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前两天,小顺子自己就能做出蛋糕,他送楼珣去湖边:“殿下就等着吃吧!奴才和小安子他们这次要做个最大的!不过今日许是会起风,殿下不要乘船去湖心亭了。”
楼珣点点头,自己坐在湖边,身边放着一个炭盆,他一边烤火一边钓鱼,午间盖着毯子小憩了会儿,7458叫醒他,楼珣迷迷瞪瞪睁开眼睛,先是被落在脸颊上的东西冰了下。
他怔怔看着毯子上的落雪,又抬眼望着湖面:“下雪了?”
【刚刚开始,山上气温低,是今年的初雪,楼先生,有人来了。】
大概是见到下雪了,来叫自己回去的。楼珣一嗯,掀开毯子抖了抖,还好炭火没有灭,他坐起来取暖,察觉到有脚步声渐近,于是侧脸看过去。
贺揖云站在不远处:“殿下,许久不见了。”
第61章 古代虐恋文里的路人30
雪落在楼珣的身上, 一时分不清是雪的颜色还是他的。
贺揖云也白,只是他今日穿着一身墨色贴里,显然是从宫里当差的时候奉命赶来的灵心观。
“看来道长的医术不错, ”贺揖云定定看了会儿,被发现了从容自若地走过去,“我瞧着殿下现在的气色好许多了。”
楼珣刚睡醒, 还带了点迷茫,他一动, 身上的毯子滑到了地上:“贺公公怎么会来?”
贺揖云稍稍弯腰捡起了毯子,他想顺势给楼珣披上, 楼珣一抬手拒绝,先是站起身:“是许久不见了。”
灵心观离京不远,但这几个月里两人之间只有寥寥几封的书信往来, 写的也大都是和定封号等差不多的要事。
贺揖云先是看了下毫无收获的鱼篓, 与他并肩往避雪居走去, 忽然发现楼珣长高了, 也长大了。几月之前,这张素白清透的眉眼还残留些许稚嫩,如今渐渐长开, 不肖象琼妃娘娘的惊艳逼人, 反而不争不抢,也不张扬, 但总会让人一时半会儿挪不开眼。
贺揖云将毯子递过去后便收回了眼神:“后日是殿下的生辰,圣上恰巧在近日下了旨意,奴才是来宣旨的。”
楼珣的眼睫一垂,瞥见了他怀里的一角明黄色。
他没有想跪下接圣旨的意思,继续走在风雪里:“是与七哥的一同下的吗?不过贺公公, 我的病还未愈,恐怕不能回京,去太庙出席册封大典。”
贺揖云一挑眉,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既然如此,奴才自当如实回禀陛下。殿下今年的生辰打算如何过?”
“吃……”
话只说到了一半,楼珣唇边柔和的笑意凝住,他停下脚步看着陌生的士兵,这些人接替保护自己的禁军,将避雪居严丝合缝地围成了一个圈。
楼珣轻声说出了自己的费解:“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楼先生,你在明知故问。】
“睿王……就是楼煜的亲卫。”
两人慢慢走过去,这些侍卫目不斜视行礼:“见过宁王殿下。”
楼珣猜对了两个封号的归属,他站定,披着毯子打量了跟前的这名侍卫,听见吱呀的开门声后再一回眸。
楼煜站在廊下,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贺揖云请他过去:“奴才奉命前来灵心观宣旨,恰巧睿王殿下也在,他在圣上面前提及与殿下您许久未见,便跟着奴才一起过来了。”
这话是说给旁人听的,楼珣轻声说知道了,穿过东小门走到廊下,对那人微微点头:“七哥,弟弟还未恭喜七哥凯旋。”
“九弟都长这么高了?”楼煜与他一向没有别的话可以说,他实在没有将楼珣放在眼里,“进来再说吧。”
这人说完,率先转身进了房间,楼珣将被雪沾湿的毯子扔给廊下的侍卫,跟了进去。
主子秋冬畏寒,前几日一场寒凉的秋雨之后,避雪居里落了满地的枯叶,小顺子几人时常备着炭火方便楼珣取暖。
楼煜自顾自坐在长榻上,举起茶盏细细品茶:“看来九弟就算不在宫里,这份例也没有缺斤短两。”
楼珣站在炭盆前长身玉立,他正在摊手翻面仔细耐心取暖,闻言道:“这些东西都是四司八局送来的,我哪里知道对不对账?七哥今日来,不会是想要和我商讨如何整治四司八局吧?但贺公公应该比我更合适,七哥不如去找贺公公详谈?”
这一番话说得出乎楼煜的意料,记忆里的蠢弟弟不再犯蠢犯傻,他重新好好打量楼珣一遭,笑道:“好啊九弟,几月不见变得牙尖嘴利,从前竟小瞧了你,这些年装得累不累?”
楼珣取了把太师椅坐在炭盆前,一耸肩,挑着眉头笑了下:“还好,乐在其中。”
“我想也是,否则不得憋成疯子?”楼煜看着他,冷笑,“如此甚好,想来今日我不必多费口舌。”
正要开始说正事,贺揖云这才推门而入,楼珣算是主人,看他一眼:“贺公公请便。”
复又转过脸看向楼煜:“既不是为了四司八局,那七哥是为了什么?不妨直说,让弟弟我听听。”
“有关平江郡你被刺杀一事,我才回京不久,便得知你竟然和楼景珩起了嫌隙,被逼离宫来到灵心观过苦日子了,可怜啊九弟。不过我好奇,楼景珩如此对你,你的心里没有一点的怨恨吗?”
楼珣平静沉默,火盆烤得他整个人暖洋洋的有些犯懒,抬手遮住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楼煜强忍住对他敷衍走神的不悦,继续道:“你不在京中,得到的消息兴许还不如我灵通,朝中局势瞬息万变,父皇年轻时耗费太多的心神,如今老了竟寄要希望于缥缈的丹药,太子监国之后却是频频不利……”
“七哥说这么多做什么?”楼珣一手搭在扶手上撑着脑袋,翘着腿,吊儿郎当不着调,“无非就是你想夺嫡,想和皇兄斗高低分上下,只是皇兄作为大雍太子,在政事上鲜少出错,七哥是不是在为此感到焦头烂额呢……今日既是贺公公也在,我不像七哥素爱试探来试探去,有话便直说了。”
此言一出,贺揖云、楼珣纷纷眯了眯眼睛。
“七哥今日找我为了什么,我心里十分清楚,那时在平江郡,两位是不是早就知道皇兄想要杀我,于是便有了这一出将计就计?或许贺公公救我,七哥夜里还和知县商讨要事,甚至是连我遇见那群山匪,好让你顺理成章请兵剿匪,都是你们安排算计好的。”
楼珣提到将计就计,贺揖云的呼吸乱了下,这副得意炫耀的模样令他的心口细细密密痒了起来,修长分明的手指搓着衣袖解心头的瘾。
他一直知道楼珣有些小聪明,旁人眼里的楼珣仗着有太子撑腰,处处嚣张地惹是生非,却了解之后又看出了楼珣内里的傻笨、胆小和怂,他似乎对什么事情都不感兴趣,也就只有上次被太子触到了底线,才会动了动脑筋为自己谋划,也不难怪太子得知之后那般动怒。
贺揖云的眼神玩味渐重,似乎得到了个令他十分愉悦的惊喜,盯着楼珣没有错眼,从前混不吝的小豹子长大了,不止扬着下巴亮爪子,甚至还向旁人炫耀地呲了呲日渐锋利的牙。
楼珣的脸上扬着笑,继续道:“皇兄派人刺杀我是真,只是七哥你更想要我痛恨皇兄,彻底不再相信他,这些呢我都知道。所以类似的话不必说了,你想让我做什么?”
长久的沉默里,静得似乎能听见雪落在避雪居顶上的声响。
楼煜看向弟弟的眼神终于多了几分认真,嗤笑道:“方才还说自己不爱试探,既是看得这般清楚,你会猜不出来我如今的心思?”
“好吧,只要七哥能保证护我周身安全,”楼珣端起茶盏,对他示意道,“我便答应你,将来可以做人证。”
楼煜扬眉,斟茶,端起来一饮而尽,这房间太暖,只是说了会儿话,火气旺的楼煜已经开始冒汗,他待不下去,起身对贺揖云道:“今夜雪深,宿在灵心观。”
贺揖云动了下眼皮。
如今已是睿王殿下的楼煜走到楼珣身边,他多看了几眼,讥讽一笑:“原来九弟也是个背恩忘义的小人。”
这话实在没法扎楼珣的心窝,他只是浅浅一笑:“也?之前的那位是谁?避雪居太小,七哥快去找道长寻过夜的地方吧。”
睿王冷哼离开。
太师椅坐久了硌人,楼珣的身体也暖和了,他起身走到长榻边:“贺公公还有别的事情吗?对了,若是离开,要记得把圣旨留下。”
贺揖云看着他,慢慢笑道:“有些事情我认为需要讲明白。我和楼煜确实有讨论过救殿下一事,但遇到那群山匪只是意外,殿下可别随意冤枉人。”
是不是意外,有什么区别吗?楼珣一眨眼睛,温吞笑了下:“好吧,我向你道歉。”
贺揖云低眉,他的手里转着个茶盏,薄唇挑起,温声细语道:“殿下是如何知道的?”
楼珣闻言一顿,视线里多出了一个散发着柔光的小球,他翘起嘴角,竟然比从前活泼生动,若是仔细看还透露着一点点的狡黠:“贺公公,我知道的,要比你和七哥预料中的多多了。”
贺揖云饶有兴致地挑挑眉:“是么,殿下的惊喜真是层出不穷,令奴才期待。”
【真假掺半更不会让人起疑心,】7458贴贴楼珣,【就让他们以为楼先生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吧,反正楼先生的面具扯下一张还有另一张再等着。】
【系统,你是想夸我演技好吗?】
两人说话间,在厨房里忙到此时的小顺子,终于做好了最大的蛋糕,小安子等人收拾厨房,他端着蛋糕刚迈出门就被陌生的侍卫吓了一跳,差点儿把蛋糕糊自己脸上。
“欺软怕硬”的小顺子颤颤巍巍好不容易走到房门前,他敲敲门,嗓音都在颤:“殿、殿下?”
楼珣扬声道:“进来。”
蛋糕先进,小顺子被挡住了视线没有看见贺揖云,开始叭叭告状:“殿下,那些是宫里新派来的侍卫吗?太不懂规矩了,您不知道,奴才险些被长枪戳中脸……贺、贺公公?”
他一声惊呼,得了贺揖云一个撇眼,小顺子立即闭上嘴,小心翼翼把蛋糕放在桌上,贺揖云看向楼珣:“这是何物?”
楼珣:嗯……称呼这个为蛋糕好像有些愧疚感。
但小顺子很是干脆:“贺公公,这是鸡蛋糕,是奴才们为了殿下的生辰准备的。”
贺揖云刚想张口,楼珣连忙道:“快,切一块给贺公公尝一尝。”
第62章 古代虐恋文里的路人31
小顺子看看殿下。
楼珣再补充道:“给贺公公的要切大一点。”
“大一点”的重音太明显, 贺揖云瞧了一眼楼珣,伸手接过了那块满当当一碟的鸡蛋糕,小顺子的状还没告完, 但也不敢在多待,缩着肩膀喏喏退出去。
贺揖云端着碟子没有吃,笑道:“有这么难吃吗?”
“甜, 很甜,”楼珣郑重其事回答, “贺公公尝一口?喜欢的话可以都吃了。”
贺揖云吃了一口,嚼了几下咽下去, 他看见了楼珣期盼自己都吃下去的眼神,不禁轻笑,淡声道:“还好, 奴才从前吃惯了苦, 挺好吃的。”
楼珣一愣, 想起了贺揖云讲过他的童年, 刚要张口道歉,但贺揖云继续道:“许是殿下这些年来喝了太多的苦药,小顺子几个一直在临芳殿侍候, 看在眼里便也想这法子让你吃些甜的。”
“……甜没有办法缓解药的苦, ”楼珣没有料到会听到这句话,他没有解释这是7458提出来的, 只是神色无奈,“太甜了也会让人无法招架,也不是我想要的,如果只是想不苦的话……”
贺揖云不慌不忙道:“殿下认为要如何做,才不会觉得苦?”
怎么会说起了这个?不明所以的楼珣静了片刻, 翘翘嘴角又很快落下:“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不吃药,也可以换个药方子。”
“良药苦口,”贺揖云先随口劝了一句,说完又吃了几口,放下碟子面无表情道,“是太甜了,奴才还是去见见平阳子,替殿下问一问让药变甜的法子。”
楼珣嘴唇翕动却没有出声,贺揖云站起行礼,体贴关上了房门,楼珣也依旧垂着眼睫保持着沉默,7458飞出来贴贴他:【楼先生,不要难过。】
【我没事,不是在难过,】楼珣摸摸自己的眼睛,眼疾并非令他始料未及,长久的变化中楼珣已经接受了它的发生,【这里的病瞒不住,他和楼煜早晚会知道,我只希望他们可以更看重我的用处,从而忽略我的残疾。】
7458的柔光照亮了楼珣的眼前,它说:【也并非全是坏处,至少在主角攻眼里,楼先生已经对他的争储没有了威胁,如果贺揖云再劝劝他,说不定他会放过楼先生。】
楼珣淡笑着:【是啊,他本来就对我有很大的偏见,知道这件事情也许会高兴地笑出来。】
他说着,眼神落在蛋糕上面,再次无奈地叹气,只吃一口,顶多一口。
.
这场山间初雪下了整整一日,林间、山道,以及避雪居的房顶上都积着厚厚的雪,第二日午时末日头才破开了密布的阴云。
小安子提前多日将楼珣的斗篷和氅衣收拾出来打理一番。外面雪寒,即使有阳光,但挡不住刺骨的寒凉穿过厚实的衣物,楼珣穿着狐狸毛的氅衣,也只敢站在门口探头探脑。
睿王的亲卫随主撤离了避雪居,小太监们以及禁军此时一趟趟将推着厚雪到角落里,小安子看了眼楼珣:“这半年来殿下虽说没胖没瘦,但长高了许多,上一次宫里送来的冬衣是按去年身量做的,你知道不,里衣外裤都快遮不住脚脖了。”
小顺子正在憋气咬牙扫雪:“那、那没事儿,贺公公不是还在灵心观?他回宫之前是要来向殿下请安拜别的,到那时候我就提一句这事儿——呼,哎到时辰了,殿下该喝药了。”
他放下铁锹去小厨房,等端着药回来时候正巧看见楼珣站在往东小门走过去,他吓了一跳喊出声:“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