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着头,弯曲着脊背,眼泪一颗一颗地抖下来。
他明明应该洒脱,应该无私,应该说一句:“我当然高兴,有人代替我爱你,我祝福你们。”
这样说才是大家口口相传的林惊昼,大爱无疆,神爱世人。
可他妈的他说不出口,刚刚那一瞬间的倒错感都让他受不了。
内心深处最隐秘的地方发出低低的咆哮声,那里藏着一只兽。它早就在那里了,从他发现张裕舒这么多年还是一个人开始,它就睁开了眼睛。
他故意提起已经死掉的旧情人,渴望着张裕舒的反应,好去喂养那只兽。
林惊昼的脸扭曲着,话语从牙缝中挤出来:“我不高兴……张裕舒……你敢找新欢我做鬼都不要放过你。”
张裕舒平躺在那里,他反而笑了,他伸出手,摸了摸林惊昼的脸。
“别哭了,我给你带了奶茶,宋绮年给你的。”张裕舒很温柔地说。
林惊昼意识到自己口不择言,他有点烦地抹了抹眼睛,说:“那怎么叫你给我带的?是她给我的。”
酒精让张裕舒随时切换形态,现在是温柔版,他耐心地看着林惊昼,说:“应该挺好喝的,她一个人喝了两杯。”
还好这家奶茶店的封口很牢,刚刚被张裕舒摔了一下,居然没漏。
“这杯她喝不下了,说要给你,我就带回来了。”张裕舒说。
林惊昼把吸管插进去,他坐在地上,喝了一口,莫名其妙又开始哭。
“不好喝。”林惊昼委屈地说。
张裕舒也坐起来,伸手抱他,说:“宋绮年过得很好,我请她来参加音乐会了。”
张裕舒太懂他在想什么,不用他开口就全告诉他。
“以前她提起你就要哭,现在不哭了。”
疤痕总会愈合,时间越久记忆就越模糊,或许这个世界总有一天会把林惊昼忘记。
林惊昼发现自己如此自私,他希望张裕舒永远不要把他忘记。
第70章
林惊昼比张裕舒早出发一天,这样周四在重庆睡一晚,周五白天过去彩排。
这次的春天音乐会比新年那一场办的规模要大很多,场地直接租用了一个公园的大草坪,除了舞台,旁边还设置了爱心市集。演出的人员也增多了,从白天到晚上,一共有五组艺人上场演出。差不多可以算是一个小型音乐节了。
林惊昼在场地见到了姜苑,他俩好久没见,等林惊昼试音结束,他就和姜苑一起站在台下,喝豆奶。
林惊昼这才知道,这一次音乐会的总策划就是姜苑。
林惊昼冲她比大拇指,认真地夸她:“你好厉害啊!”
姜苑有点不好意思,她说:“这都要谢谢张总。去年年会之后,他就问过我,有没有什么感兴趣的方面,可以让我去试试。”
“他说我总不能一直做助理,这次的春天音乐会,他就交给我来策划安排了,他说这样一场办下来,各方面都有接触,可以找到我感兴趣的事。”姜苑扮了个苦瓜脸。
“但这事实在是太难办了,还好大家人都很好,一直在帮我。明天终于要正式演出了,我快解脱了。”
林惊昼拍拍她肩膀以示安慰。
“其实我来蜚声唱片只是病急乱投医,我学的不是相关专业,对音乐的了解也只限于听歌。不知不觉在张总手下也干了快两年了,也没少偷偷骂过他。”姜苑仰起脸,脸上露出笑容,“但我真的好庆幸,我来了这里。”
今天天气很好,草坪是柔软的绿色,被阳光晒得发亮,像顶着一个金黄色的帽子。伴着乐队的试音,大家都在各司其职布置会场,不过大多数人手里都拿着饮料,在忙碌的空隙中,会抬头看看舞台,听一会儿歌。
林惊昼跟姜苑豆奶干杯,活泼地说:“加油加油!”
姜苑很快又被人叫走,她要处理的事情很多。林惊昼干脆一屁股坐在草坪上,他摸了摸地面,土壤被暴晒了好几天,是干燥的。于是他把卫衣兜帽戴上,仰面躺下来。
风很柔和,他听到鸟鸣声,目之所及是浅蓝色的天空,他抬起手,用手掌去遮太阳。阳光从指缝中漏出,如同钻石折射出的光彩。
林惊昼轻轻地说:“想做的事……”
他闭上眼睛,让阳光晒在他的眼皮上。
林惊昼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什么,就有人在他身旁停下,影子落在他的身上。
林惊昼睁开眼,余深戴着一个鸭舌帽,手插在兜里,正低着头看他。
余深用脚尖碰碰他的腿,说:“你真是没什么偶像包袱啊。”
林惊昼笑了笑,没起来:“躺着很舒服啊,你也试试。”
说完他拍了拍旁边的草地。
余深看了看自己的牛仔裤,盘腿坐下来,他说:“我不躺了,会压到头发。”
林惊昼“嗯”了一声,这才问:“你怎么来了?”
“你经纪人和节目组联系了,说明天这边有给孩子们的音乐会,本来是让摄制组过来给你录点素材,可以剪进去。”余深拨了拨草,“我这几天没事做,就跟过来了。”
“晚上有空吗?找个地方去做街头表演。”余深提议,“这样你也可以多点镜头。”
林惊昼看他一眼,有点诧异:“你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了吗?干嘛这么为我着想?”
余深没好气地打了他一拳:“我这人不喜欢欠人情而已。”
“都过去多久了啊,你还真是一板一眼呢。”林惊昼很愉快地笑。
“你带乐器来了?”林惊昼问。
余深点头:“我带了小提琴。”
林惊昼“哇”了一声:“果然是大少爷啊。”
余深鼻孔出气:“我会的有很多,只是这个最便携。”
“其实不用等到晚上。”林惊昼偏头,“现在也可以做街头表演吧。”
余深挑眉:“演给正在忙碌的工作人员们听?”
林惊昼仰卧起坐,带起一些草屑,他眨眨眼,笑着说:“你觉得怎么样?”
“他们这里应该要忙到晚上,过会儿盒饭就送过来了,大家应该会随便找个地方吃饭。”林惊昼和余深对视。
余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点点头:“这也不错,大家忙了一天,是时候放松一下。”
“那我们配合一下?”林惊昼看了下时间,“咱俩是没时间好好排练了,挑两首我们都会的歌,找个地方合一下。”
余深伸出拳头,爽朗地说:“合作愉快。”
林惊昼和他碰拳,语气轻快:“合作愉快。”
张裕舒和宋绮年到场地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晚霞的最后一点余韵悬在天际线的尾端,呈现出一种很淡的橘色。
“你是担心你那个小助理出状况没法应付吗?非要亲自过来确认一下。”宋绮年微笑着说,“好体贴啊,我们小舒真的长大了。”
张裕舒当做没听见。
场地里亮着灯,舞台的屏幕暂时黑着,张裕舒环顾一圈,一切都办得井井有条。
“大家人呢?”宋绮年张望着,“动作那么快吗?办完事都走了?”
不远处爆发出一阵欢呼,然后又安静下来,他们循着声音走过去,看到人全部集中在那里,围成了一个圈。
张裕舒听到吉他的声音,还有摄影机的灯光。
宋绮年“哟”了一声:“披头士的歌诶。”
走近了,音乐声也更清楚,透过人群的缝隙,张裕舒看到林惊昼背着吉他,站在中央,余深在他旁边,拿着一个手摇铃鼓。
工作人员聚拢着,把中间的圆心留给他们。
很养眼的画面,两个年轻人,很默契地配合着,奏出旋律。
余深先开口,他的声音很有磁性,英语发音标准,个子很高,五官深邃。
“这是余总家的小儿子吧。”宋绮年说,“长得可真帅。”
人墙太密,宋绮年看不清另一个人:“弹吉他的是谁?”
张裕舒没说话,只是往前走,沉浸在音乐声中的人们一开始都没注意到他,直到有个眼尖的,发现大老板居然不知道何时出现了。
人群自觉分开一点,宋绮年跟着张裕舒,挤到前排。
吉他没有插电,唱歌的两人也没有用话筒,但人群默契地给出一份实打实的安静,仿佛流水,把歌声洗涤得干净透彻。
林惊昼和余深对视一眼,两个人一同开口,声音意外得很搭,一高一低,像是开了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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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d these memories lose their meaning
When I think of love as something new
春天刚来不久,夜里的风仍有些凉。歌声就在风中起伏,让人有一起跳舞的冲动。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短暂的蓝调时刻,天空成了他们演出的布景,像一块蓝色的玻璃。
张裕舒安静地站在那里看他,林惊昼看起来很快乐,灯光缀在他的头发上,打出一层光晕。
看得久了,那光似乎要把他浸透,张裕舒喉咙发紧。
他下意识抬手,似乎想要捉住面前人半透明的灵魂。
这一瞬,林惊昼和他视线相交,吉他声音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也跟着停下一秒。
林惊昼看着张裕舒,清唱出最后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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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 my life,I love you more.
第71章
张裕舒在原地愣了半晌,旁边的人鼓掌都没影响到他,宋绮年看看他又看看林惊昼,特别八卦地讲:“你要跟我介绍的人,不会就是这个小甜心吧?”
张裕舒握紧了拳,心跳变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