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九日。有点难受。
二月十日。真特喵烦死了,我好像也有毒。
五月二十日。可能最后一次见陈寄了。挺好的,真的讨厌他。
两年没再写。
我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讨厌陈寄。
今天还真的有点累。讨厌陈寄。
我没懂怎么日子突然就这样了。讨厌陈寄。
躺在床上的时候突然觉得一眼能看到生命尽头。讨厌陈寄。
讨厌陈寄。讨厌陈寄。讨厌陈寄。讨厌讨厌讨厌陈寄。tyaouantaosahdio陈寄陈寄陈寄。陈寄。陈寄。
第39章 刺骨
李主任在电话结束后发过来一个地址和一份PDF文件,文件是《日落而息》剧组跟陈寄的流媒体补充协议,要求传达日期显示的是明天,林思弦理解对方为什么找不到人这么着急。
而地址所在的小区林思弦有所耳闻。不是知名豪宅,但在当地房价排行榜上也靠前,因为地理位置非常好,出入哪里都很方便。就连林思弦租的这偏郊地区过去也只用转一趟地铁。
尽管林思弦转乘时下错了站。
他活得丢三落四,但在外面也很少犯蠢,实在是在地铁上大脑混沌一片,看着人潮涌动就跟人乱走。
好像什么都错了。地铁下错站了,人生也错位了。心脏好像被人把玩,不是以残忍的方式,只是攥在手里,揉捏,收紧,放松,在被一种无法言说的方式掌控。
小区有门禁,好在不算严格,林思弦在门口报出了具体的住址和户主名称,门卫就放行——这竟然真的是陈寄买的房子。不过从小区年份上看,应该是二手房。
林思弦顺着指示牌找到5幢,从高层电梯去到顶层。一层楼就三户,林思弦甚至不用看具体门牌号就能知道陈寄在哪一家。另外两户门口挂着对联,放着卡通门垫,只有最里面一户光一个门板,空落落嵌在墙边。
敲门。最简单的事。林思弦做了快十分钟心理斗争。直到觉得再流连下去说不定被当作非法分子带走,才硬着头皮按了门铃。
门铃响了好几声,没人理睬……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
林思弦神经质地蹲下来查看地上有没有出门的鞋印——好吧这确实是个有病的损招,陈寄怎么可能容许鞋印出现在他门前。
刚想站起来,门突然开了,于是林思弦就这么被门狠狠撞了一下。而他竟然更神经质地想,按偶像剧的剧情,头受到冲击是不是意味着要恢复记忆?
并没有。林思弦用力回想依旧只有那窒息感和那句话。
而属于那句话的声音出现在头顶:“痛吗?”
废话被门撞了你痛不痛。林思弦慢悠悠站起来:“还好吧。”
李主任口中消失的陈寄好端端站在门口,但戴了个口罩,问他:“来这里干嘛?你怎么知道我地址?”
“李主任说的,”林思弦把打印的东西递给他,“他让我送份文件过来。”
递过去的时候林思弦碰到陈寄的手——很热。虽然在他印象里,因为自己容易手脚冰冷,所以每次触碰到陈寄都觉得对方是温暖的,但显然这次已经超出了温热的范围,结合陈寄的口罩以及比平时更沙哑的嗓音,林思弦不难判断出陈寄应该是生病了。
“行,谢谢,”陈寄虽然病着,说话还是很简洁,“我会回他消息,回去吧。”
说着他真是一副要关门的架势,林思弦脱口而出“等会儿”,但陈寄并没停手,林思弦直接用手扒着门框,门在压到他手指前倏然停住。
门又弹回去,露出陈寄皱着的眉,他平静地质问:“发什么疯?”
林思弦还从来没像这样茫然过。他突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气来跟陈寄对话。太复杂了,他跟陈寄之间的关系太复杂了。他颐指气使过,他贪恋过,他求全过,他反抗过,而如今又多了很多,他被强迫过,他又被不知缘由地关心过。
太乱了,乱到语言突然在此刻变得有些无力和苍白:“你生病了吗?”
“对。”陈寄也没避讳,“我说话难受,长话短说。”
陈寄能说这种话看来病得真的很严重。林思弦听从本能,本能让他不想走:“那我……”
那我能干嘛?陈寄果然也问了:“你干嘛?你还能照顾我?”
他一反问林思弦突然还知道怎么答了:“我怎么不行?让我进去。”
陈寄无声地看了他很久,久到林思弦心里有点发毛时,陈寄松手了,不置可否地转身,只是没有关门。
而林思弦刚往里走一步,陈寄仿佛背后长了眼一般及时警告:“换鞋。”
……这死洁癖。
来到这里之前,林思弦曾经想过陈寄的房间什么样,不知道是他对这人太过了解,还是一种纯粹的巧合,抑或是所有样板间一类的房间都长这样,总之陈寄的家跟林思弦想象中基本完全吻合。
极简的装修风格,没有任何挂画,没有任何艺术摆件,甚至连展示台都没有——这一点林思弦也想到了,因为展示柜是很难做清洁的家具。他小说获得的奖杯是这屋子里最亮眼的装饰品,但也仅仅只是随意地排列在电视柜里防止落灰。
房屋面积不小,但家具很少所以更显空落,一个简单沙发,一个方形茶几,一个电视机,角落里倒是很多智能清洁设备。可能因为剩余面积太多,陈寄直接在客厅放了张书桌,扩展了他的办公地点。
电视左面的墙上有一个内嵌式的收纳柜,这可能是整个房间唯一有点生活气息的部分。上面有一张合照,他跟妈妈和陈烁的,还有一个相当朴素的摆件,民宿或者清吧门口冤大头买的那一种,甚至因为褪色看不出来是个什么动物,猫头鹰还是只猫。
林思弦在茶几上看到几种抗生素。连药片都不是散乱的,规整地叠好。不过就算如此林思弦还是不太习惯。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陈寄生病。陈寄给人的印象仿佛不会有这些俗人的软弱,永远利落地解决事情,永远果断地做出抉择,因此一定要这些药片来证明,他其实也抵抗不了病毒。
说要照顾陈寄,这个说法本身就有些离谱。这房间里有什么需要做的呢?林思弦经常生病,每次病的时候就没力气动弹,懒得吃饭,懒得打理一切,然后又恶性循环;而眼前这房里,玻璃杯里的水都没溢出来。
陈寄好像早就料到如此,已经坐回沙发,电脑放在茶几上开始处理工作,任由林思弦在这里面当观光客。
林思弦反而有些下不来台,毕竟是他自己说的“我怎么不行”。他用手机点了份白粥,环视一圈后终于看到能下手的地方,餐桌上还有几个叠好的塑料盒,看着精致但掂量着里面没东西,于是林思弦随手将他们扔进了垃圾桶里。
然后就被陈寄喊住了:“林思弦。”
他回头:“嗯?”
“那是供应商打样的样品。”
......好吧。果然,如果看到漏网之鱼,很有可能是条假鱼。
林思弦纠结着要不要把东西捡起来。陈寄看透了他的思考:“放那儿吧。”
陈寄好像说话确实难受。他在键盘上最后敲击了几下,合上电脑问:“参观够了吗?”
林思弦评价:“样板房有什么好参观的。”
陈寄不置可否:“你来这儿究竟干嘛?”
来干嘛。因为我大脑太乱了。所以想见你。
不,大脑不乱的时候,我也一直想见你。只是因为大脑不乱,所以不能见你。
林思弦问他:“是你让《日落而息》选角助理找我的,对吗?”
李主任说的事他没提。万一陈寄只是出于人道主义呢。
陈寄说:“对。”
林思弦问:“为什么?”
陈寄这次沉默了两秒:“你要明知故问到什么时候。”
林思弦靠在餐桌上:“我不知道。”
陈寄抬眼望他,用一种非常冰凉、非常具有攻击性的眼神,仿佛在审讯,而林思弦知道如果陈寄真的审问他,他扛不住几秒。
林思弦仰着头,用一种举重若轻地语气交代:“我真不知道,我失忆了。”
一直到高中,林思弦都觉得“狼来了”是个愚蠢的故事。作为说谎老手,他深知一个谎言最好不要用两次。而现在他才深刻领悟到,他是对的。
他知道自己没有说谎,但现下已经百口莫辩。
隔着口罩,他看到陈寄又笑了,林思弦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
他笑的弧度不大,反问:“林思弦,你觉得我傻|逼吗?”
这两个字莫名让林思弦心惊肉跳。
他突然不敢问下去了。林思弦确认在那段时间里,他跟陈寄应该见过面,但并不知道是怎么见的面,不知道见面时他们发生了什么,导致陈寄对他从原本的厌烦,到如今既可怜他、给他好处,又说恨他。
他不敢问下去了。在水落石出之前,他不想再说错什么话让陈寄再多恨他一点。
陈寄给他下了逐客令:“问完了就滚吧。我要睡觉。”
林思弦说:“我点了外卖,外卖到了我就走。”
陈寄没管他,又拿过桌上的药,打开吃了两粒,就着水吞下去后,直接起身回了他的房间。
正是用餐高峰期,林思弦随手点的一家白粥离这里不近,硬生生送了快一个小时。
林思弦在那沙发上如坐针毡,终于等来敲门声。他把白粥提在手上,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非得等这一小时,正准备离开时听到陈寄卧室传来一声响。
他下意识是病患摔了什么东西,他自己生病时就这样,卧室门没锁,没顾上其他林思弦便走进去了——但什么都没落在地上,陈寄非常工整地平躺在床上。而刚才那声响是窗外的树枝敲打玻璃的动静。
林思弦又开始将心比心,自己生病时就希望所有食物直接飞来自己身边,于是把粥放在了床头柜上。这卧室也跟客厅一个风格,甚至因为连电视都没有,显得更为冷清。床头柜上放了几本书,林思弦将它们放在了另一侧。
事情做完,林思弦脚步又停顿了。陈寄没戴口罩,这还是他今天第一次看见陈寄的脸。事实上他也很少看见睡着的陈寄,高中时很多人课间补觉,陈寄不怎么睡,似乎急着把作业写完,晚上回去能有更多时间做事情;而在昔关,自己睡在他房间那两次,每次陈寄都早起走人,只在房间留下一点若有若无的草药味,属于陈寄的气味。
好像被这味道蛊惑,林思弦又往前走了一步。像个小偷一样,在床边蹲下来端详,小偷偷钱,他偷时间,这方面他熟能生巧,他很久以前就开始偷陈寄的时间。
但这次他失误了。
窗外那树枝又被一阵风吹得摇摆,再次击打了窗户,这次声响比刚才还大,陈寄突然睁眼。
林思弦顷刻间想站直,但陈寄动作比他快,露在被子外的那只手直接握住他脖子。记忆重现,场景还原,力度大到陈寄手上的汗快要融进林思弦毛孔里,窒息感又从尾椎向上攀爬。陈寄把他的头按下来,让两个人的呼吸对撞,明明是接吻的姿势,拇指却毫不轻柔地从林思弦喉结蹂|躏到下唇。
林思弦支撑不住,扑倒在床,陈寄拇指蔓延进发丝,又拉着头发把他脸拽起来,林思弦从俯视变仰望,终于看清陈寄冰凉刺骨的眼神。
“林思弦,”陈寄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直到这一刻林思弦才记起,上一次陈寄说这句话的场景,也发生在床|上。
作者有话说:
论陈寄的口头禅有多单一。
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像个绝望的文盲。
第40章 诈骗
他或许曾跟陈寄睡过。不是在昔关,而是在更早之前。这个事实让林思弦霎那间陷入冲击。
但显然此刻棘手的不止是他的大脑,陈寄的手从他下唇摩挲至嘴角,力度带来的疼痛又让林思弦不得不脱离思绪,回归现实。
回过神,林思弦推开陈寄的手,将自己撑起来。因为陈寄是个病患,所以这次挣脱得还算顺利。
“我只是进来送个粥,”林思弦说,“顺便看看你还有没有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