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饱了。”陆归帆拿出手机,打开了影城的订票页面,“看哪个?”
姜若棠的脑袋凑了过去,很肯定地说:“《数学家》!”
陆归帆顿了一下,缓声道:“还是选你自己喜欢的题材吧,没有必要迁就我。”
“不是为了迁就你,是我真的想看《数学家》。”
娟姐把炖好的红枣乌鸡汤端上桌,笑着说:“若棠喜欢那个演数学家的男演员。”
“哦,是么……”陆归帆若有所思地看向姜若棠,“你喜欢他哪点?”
“就一副禁欲脸,身材高挑,眼神忧郁……”
谁知道娟姐补充了一句:“不是说像Daddy版的班长吗?”
姜若棠才刚把汤送进嘴里,差点被娟姐这句话给送走。
“咳咳……娟姐你说什么啊……”
怎么能这样拆我的台!
“哟,还不好意思了。”娟姐笑着说。
姜若棠瞥了陆归帆一眼,发现对方已经在选《数学家》的位置了,好像没有太在意daddy那个词。
“我看了一下影评,你喜欢的这个Daddy气质的数学家貌似被一个画家伤透了心。数学家专情,但画家见一个爱一个,没有灵感的时候还要再多爱几个。”陆归帆的目光透过眼镜,瞥了过来。
姜若棠的筷子顿了一下。
为什么……他有一种陆归帆在谴责自己的错觉?
“也不是所有画家都很多情吧……就比如印象派大师莫奈对妻子卡米尔的爱就是真挚热烈一心一意的,据说他只画卡米尔一个人……”
“哦。”陆归帆微微顿了一下,补充道,“你画的人倒是挺多的,看来成不了莫奈。”
姜若棠刚想要辩驳,就发现陆归帆的唇上隐隐带着笑,这家伙明摆着是在捉弄他。
真的好气啊。
“哼,多情的科学家也有不少啊。比如薛定谔,和安妮玛丽结婚之后还约了别的女孩去阿尔卑斯山度假。”
陆归帆点了点头,“他还创造出了薛定谔方程式……看来我也应该向他学……”
下一秒,姜若棠就夹了一块牛肉塞进对方的嘴里,“吃你的饭吧!动不动就能消失十几天的人还想着浪!”
陆归帆抬起手,扣住了对方拿着筷子的手腕,力气并不是很大,但姜若棠却挣脱不了。
他低下头,慢条斯理地咬住了那块牛肉,才把姜若棠的手放开。
“要喂就好好喂,差点戳进我喉咙里。”
“谁要喂你了,就是要戳你的喉咙……”
这话说完,有点不对劲。
姜若棠侧过脸去偷偷笑,戳陆归帆的喉咙……哈哈哈……想想就觉得痛快。
他们一起去了离家最近的那个影院,让姜若棠没有想到的是《数学家》的观众竟然不少,在检票通道前排起了长长的队。
“你吃爆米花吗?还是喝可乐?”陆归帆问。
一边说,陆归帆一边低下头,摘下眼镜从口袋里取出眼镜布擦一擦。
这一摘不要紧,周围有人注意到了,看了过来,那种带着惊艳的目光让姜若棠有些不爽。
这感觉就像是只有自己知道的宝藏被其他人觊觎了,而且看他们的口型明显就是“好帅”之类的话,虽然没有见到偶像明星追捧的夸张,但越来越多的人盯着他看。
已经毕业了,所以他俩谁都没有穿从前那一看就是高中生的校服。
陆归帆对衣着打扮没有任何概念,就穿着简单的米白色T恤和牛仔裤,全身上下行头加在一起……还没一百五十块,那副眼镜除外。但这家伙身形好,背笔挺,肩宽腰窄,就是个衣服架子,麻袋套他身上都好看。
姜若棠拿过他的眼镜,有点粗鲁地快速擦了擦,给他推回鼻梁上,就像一个没耐心的家长。
“不吃,不喝,走了排队检票!”
等进了影院,乌漆麻黑的谁还能看清你。
陆归帆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跟着他去排队了,还好心说:“你真的不买水吗?一会儿口渴了别后悔。”
“才不会。”
暑假档不愧是暑假档,影院里不只坐满了人,还有不少年轻情侣,一看就是二十来岁的年纪,手牵着手,巴不得黏在一起,空气都多余。
而且坐在他俩前面的竟然就是毕业前天台上拍照的那对情侣。
姜若棠睁大了眼睛正想要打招呼,就被陆归帆轻轻拽了回来,摇了摇头。
也对,高考成绩好像后天就要放榜了。这对情侣,如果能考在一起,还能继续相处。如果没在一起,那就天各一方,接触到不同的环境和不同的人,想法也会越来越有差距,无疾而终的可能性会很大。
既然这样,就不要让他们意识到后排有两个超级大灯泡,好好享受单纯时光吧。
这部电影的剧情还真的超出了姜若棠的想象,更多的是……仿佛他和陆归帆在另一个虚构世界里的投射。
男主角是个重视逻辑和推理的数学家,他有着英俊的外形和冷峻的神情,基本只要镜头一怼脸,影院里就哇声一片。
这位数学家和所有人的相处都透着距离感,周围的同事和助理都称呼他为“冰冷的计算机”。而事实上,这位数学家在为盟军效力,专门负责破译密码,成效斐然。
也因此,敌对阵营派出了许多人接近他,各种理由想要暗杀他,包括他学生时代的密友,在被追捕之后枪决。
剧情看似残酷而压抑,但这位数学家没有任何情绪的拨动,日复一日沉浸在数学的海洋里。
他的世界很纯粹。
直到有一天下着雨,他来到了自己日常喜爱的小餐厅里,一边听着雨声一边做着数学题,然后他注意到对面有一个年轻美丽的女人一直在看着他,一旦两人对视,女人就对他露出甜美的带着善意的笑容。
数学家不为所动,直到他解开手中的题,再次抬头的时候,发现对面的女人已经不见了。
他付款的时候,侍应生告诉他账单已经被支付,他本能就知道是坐在对面的女人。
侍应生说那位女客人还留了一幅画给他,数学家拿过来一看,发现是自己专注解题的样子。
一幅画的美感能够瓦解一切冰冷的逻辑,数学家看似面无表情地将画折叠了起来,回到自己的公寓里,还是没有忍住将它打开,放进了自己的教学课本里。
看到这一幕,姜若棠的心脏狂跳了起来。
——陆归帆第一次为他讲题的时候,那张草稿纸对于姜若棠来说,就是这世上最珍贵的艺术品,自己也和电影里的数学家一样,将那张草稿纸小心翼翼地夹进课本里。
只是,这种心情陆归帆明白吗?
以及……自己第一次把关于他的肖像画送到他的面前时,他是否也曾经心动过?
姜若棠下意识看向身旁,陆归帆果然毫无所知地看着屏幕,光线折射在他高挺的鼻梁和眼镜上,透着冷静无欲的质感。
电影剧情还在继续,数学家养成了习惯,只要没有课,他就会去那个小餐馆靠窗的位置做数学题,有时候他会碰到那位女客人,对方也坐在不远处画画。
有时候,她一整天都不会出现。
她是数学家被固定的生活轨迹里唯一的变数和惊喜。
就像姜若棠之于陆归帆。
陆归帆确定姜若棠并不知道,曾几何时,自己每天的期待就是早上收作业的时候路过姜若棠的身边。
他是陆归帆平淡生活里唯一灵动的亮色。
直到某一天,阴郁的天空下着雨,整个小餐厅里只有数学家一个人,就在一道闪电打在数学家身上的瞬间,有人骤然将他扑倒,女人柔软的发丝掠过他的脸颊,与此同时,他感受到的是温热的液体流淌在他的颈间,餐厅里的侍应生忽然冲了出来,拽着数学家躲到吧台的后方,只剩下那位女士躺在血泊里,一双幽蓝的眼睛看着数学家的方向。
数学家几次想要冲出去,都被按在了后面。
终于,暗杀者被诛杀,数学家踉跄着来到了那位女士的身边,用力捂住她不断渗血的伤口。
她被送进了医院,运气很好,她活了下来。
数学家来看望她,这是他第一次听从了身边助理和同事的建议,买了一小束玫瑰花,但没有想到那位女士对花粉过敏,于是玫瑰被留在了病房外的长椅上,数学家细心地洗了自己的手,来到了她的病床边。
爱意滋长天经地义。
他向她道歉,“对不起。”
“因为什么?”
“我给你带了玫瑰,但他们不让我送给你。”
“那你也可以送一个吻给我。”
这个吻来得很突然,但又在情理之中。
从嘴唇轻微地触碰,到彼此含吻密不可分,鼻尖和脸颊的挤压触碰,炽热和疯狂的感觉仿佛冲破了屏幕的束缚,迎面而来。
他们日夜不分地疯狂在一起,好几次心上人都对他说“轻一点”,“慢一点”,她渴望被他温柔对待,然而一开始他是温柔的,可人生中从没有什么让像眼前的女人一样,出现的那么突然,毫无预兆地掀起他所有的情绪,冷却的心融化沸腾,像熔岩一样爆发式地冲向天空。
姜若棠万万没有想到这部电影可以拍得这么大胆,虽然不该露的部分一点都没有露,但所有的姿势和摇晃震动的床和柜子都让人感觉到了数学家陷入癫狂的热恋。
姜若棠本来以为会是一部头脑交战的谍战剧,没想到竟然是这么疯狂的爱情片。
偏偏坐在自己身边的还是陆归帆!
所谓脚趾抠地就是这种感觉吧?
姜若棠想看,又觉得不好意思,他忍不住又瞥向一旁的陆归帆。
他没有想到,陆归帆竟然身体前倾,单手撑着下巴,看得很认真很认真。
在数学家闷哼和女主角喊着对方名字求饶的声音里,陆归帆镜片之下的眼睛,仿佛沾染上了些许的欲望,幽深得让人心醉。
让姜若棠更为尴尬的是,前排的那对情侣竟然在这样的气氛下激动地亲吻了起来。
姜若棠差点惊出鹅叫声,反倒是陆归帆一只手绕过了姜若棠的脑袋,轻轻捂住了他的嘴,将他带回了座椅靠背。
他的心脏狂跳,本能让他的嘴唇动了动,就是为了追逐陆归帆的掌心。
对方很轻微地僵了一下,松开了手,但胳膊还很自然地搭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放在唇上,朝着姜若棠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姜若棠的脑袋都嗡嗡作响,心里想着的就是陆归帆的胳膊能不能一直搭着,不要放下去?
他的全部感知都在身边的人身上,不知不觉电影里的数学家就和那位女画家结婚了。
教堂、白色的婚纱、无数的祝福。
这似乎是爱情最美好的样子,但故事并没有定格于此。
随着数学家破解的密码越多,他的生活也就越来越危险,他和他的家人也被特殊保护了起来。
一开始,数学家还经常陪伴在妻子的身边,他解题,她画他,一切很美好。
等到战事变得紧张,一个又一个需要被解决的密码将数学家困在了保密工作室里,而他的妻子一开始无聊地画窗台上的小花,画桌子上摆放的水果,画空掉的酒杯,每一天孤独地睡在双人床的一侧,偶尔看向空荡荡的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