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仿若石头砸进平静无波的湖里，现在要说些什么话？楼珣怔怔，好像说什么，回答哪句话都不对，他卡了壳，憋到最后抿紧嘴唇摇头，虽说之后再没有出错，但依旧有些心不在焉。
楼珣悄悄看了眼那往厨房走去的人，他认识贺羽真时间不长，可也算是稍微了解贺羽真，这人说话往往真假掺半，楼珣分不出来哪句真哪句假，刚才也是。
若换做别的事，以楼珣的性格不会往深处里想，但这涉及到了感情。
为什么贺羽真会说那句话？是真的在开玩笑，还是因为别的？楼珣学得再好，很多方面还是懵懂的，这是他天生的缺陷，是他完全没有想过的，喜欢一个人对于勉强拥有喜怒哀乐的楼珣而言太超纲了。
楼珣坐在沙发上，拧着眉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想，他知道讨厌是何种感觉，但喜欢……我喜欢贺羽真吗？我应该不喜欢，不对，我不觉得贺羽真讨厌，我是喜欢他的……也不对，不讨厌可以等同于喜欢吗？
贺羽真从厨房出来时拎着热水壶，便见楼珣不知在想什么，漂亮的脸紧紧绷着，如临大敌仿佛遇到了解不出的难题，他脚步一顿，随意瞥一眼摊开的试卷，没直说，倒了两杯热水，坐下后才意有所指道：“难倒了？有时候别自己憋着，可以问问别人的想法。”
楼珣闻言，蹙紧的眉间倏地一松，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的对。”
“很好，”贺羽真勾起嘴角，靠着沙发背一扬下巴，“是什么题……”
话未说完，楼珣轻声喃喃：“当局者迷，我确实该多参考别人的看法。”
不过，楼珣极快地看了眼身旁的人，贺羽真算作当事人之一，他的说法没有意义不做参考，只有去问赵淇了。
他自我开解比较成功，贺羽真等了会儿，没等到楼珣拿着卷子和自己讨论，却听见了敲门声，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的赵淇扯着嗓门在喊楼珣。
贺羽真略感不快，长眉一压，紧接着却见方才还有些恍惚的楼珣站起来，在那道去开门的背影竟然能看出一点儿的愉快，贺羽真以为自己看错了眼，7458看热闹不嫌事大：【此情此景令我忽然想起来几个成语，咳咳，欢呼雀跃迫不及待……】
【闭嘴滚。】
说话间，楼珣已经开了门，赵淇笑嘻嘻说新年好呀，楼珣一眨眼：“今天是除夕。”
“哦，没事儿，那我明天再说一遍，”赵淇脱下外套换好鞋，开始撸袖口，“都让让，赵大厨来了……姓贺的你怎么来这么早？我靠，都贴完了？”
贺羽真正在盘算着给赵淇找点儿事情做，信口：“贴对联还得等你过来？你好有集体荣誉感啊，赵淇。”
楼珣站在一边儿，对两人随时随地吵起来感到不解，嘴唇张张合合几次，最后说：“你来得也很早，我的意思是，你今天不需要帮家里……”
赵淇立即去看楼珣：“不用，我爸不在家，我今晚可以在这里睡吗？我睡沙发，我喜欢睡沙发。”
楼珣温柔地笑了：“好啊，我们可以，守岁。”
“太好了，楼珣你真好，和你做朋友是我这一年最幸运……”
他像是触到了什么机关，一箩筐的话说个没完，贺羽真没兴趣，他探身去拿那套卷子，想知道楼珣刚刚在烦恼什么。
楼珣的眼神在贺羽真身上一掠而过，他对赵淇说：“你来看看那条鱼。”
赵淇自然是无所不从，他跟着楼珣去了厨房，门被楼珣关上时也没多想，但听楼珣小声道：“赵淇，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盆里的鱼还活蹦乱跳，赵淇第一次接受到楼珣的询问：“你说。”
楼珣凑近一点儿，莫名感到了紧张：“贺羽真，他说我喜欢他……”
赵淇瞪大了眼：“操！”
第225章 本世界12
一个字掷地有声, 吓得楼珣后退两步，抬手摸了摸耳朵，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厨房地方小, 又堆着菜，赵淇在狭小有限的空间里来来回回走了两步，咬牙切齿：“姓贺的……”
5488终于看出了任务对象的不对劲, 它拦住自己的宿主：【你先冷静。】
好在赵淇虽然实力不怎么样，但他有个大优点就是听得进话, 尤其是自家系统的话，他及时住嘴, 在心里狂骂贺羽真做事真不地道，这不是给自己下绊子还能是什么？一个路人甲而已，有必要和自己争来争去？
楼珣不明白赵淇为什么会生气, 他放下手, 轻声问：“这句话是有什么问题吗？其实我还没有说完。”
赵淇一扁嘴, 嘴角扯出个悲伤的弧度：“问题大了去了, 楼珣，你还有什么话尽管说吧，俗话说得好长痛不如短痛, 我他吗的玩不过他这个x, 承认技不如人现在也只能甘拜下风，祝你们以后……”
这都要把长长久久永结同心吐露出来了, 急得5488狠狠撞了他一下：【你个傻x快闭嘴！】
赵淇的话戛然而止，楼珣一顿，等了几秒确认他不再继续说下去，自己这才慢吞吞开口：“赵淇，我本想问你是不是也这么认为, 嗯，就是我喜不喜欢他的问题。”
5488一个激灵，它在宿主的耳边说：【你问他，是指哪种喜欢。】
赵淇还在难过即将到手丰厚的奖励竟然飞了，他失落地照说一遍。
闻言，楼珣那双漂亮有神的眼睛里闪过疑惑，看来喜欢也有种类……楼珣一抿嘴角，诚实回答：“我不清楚。”
【快，快问他，】5488恨不能自己上阵了，【是只喜欢贺羽真吗，那喜不喜欢你？】
这次楼珣听了，神色只剩下震惊之后的茫然，但这次他还没能想到如何回答，贺羽真却拧开了厨房的门。
他一眼看见了头抵在墙上、生无可恋的赵淇，而楼珣半靠着橱柜，听见声响懵懵地望着门口。
贺羽真原本没打算偷听，不过赵淇那声“操”的嗓门太大，摆明了有问题，7458又是个八卦的话痨，紧贴门板偷听一圈，实在憋不住将全部和宿主分享。
贺羽真这才清楚自己的调.情话，在楼珣那儿掀起了多大的风浪，不过他并不准备解答楼珣的疑惑，现在在这关头打断，是防止楼珣被赵淇死缠烂打，稀里糊涂点头说“也喜欢你”罢了。
他这人心眼小还霸道独裁，一旦认定下来只有独占的念头，那些楼珣不懂的、没有接触过的，他可以教，贺羽真容不下别人插手。
贺羽真啧一声：“你刚刚怪叫什么呢？”
赵淇觉得自己倒霉死了，如果没有贺羽真，他早就俘获了任务对象的芳心，哪里像现在，处处慢这个新手一步，赵淇浑然已经忘记早到楼珣身边的人也不是他，他心里再懊悔，也知道胜负未定，冷哼道：“你管我，我尿急。”
两人对视一眼，顾及到楼珣还在一旁候着，皆是没有发作，赵淇越过贺羽真时故意不客气地撞他，贺羽真没把他放在眼里，替代他迈进厨房，关上了门。
咔哒一声，惊醒了神游的楼珣，他待在这里有些久了，丝丝缕缕的寒意令他打了个颤，楼珣神思混沌，察觉到贺羽真的眼神安静地落在自己身上，后知后觉紧张起来。
如果贺羽真听见了，自己应该要实话实说，可为什么感觉有些难以开口……
贺羽真一直没有说话。
7458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的场面，绕着楼珣飞着一圈又一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楼先生他这么心虚，你说，这心虚是因为怕你误会他和赵淇在背后蛐蛐你，还是因为有了秘密，关于你的秘密？不过呢，我们已经清楚他的来历，以后一些玩笑话你还是少说吧，楼先生可是那种别人说他有病，都会相信的人……怪了，他会心虚，当初不会反驳辩解吗？】
心虚的楼珣等了又等，礼貌询问：“你来……”
“帮忙择菜，”短暂的沉默里，贺羽真已有了决策，他看着楼珣为了岔开话头苦思冥想的样子，眼底多少带了点儿笑意，“楼珣，你要不要去收拾下茶几？我们去客厅里择，待在厨房影响赵大厨发挥。”
楼珣点点头说好，转身的同时悄悄松了口气，随即又听见了一阵电话铃声响起，贺羽真瞥了眼7458，小球刚才叭叭说了一大通，竟然没被宿主勒令闭嘴，此时高高兴兴地跟上楼珣做传话筒：【是徐老师。】
不久前楼珣在医院门口的那通电话犹在耳边，贺羽真丢了手里的发黄的菜叶子，随便拿了几把菜去客厅。
楼珣正好接通了电话，见他出来一怔，攥紧手机几步走向阳台问好，7458一一转述：【徐老师问楼先生在哪儿过年，提到了他的父母，徐老师不会是想家访吧……他在犹豫哎。】
一人一统对楼珣的犹豫有所预料，毕竟要圆一个谎言需要撒无数的谎，虽然楼珣并非出自主动与自愿。
贺羽真差不多摸清了楼珣的心思，他也想清楚知道楼珣在他的世界里，究竟有多大的能力。
楼珣并没有摇摆太久，外面依然阴云密布，有几个孩子穿着棉服在堆雪人，咯咯的笑声传达着喜悦，楼珣闭了闭眼睛：“家里的事，老师，我可以不说吗？不过老师可以放心，贺羽真和十班的赵淇在我家里……是的，会一起过年，所以谢谢老师，不过去了……”
贺羽真不紧不慢掐菜叶，等到阳台的人挂断电话走过来，才笑着问：“谁的电话？叔叔阿姨的？”
知道他是指自己的父母，楼珣摇头否认，将贺羽真的动作记在心里，慢慢说：“是徐老师。”
贺羽真一挑眉：“提醒我了。”
“什么？”
“拜年啊，虽然转来咱们班没俩月，不过徐老师挺照顾我的，新年是得问候两句。”
贺羽真身边的沙发一沉，知道楼珣坐在了自己身边，那双他格外关注过的手择菜，贺羽真眼尖，视线在手腕内侧来回游移扫视，他觉得楼珣怎么这么会长，处处都合他的心意，连颗不起眼的小痣也能令自己魂牵梦萦，念念不忘。
“楼珣，我……”
卫生间的门嘭的打开，赵淇满脸古怪走出来，贺羽真还算温和的神色瞬间冷了。
赵淇没理他，盯着楼珣几秒后，长叹一口气：“楼珣，刚才是我和你的秘密。”
经过贺羽真的打岔和徐老师的一通电话，楼珣都快忘了，他闻言顿觉手脚放哪儿都不对，竟心生一点儿的悔意，唉，或许不该去问赵淇的，也许是我的问法太直接，楼珣抿了抿嘴角，委婉道：“没关系，我想我可以自己找答案。”
“可以什么啊，”赵淇故作的镇定被着急替代，他上前两步，“不行不行，这怎么能行？你都告诉我了，一定来找我商量啊，你就当我是军师！”
楼珣还没有表示，贺羽真扑哧一笑，他顶着赵淇的怒视只笑不语，赵淇猛地一拍茶几，逼近贺羽真：“你有意见？”
“哪敢啊，”贺羽真笑得凤眼弯着，“今天的年夜饭还得靠赵大厨，军师就军师吧。”
赵淇被他的话顶的一仰，什么叫就！
好在5488再次及时拦住了他，之前放下的话只能自己受着，赵淇憋着一肚子的气走向厨房杀鱼，把人气走，贺羽真见好就收，楼珣一脑袋乱麻，没有追问他之前未说完的话，三个人各怀心思各司其职，只有赵淇偶尔探出脑袋，叫他们帮下忙。
贺羽真鼓掌：“不愧是赵大厨，竟然还摆了盘。”
楼珣看着头尾翘起来的鱼，漂亮的眼睛亮晶晶的，听见贺羽真的话，颔首夸道：“嗯，好看。”
赵淇得意地勾嘴笑：“也好吃呢，楼珣，你尝尝，你不是最爱吃鱼吗？”
“啊？”楼珣捏着筷子有点懵，“鱼？”
见他这模样，被5488提醒过的赵淇哪里看不出问题，他默念着冷静，恼恨贺羽真一开始便欺骗自己的同时，越发觉得楼珣宽和柔软。
楼珣不是个追求、尝试新鲜的性子，他对一切没有表露过偏好，楼珣的手指紧了松，松了再紧：“赵淇，你是怎么知道我爱吃鱼的？”
“哈，你问这个？当然是……！”
赵淇简直要迫不及待告诉楼珣，贺羽真就是个骗子，然而目光触及贺羽真时，后面的话堵住，贺羽真气定神闲回望过来，甚至冲他笑了笑。
我不介意你将那些胡诌的话告诉楼珣，可你要怎么解释，那时候为什么要向我打听这些？
且不提楼珣从不偏向你我之中的谁，只要你今天敢说是因为喜欢，出局的人还用我说么。至于因为记挂楼珣帮忙，想要投桃报李，这个无法往我身上泼脏水的理由，还有必要说出来？
到底是看脸过任务的人，被轻飘飘的眼神震住，贺羽真意思明显，要与他见招拆招，贺羽真是满嘴谎话，可赵淇目的也不纯，他顿时哑口无言，歇了心思，转而道：“当然是我猜的。”
楼珣又小声“啊”了下。
“超市买鱼的时候，你往生鲜区看了好多次，我们是朋友，肯定注意到啦。”
“原来是这样，”楼珣温和一笑，他没说自己鲜少吃鱼，“我会尝一下的。”
赵大厨一挥手：“好了，开吃！”
第226章 本世界13
“好吃吗？”
楼珣细嚼慢咽, 被赵淇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嘴角，笑着点头：“很好吃。”
赵淇脸上满是得意, 冲贺羽真挑衅地挑眉，在贺羽真眼皮子底下给楼珣夹菜，豪气地说：“吃！以后你想吃什么, 告诉我，我都能做！”
“太麻烦了, ”楼珣没拒绝放进碗里的菜，“会耽误你很多时间, 我可以点外卖，或者去外面吃。”
而且，楼珣心想, 我记住菜是怎么做的了, 应该不会太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