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启默默不动。
闻绛尝试高难度的搭建,往第二块橡皮上面继续横着放了一支笔,笔晃悠了两下,j接着被没有形体的细小气流给托住,维持住了一种奇妙的平衡。
闻绛对谢启的好感度+7。
没人知道闻绛到底从中获取了什么样的乐趣,他又埋头专心写了一会儿,抬头时看见两块橡皮一支笔依旧稳稳地待在谢启头顶,满意地把东西拿了下来,然后摸了摸谢启的头。
左右现状不是那种“谢大爷突然逼你去学读心”类型的生气,闻绛对谢启的到来没什么意见,该干什么干什么,而且谢启不吵不闹,不会打扰自己干活,还很好“处理”,闻绛只要忙会儿后顺便揉两把对方,就感觉对方的心情变好了不少。
谢启变奇怪的时间点应该就是那晚上在车上和自己分开之后,而继续根据常理判断,人在难受时会想远离难受源,去感觉亲近的地方寻求安慰,两点结合起来可以推出,谢启难受这事,应该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吧……?
难道是一边一看见自己就难受,一边又一看见自己就觉得舒心了吗?这具体得是什么情况才这么矛盾。
如果不是自己无意识间做了什么让人大受打击一蹶不振的事,那就是谢启后来又碰到了什么不愿提及的糟心事,又或者这皆是异能不稳定带来的情绪上的阴晴不定。
异能不稳定啊……想起来了和谢启的“互相帮忙”,闻绛写完自己的内容,拉开椅子站起来,他要去给老师提交材料,走之前顺便对谢启说:“谢启,我的副作用应该要结束了。”
“如果你觉得有效,我之后还会帮你。”闻绛体贴地说:“你不用再帮我了。”
多么不求回报、任劳任怨的付出,谁看了不说一句此人真是一位好朋友。
谢启趴在桌子上没有吭声。
闻绛本来以为对方正在考虑些人情世故的问题,或者目前心情颓丧到无心回答,但谢启几秒后慢吞吞地抬起头来,脸色有些发白。
他直勾勾盯着闻绛,脸上露出了十分茫然的神情,似乎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有些错愕地问:“……什么?”
……看起来好像没在感动。
在闻绛说话前,谢启的嘴唇又动了两下:“我做的很差劲?”
大脑总算脱离了空白状态,但随之而来的是极度的混乱,谢启愣愣看着闻绛,在几秒钟后才意识到闻绛似乎要走,瞳孔顿时紧缩了一下。
“你难受了吗?还是我太勉强你了?”
闻绛察觉现状不太对的同时,椅子擦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谢启忽的站起来拉住闻绛的手腕,他惶然开口,语速越来越快:“我可以改啊,我不用做也行。”
那这逻辑不是反了吗?最需要帮忙的从一开始就不是自己啊,闻绛垂眸看了一眼谢启的手,提醒对方:“不是好坏的问题,我只是不需要了,所以就不用麻烦你了。”
“我也不需要!”
谢启的声音突然抬高,像情感的堤坝终于被冲塌出了豁口。
他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弯脊骨,隐隐失去了他一直以来尚能维持住的表象,可话到嘴边又说不明白,就像被什么给强行卡住了一样,只是反复说:“麻烦?你觉得是麻烦?你不做了吗?只有我?这算什么?”
“那没有意义。”风哗啦哗啦把纸张吹响,谢启扣紧了闻绛的手,“那没有意义!闻绛,你不能,你不能,你对我难道就没一丁点的……!”
他的话戛然而止,看着闻绛平静的表情陷入了窒息般的沉默。
这可真奇怪,明明当初主张要互相帮忙的是谢启,现在从双向帮忙变成单向辅助,作为纯受益方,最感愤怒和崩溃的却也是谢启。
谢启的脸色越来越白,他握住闻绛的那只手的力道不会让人感到疼痛,扣着桌边的另一只手却用力到指肚发白,仿佛下一秒就能把那里掰坏。
气流立刻变得紊乱,在空间里积累无形的压力,关好的窗户发出喀拉的声响,在事态升级之前,闻绛抬手捧住了谢启的脸。
略凉的指尖触碰脸颊,触感轻柔的同时力度又很稳,谢启浑身一震,旁边的书哗啦掉在地上。
幸好现在是放学后,教室里没有别人,不然要做的事可就多了。闻绛看着谢启的眼睛,在那双眼里看到了矛盾的焦灼、痛苦和渴求,他轻声说:“谢启。”
就像揣摩角色台词一样,在说出对方名字时,让自己的语气刻意跟平时产生些许差别,并维持住这种差异,从而将对对方平时的称呼,和特定情况下的“命令”分开。
早在第一次就在这么做了,而如此几次,对方就会开始对声音形成种接近条件反射的反应,在听到这种特定的称呼时下意识趋向顺从和冷静。
“放松,呼吸,对,再呼吸一次。”
看来很有效。风吹起发梢,平淡的声线在乱窜的气流中丝毫不受影响,闻绛指挥着谢启渐渐调整,让呼吸的频率恢复正常,他在确定对方脱离冲动后停了一下,继续说:“谢启,你这么说,我没办法明白。”
即便要深挖对方内心最底层的核心情感,现在一两句话估计也说不清楚,说不定还会反向刺激对方。闻绛想了想,感觉自己也不是完全不懂谢启抗拒的理由,干脆主动问道:“你是想让我舒服?”
他说得平静,明明是带有情欲暗示的内容,说出来却不带任何暧昧,更像彼此相扣严丝合缝的齿轮,维持着精密而理性的运转,又或像是一把手术刀,要划开人的皮肤,将对方的内部冷静地审视一遍。
可也正因如此,这种话从闻绛嘴里说出来,就会自带着种别样的几近背德的刺激,像是雪山为你展现了旁人都不曾见到的另一面。搁在平时,这种反差会让谢启感到头脑发胀,脊背发麻,现在却又叫他觉得喉头发苦。
他的手指颤了颤,有那么几秒,他的内心其实涌现了阴暗的冲动,这种冲动不时升到最高,又在闻绛的注视下变得委顿。最后谢启抬起手,重新握住闻绛的手腕,总算挤出来一句:“是。”
“我又不是把你当......”后续的内容消散,谢启本来就对着闻绛说不出来任何贬损的话,更别提现在情绪混乱,他张了张嘴,却沉默了几秒,最后只说:“你不做我也不做了,我用不着。”
......听着还挺让人开心。
能从对方的话里感受到对自己的关切和尊重,闻绛轻轻眨了眨眼睛。
“嗯,我知道,我也没这么想自己。”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尊重是可以被感知的,自己当然不是对方拿来纾解欲望的工具,闻绛继续问:“你希望怎么做?”
我希望?
我希望——
“嘘。”心底仿佛有一个声音,在此刻悄然开口道:“别说。”
说了就什么都没有啦。
谢启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反复张了好几次口,闻绛感受到对方轻微的颤抖,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感觉对方像已然被逼到悬崖边上般走投无路。
“……你让我抱你吧。”
谢启最后开口道,连他自己都不太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或许,他只是本能地在给自己的话寻觅更多纯理性出发的论据:“之前在车上那次,不就这样好了吗?”
“不做了。”他干巴巴地说,近乎一种请求:“就抱着吧。”
第67章
怪怪的。
在谢启提出拥抱建议,闻绛采纳,到即将做实践任务前的这短短几天,闻绛和谢启私底下的拥抱次数直线上升。
拥抱的时间一开始不长,发生在放学回家的车上,后来地点转移到了更不受限制的秘密基地里,拥抱的用时便跟着大幅度拉长。
最初,闻绛被抱着的时候什么也不做,谢启抱着他,他就默默地发呆、在脑海里算数、回忆自己看过的电影,思考自己的实践作业。
但很快地,闻绛展现出了自己极强的适应能力,他决定不再虚度光阴,谢启抱着他时,他开始自然地刷手机、看剧、打字聊天,或者检查林巡的调查表填写情况。
还可以顺便提提精神,因为默默被抱太长时间,闻绛会觉得有点困。
不是无聊到困倦,恰恰相反,其实是一种趋向惬意和舒适的犯困,他对对方的温度意外地接受良好,被谢启抱着时的体感,有点类似于猫窝在自己的小窝里懒懒地晒着太阳,阳光暖暖的,周围的气息也很熟悉,晒得舒服了,就会想舒一个懒腰,然后就这样打一个盹。
理性分析,这是源自于谢启带给人的熟悉感和安心感。
谢启只偶尔会抱得很紧,几乎是整个人埋在闻绛身上,大部分时候都维持在一个不打扰闻绛干活的区间内,他们多是面对面拥抱,闻绛会半侧过身子打字,一边被谢启抱着一边冷酷地给林巡下达重要指示:重填。
即将做作业的前一天,闻绛和谢启也在秘密基地抱了一会儿,闻绛在为自己的作业做最后的准备,长时间和手机隔着太远看字并不舒服,他干脆主动和谢启贴得更紧,抬起胳膊绕过谢启的脖子,把对方的肩背当做垫子。
他在对方肩头一项项检查林巡填写的内容,再与自己收集到的其它数据对比。
冷冽的气息变得比任何时候都明显,近乎于一个亲昵的回抱,谢启的身体僵了一下。
闻绛处于工作状态时向来注意力集中,一开始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好一会儿后,闻绛的手停下来,面瘫着脸开口:“谢启。”
谢启沉默了一下,声音听着有点哑,以一种浑然不觉的姿态询问:“啊?”
你以为可以蒙混过去吗?闻绛有些无语地说:“你解决一下。”
太明显了,感觉到了。
兄弟,你之前什么“我不需要”啊“我用不着”啊说得那么有气势,还以为你之后要多禁欲呢。
谢启又默不作声了一会儿,闷闷不乐地说:“不用。”
原来觉悟是用在这儿的吗?闻绛大受震撼,可欲望发泄太多对身体不好,一直憋着也不好啊,闻绛诚恳地建议道:“还是解决下吧。”
顶着也怪奇怪的。
“......”谢启蹭了下闻绛的肩膀,露出眼睛来看着闻绛侧颈的皮肤,问道:“那还能抱吗?”
“能。”送佛送到西,反正也习惯这样子干活了,闻绛平淡道,又在这一刻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来。
他醍醐灌顶,总算想起来了为什么自己总觉得哪里不对,当即狐疑地问:“你能独自解决吗?”
这事哪里是那么容易停止的,酒店那时候的事还历历在目,当时干让谢启自己弄,弄了半天一点效果都没有。
谢启:……
谢启抬起头来,眼神极其复杂地看了眼闻绛,接着松开对方,他在原地迟疑了几秒,纠结了下地点,最后去了隔壁房间。
***
他没能成功解决。
闻绛坐在沙发上刷了会儿手机,喝了一杯水,给谢启默默记了下用时,感受着无害的气流渐渐开始在屋子里盘旋,在闻绛即将主动去敲对方房门前,门被哐当推开,谢启黑着脸从隔壁屋出来,其身体状态显而易见。
他揉了揉头发,让人想起那种在四周封闭的房间里徒劳打转的野兽,身上的燥郁几乎要凝成一种戾气,那股冲动在谢启瞥向衣服整洁干净,端坐在原位的闻绛后,又像是往干草垛上扔了火星,他的眼神愈暗,仿佛想把对方给吃了。
闻绛没什么所谓地看着他。
他们就这样对视了两秒,谢启偏过头说:“我去冲个澡。”
“......”闻绛福至心灵地问他:“然后接着抱?”
“嗯。”语气听着可谓咬牙切齿。
......这根本就没在缓解异能紊乱吧。
闻绛看他就像看一个有点麻烦不听医生话的患者,想了想说:“你过来。”
谢启愣了下,很快说:“我不用——”
“我说,”闻绛打断了他,冷淡的语气没什么变化:“过来。”
“——”
几秒之后,谢启迈动步子,慢吞吞走到闻绛面前。
越靠近,他落在闻绛身上的的视线就越发炽热,隐含着种道不明的苦闷。谢启俯视对方,喉结滑动了下,气流不受控制地摩擦起闻绛的手腕。
果然还是喜欢这种啊。闻绛扫了一眼那相当明确的反应,往上抬了抬胳膊,谢启便弯下身,把对方给搂进怀里,顺理成章地和闻绛抱在一起。
他抱的很紧,身体因此紧密贴合,闻绛重新刷起手机,平静地说:“解决吧。”
也不用踩啊打啊的“帮忙”了,但反正本来也说好了要抱,这样估计会比一个人闷声待在房间里容易。
这在教学视频里怎么说的来着……羞耻训练?
闻绛滑动了两下屏幕,感受到谢启的胳膊再一次收紧,落在脖颈侧的呼吸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