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情信物。”
谢安存说着掀开盒盖,里面竟然是一把崭新的勃朗宁手枪。
第39章
谢安存不会用枪,也是第一次摸到这种冰冷的器械。
上个世纪30年代年开始投入生产的Browning Hi-Power 1935,堪称经典的自动手枪。
当现代化逐渐追求轻便、低成本的时候,这样一种半金属的中口径手枪逐渐被淘汰,更多地流向收藏家的玻璃展柜中。
但这把Browning似乎是被俞明玉改造过,钛合金的份量刚刚好,握把的曲线竟然和自己的虎口尺寸严丝合缝。
弹匣里面是空的,“咔哒”一声,谢安存合上手枪的握把保险,将枪口对准了空气中不存在的假想敌。
他忍不住轻轻摩挲护板,即使没有子弹从枪管里射出,那一瞬间仿佛还是听到了金属嗡嗡作响的声音。
这把枪是俞明玉送给他的,这让谢安存呼吸微微急促起来,俞明玉在改这把枪时想了些什么呢?在挑选握把的配件时也会想起他来吗?
谢安存此刻很想凑上去闻一闻枪柄上有没有熟悉的香水味儿。
如果比格不在的话,他可能真的会这么做,可这不解风情的蝙蝠一直表情不善地在旁边盯着看,对俞明玉送的礼物很不满意。
“哪有送礼物送枪的?又不是要演史密斯夫妇,你都是半个不法分子了,再持枪这个社会不就乱了吗?我反对!”
“反对无效。”
谢安存把枪收好,开始刷手机,这礼物很贵重,他不能白拿。要送给俞明玉的玉饰还没做好,他只能先物色一下别的选择。
正凑巧,中午12点过后,易延就给他打来了电话,说今天的防身术教学课程暂停,改成射击入门。
谢安存很高兴,他现在正处于家犬握手转圈训练初期,主人给了点甜头就想摸杆子往上爬八百里。
他一分钟不见俞明玉就想得厉害,最好能时时刻刻看到这个人。
频繁进行skinship的渴望已经压倒性得大于对俞明玉的窥探欲,通俗点来讲,就是谢安存上瘾了。
结果俞明玉根本不在公司,谢安存等了很久也没把人等来。
从下午两点半到晚上八点,一共五个小时三十分钟,人不见也就罢了,电话竟然也打不通。
易延都去外面做了一套手部护理回来了,见谢安存还呆呆地坐在休息室,忍不住问:
“你怎么还没回去?”
“先说好了,我坚持严格的时薪制,你要是想补课的话,可以跟大老板旁敲侧击一下,如果他愿意给我涨工资,我可能会考虑一下。”
“谢谢,我不是要来补课。”
谢安存低下头,将手里已经皱得不成样子的纸巾展平。
“易助理,俞先生今天不在公司吗?他去了哪里吗,还是去出差了?”
提起这个,易延支支吾吾:“我哪知道他的行踪,平时都是陆以臻跟着,你打个电话问问呗。”
“俞先生的电话打不通。”
“他有时候手机开了飞行模式可能看不到,你打陆助理的试试看。”
周围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俞明玉的行踪,谢安存撑着额头,快把半个指甲咬烂。
陆以臻的电话打过去也是忙音,听筒里始终是冰冷的机械女声,那一瞬间谢安存脑海里闪过无数个想法,危机感和阴谋论疯涨——俞明玉身边不怀好意的人那么多,没了褚萧,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况且俞青涯还没死呢。
就应该把这群碍事的人全部关起来才好。谢安存阴着脸,忽然起身往外走。
倒了杯咖啡的功夫,休息室里已经没人了,保洁阿姨才刚换过垃圾桶,这会儿里面全塞满了被撕得粉碎的餐巾纸。
易延想起方才谢安存那副样子,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俞明玉老婆是不是真的精神上有什么问题?
另一边,八小时前。
陆以臻也不知道今天俞明玉怎么回事,心情说不上很好,可早上开会时勾嘴的次数明显比以前多了不少。
他很擅长用微笑和鼓励来煽动下属的正面情绪,今天几个项目负责人从会议室走出来时,春风满面,恨不得把“获得了俞总的赏识”几个字写在自己脸上。
这个诡异的状态一直持续到陆以臻从DNA鉴定所里取出鉴定报告,送到俞明玉面前时。
他也不知道俞明玉要鉴定什么,但余光还是瞥到了上面DNA相似程度99.9%的数字。
俞明玉只看了报告一眼便啪一声丢在办公桌上,表情忽然变得很奇怪。
陆以臻一直低着头,听到打火机叩响的声音,心尖儿跟着一颤。
还没来得及揣测老板在这几秒里的心境变化,就听对方低声问:“陆助理,你相信世界上有鬼怪吗?”
“……什么鬼怪?”陆以臻一怔。
“有这样一种目的不纯的鬼怪,故意接近你,既能变成人,又能变成狗,变着法儿来哄你开心,又不谋财害命,你说这是为什么?”
这话太奇怪了,陆以臻想象不出来。
但他作为称职的秘书,每一句话都需要精准衡量后再对老板说出口,于是他扶了扶眼镜,严肃道:
“不管是鬼是人,都应该有自己的一套原则,不能带有目的性去做事,刻意讨好于事无补,只有带着真诚、真心……”
“我让你说口号了吗?”俞明玉打断他。
“抱歉。”
陆以臻低下头:“我的意思是,假设真有这种鬼怪,且行为始终如一的话,不难猜测它抱有某种目的,一种可能是有想要的东西,另外一种可能性不大,但还是可以考虑……”
“说重点。”
“和动物一样,出于天然的喜爱才会靠近,但是这种超自然生物和人大脑结构可能不一样,以上全凭我的猜测。”
这个答案也不知道俞明玉满不满意,但起码他没再抓着陆以臻问些古怪的问题,甚至大发慈悲,叫他跟自己去清吧喝了两杯。
十几年过去,陆以臻有时还庆幸俞明玉还记得自己是曾经短暂住过小楼的小孩,而不是一个陌生人。
虽然连玩伴也算不上,但他也算是为数不多的知道俞明玉过去的人。
正是因为知道这位不可一世的权贵能爬到现在这样的高度绝不是易事,让陆以臻对俞明玉有了一层很深厚的滤镜,毕竟慕强也是男人的本性。
所以今晚当俞明玉提起小时候的事时,他很惊讶。这算一桩禁忌,俞明玉几乎从来不会提起,这几年连给陈婧宁扫墓也是自己一个人去。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今晚总有人给他打电话,陆以臻搓了搓通红的脸,起身时差点撞到别人身上。
俞明玉一直在灌他酒,自己也喝得不少,两瓶威士忌就这么见底了。
自己已经醉得两眼散光无缘无故多了两百度,反观俞明玉,整整齐齐地坐在位子上,淡淡冲自己笑了一下:“不喝了?”
今天真的是很奇怪的一天,这都是同样奇怪的俞明玉造成的。
陆以臻用最后的理智想了想,所有怪异的源头都来自早上那几张DNA检测报告。
俞明玉看过后微笑都变得扭曲了,现在还能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多半是借酒消愁。
陆以臻心思越飘越远,难道说老板在外面找到了自己的私生子吗?
亲生骨肉流落在外吃尽苦头十多年,他这个做父亲的如今才恍然大悟,多么伤感的故事……
“不、不喝了,等会儿还要回家,下次、下次再……俞先生,你不要伤心,如果有骨肉在外......就让少爷还是小姐回......”
陆以臻摇摇头,走到吧台外接起电话,他甚至没看清来电联系人是谁,就听见对面传来一阵怒吼:
“俞明玉在哪里?!”
七分酒意被吓醒四分,陆以臻连忙挪开手机一看,来电人竟然是谢安存。
这个时候陆以臻还在做春秋大梦,要是他老板真的有私生子,谢安存岂不是刚嫁进来就要做小妈帮别人养孩子了,这能行吗?
“说话呀,俞明玉在哪里?为什么一直不接我电话?”
“陆以臻,俞明玉到底在哪儿?!”
印象里谢安存从没用这么大的声音跟他讲过话,这个青年说话总是温温吞吞的,看着就好欺负,没想到也能有这样疯魔的一面。
陆以臻张了张嘴,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老实说:
“……俞总……俞总在我旁边,我们在清吧里喝了两杯。”
“什么清吧?在哪里?”
“柏林路71号的Mogolia Pub。”
“Mogolia Pub是吗?好的我知道了。”
谢安存闻言立马换了个态度,轻声细语如柔弱娇花:
“不好意思,刚刚我讲话太大声了,不是故意要吼陆助理的,你知道的,我比较担心他……俞先生喝醉了吗?能不能帮我跟他说下,我现在过来找他?”
“没事、好的好的。”陆以臻愣愣应下。
可当他回去时,俞明玉已经不在了,对方结好了账,还贴心地给陆以臻叫好了代驾,自己却不知所踪。
陆以臻翻着通话记录,发现谢安存竟然给他打了十个电话,不由咂舌,心里突突直跳。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俞明玉结了账但还没离开酒吧,独自在卫生间里醒酒。
他撑在洗手台上,随意地将冷水泼到脸上,冰凉的液体渗进皮肤里,很快便驱散了些许酒意。
这处清吧是他名下财产之一,环境不错,调酒师也是国外找来的名人,常来的顾客都知道酒吧的主人是谁,没人敢越过雷池搭讪,俞明玉也乐得清净。
他难得给自己放了一个下午的假,不去想过去的事、谢安存是人还是鬼的事儿。
其实是人还是鬼又怎么样?
俞明玉淡淡地想,即使是鬼,也被他套上了项圈,什么样的鬼会在被他亲吻时露出小狗一样可怜巴巴的眼神呢?
放到聊斋里,像谢安存这样的鬼没吓到别人,自己先被勾得失魂落魄了。
“吱呀”一声,有人拉开了卫生间的门,俞明玉没有抬头,径自用干净的毛巾擦脸。
卫生间里迟迟没有出现第二个人,他却感到有一道熟悉的视线钉在了他的背后。
深幽的、狂热的,带着贪婪欲望的窥伺,像鞋尖上不小心沾上的泥巴,存在强烈得令人嫌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