沚苦笑。
“她其实知道我喜欢男的,我俩没聊过,但有一回她拉着我给我讲安全性行为,放的那些图片可吓人了,还说不管男的女的,必须戴|套。”
“我想回去看看她,但怕她看见我现在这样,估计比知道我死了还伤心。”林沚下意识抬手,碰了一下脸上的疤,“特别是我和杨莫年的事,我都不知道怎么跟她说。”
林惊昼安静地听着,等林沚讲完了,他才开口:“林沚哥,我觉得对阿姨来说,没什么比你活着还重要的事。”
林沚眨了眨眼睛,怔了一会儿。
他低头看着碗里清亮的梨汤,他小时候常咳嗽,一个人留在家里,电饭锅里就有炖好的梨汤。
林沚有点想哭,他说“对啊”,伸手按了按眼角,又对林惊昼道谢。
“还好我还活着。”林沚轻轻地说。
这天道别的时候,林沚送他到门口,跟他说:“有空可以再来玩。”
林惊昼笑着点头答应,坐进车里仍然觉得开心,这种和好朋友闲聊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
林惊昼回到酒店的时候,张裕舒已经下班回来了,他正对着镜子扣扣子。
林惊昼换了拖鞋,探头问他:“你要出去啊?”
张裕舒“嗯”了一声:“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林惊昼把琴包小心翼翼地放下来,说:“和林沚多聊了一会儿,他人好好,还给我做冰糖雪梨吃。”
“医生不是让你少说话吗?”张裕舒有些不满地讲。
林惊昼卖乖:“我没觉得嗓子不舒服嘛。”
张裕舒拿了两条领带,在镜子前分别试了试。
“你今天要去应酬吗?”林惊昼指了指那条深蓝色的领带,说,“左边的好看。”
张裕舒把衣领立起来,果断把右手上那条黑色格纹领带挂上了脖子。
“宋绮年回国了,我今天跟她吃饭。”张裕舒一边说一边打领带。
林惊昼微怔,他差点脱口而出一句“那我也去”。
张裕舒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把领带结推上去,问他:“你要一起去吗?”
“那你怎么跟她介绍我?”林惊昼扯了下嘴角,“你包养的林惊昼代餐?”
张裕舒转过来,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声音放轻:“你自己吃饭,我会早点回来的。”
林惊昼跟小鸟洗澡扑腾翅膀那样晃脑袋,挣脱张裕舒的手掌,说:“你爱几点回来几点回来。”
他看起来有些气鼓鼓的,但最后还是抬起手,帮张裕舒整理了一下衣领。
第69章
张裕舒订的是一家环境很好的融合菜,因为宋绮年说什么都不要吃任何外国菜,她要吃大米饭。
宋绮年提着一个巨大的奶茶外带袋子进了包厢,她很爽朗地说:“小舒,好久不见了。”
张裕舒点点头,很礼貌地回应:“绮年姐。”
宋绮年把袋子放在桌上,从里面掏出了四杯奶茶,张裕舒有点疑惑:“今天还有别人要来吗?”
宋绮年把其中一杯放在他面前,说:“没有啊,我喝三杯,这杯是你的。”
“你这是我回国了,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吗?”张裕舒有点好笑地讲。
宋绮年利落地把吸管插进奶茶杯,喝了一大口,这才满足地坐下来:“我已经在考虑接下来去意大利了,起码东西好吃点。”
张裕舒把点菜的平板递给她,顺便起身,很绅士地帮她插好剩下两杯奶茶的吸管。
宋绮年变化不大,那年昆明和他们分别后,她就去了伦敦,读戏剧导演。拿到博士学位后,她留在了伦敦,这次她回国,是带着她的新剧来参加戏剧节的。
“你真的喝得完吗?”张裕舒问。
宋绮年放了一杯在空座位前,说:“那这杯给林。”
张裕舒下意识看过去,目光有些温柔。
宋绮年一边翻菜单一边说:“你说这人多没良心,连个坟墓都没有,我难得回来一次,想去跟他说说话都没地方。”
“对啊,但这样也没法去骂他。”张裕舒鼻孔出气,轻哼一声。
宋绮年看他一眼,说:“感觉你平和很多。”
林惊昼去世前,张裕舒和宋绮年只是加了微信好友的关系。
后来张裕舒接手蜚声唱片,宋绮年突然回国,约张裕舒喝酒。
那天她一个人闷头喝,也不说话,一杯又一杯喝下去。
她跟张裕舒说谢谢。
“其实我本来在考虑要不要回来把蜚声再买回来,但后来知道新老板是你,我真的……”
宋绮年有点说不下去,她用手撑着脸,眼泪顺着脸颊不停地滑下来。
张裕舒把手帕递给她,很冷漠地说:“只是我父亲的安排,巧合罢了。”
宋绮年笑了笑,她倾身过来,说:“小舒,来抱一个。”
这次之后,宋绮年回国,他俩总会一起吃饭。
但很少谈起林惊昼。
宋绮年是提起来就想哭,张裕舒是提起来就生气。
虽然谁也不提,但张裕舒总觉得林惊昼就坐在他们之间,没心没肺地笑着。
特别讨厌。
“你这周六有空吗?”张裕舒问她,“我们要在重庆爱兰给孩子们办春天音乐会,你有空可以来看。”
“我应该周五下午飞重庆,你可以跟我一起去。”
宋绮年调出她的时间表看了一眼:“音乐会是白天吗?”
“对。”张裕舒点头,“我还想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宋绮年挑眉,敏锐地问:“什么人?你的人?”
张裕舒犹豫两秒,说:“算是吧。”
宋绮年忍不住说了五六遍“我去”,她像见了什么珍稀动物那样看着张裕舒:“我还以为你要给林守活寡一辈子呢。”
张裕舒差点被茶呛到,他不高兴地皱起眉:“我只是没空谈恋爱。”
“是是是。”宋绮年很敷衍地点头,她把平板递给他,“你看要不要加点?”
张裕舒下了单,抬头就对上宋绮年八卦的眼神,她一边吸奶茶一边问:“那人啥样啊?几岁?做什么工作的?”
张裕舒不自在地抿嘴:“你查户口啊。”
宋绮年嘿嘿一笑:“林知道的话,也会很开心的。”
张裕舒再次拿起平板,点了两杯酒,他说:“今天喝点吧。”
吃完饭,张裕舒让司机先送宋绮年回去,他喝了点酒,意识不是很清醒,他坐在后座,看着窗外发愣。
街景在飞快地退后,在眼睛里拖出彩色的尾巴,晃晃悠悠的,让张裕舒有点想吐。
他很少喝酒,一是酒量不好,喝一点就会醉,二是他讨厌喝醉的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很不真实。那种感觉就像各种时空扭曲在一起,林惊昼的脸会像万花筒一样叠出一千层,从记忆最深处冒出来。
张裕舒拎着一个袋子,坐电梯上楼,刷房卡的时候手有些抖,他使劲晃了晃头,门响了两声,但没打开。他有些烦躁,正准备试第二次,门突然从里面拉开了。
林惊昼从门后露出脸:“你回来了啊。”
张裕舒脚步不稳,刚一进门,就莫名其妙地绊了一下,然后整个人直挺挺地摔到了林惊昼的身上。
林惊昼用力地托住他,他闻到了酒味,这种气味随着张裕舒滚烫的呼吸一起,打在林惊昼的耳畔。
“你喝酒了?”林惊昼有些诧异。
张裕舒没有站起来的意思,他按着林惊昼的肩膀,把他推到墙上,压住了。
林惊昼没反抗,他伸出手,按在张裕舒的后背上,柔声问:“怎么了?不舒服?”
张裕舒嫌手里的袋子碍事,直接松手丢在地上,一声闷响之后,他掐住了林惊昼的下颌,沉着声音说:“宋绮年说,如果我谈恋爱了,你会开心。”
张裕舒的拇指往上滑,按住林惊昼的嘴唇,很用力地摩挲过去,他的声音低得吓人:“你告诉我,你会开心吗?”
林惊昼动弹不得,张裕舒另一只手按在他的腰上,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张裕舒就吻下来。
这个吻像是要把他吞了,林惊昼仰着脸承受,舌根被吸得发麻。
他简直想打电话骂宋绮年了,明明知道张裕舒酒量差,居然还由着他喝酒。
林惊昼差点喘不上气,他靠在墙上,胸口剧烈起伏,张裕舒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也在深深地喘|息。
张裕舒抬起脸,他仍按着林惊昼,像是怕他跑了那样。
他死死地盯着他,说:“现在我有新欢了,你高兴吗?”
林惊昼觉得自己也醉了,不然头怎么会这么晕,他仿佛被劈成了两半,一半在做许来,另一半漂浮在空中,那是他没有归处的灵魂,他看着这个身体和张裕舒接吻,头抵着头,呼吸缠绕在一起。
他高兴个屁。
林惊昼恶狠狠地回瞪他,揪着张裕舒的领子再次吻他,他的吻很莽撞,毫无章法,像是被逼到墙角的猫,在胡乱攀爬没有支撑点的墙壁。
然后他们摔倒在了地上,林惊昼跨坐在张裕舒身上,整个人都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