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还是这个时间。”阿德里安笑着点头示意。
“多谢冕下。”
……
随着时间推移,仪式进行期间,付邀今梦里所看到的画面越发的清晰。
他在广袤的高空之中看到一朵绽放的火焰红楹花,灼烧的赤焰间,一只巨大的不死鸟虚影缓缓成型,赤红色羽翼展开,将整片苍穹都笼罩在灼热的光影下。
紧接着便是那双必定会闯入视野的金色重瞳,璀璨绚丽,瞳仁四周是黑色的放射状黑线。付邀今看不清这人的细节面容,只能粗浅判断这是一名身材高挑的男人,似乎在被什么人追赶,急切地奔跑着。
不远处是一条影影绰绰的隧道,重瞳主人的目的地似乎就在那里……
可梦境总是会在即将靠近隧道洞口之前戛然而止,搞得付邀今每次从梦中醒来,胸腔中都萦绕着一股空落落的怅然若失。
这个梦简直十分蹊跷。他思索着。不死鸟、火焰、重瞳……
难道是受到陆离的印象太深,所以才会不停地梦到鸟和重瞳?
想到这里,付邀今情绪越发低落,距离母亲生日舞会那晚已经过去了近十日,陆离将他的生活搞得一团糟,然后便销声匿迹,再没有出现,似乎已经彻底离开,回到了属于他的浩瀚海洋……
“潘瑟里伯爵?”
阿德里安轻声打断了付邀今的思绪。
他恍惚地抬起眼,匆忙致歉:“抱歉,冕下,方才我走神了……”
又一日的仪式结束,付邀今受邀坐在阿德里安对面的沙发上,本意是交流一下魂核的修复情况,没想到他一坐下来就捧着蜂蜜水发起了呆。
“看伯爵这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阿德里安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是在为魂核修复进展缓慢而焦虑吗?这件事着实急不得……”
“不,与魂核无关,”付邀今垂下眸,嗓音很轻,似乎觉得有些难以启齿,“是我的一点,私事。”
阿德里安眼尾微弯,语气中又添了几分笑意:“能让潘瑟里伯爵这番烦忧苦恼的‘私事’,可是与伯爵的心上人相关?”
“不是心上人,他……”付邀今匆忙摇头否认,又察觉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难堪地低下头,“……他的事情很复杂。”
“伯爵愿意向我倾诉吗?”阿德里安放下茶盏,坐直了身体,“有些事情藏在心里只会越压越沉,说出来会让你好受一些。我年轻时曾在边境小镇担任主教,那时我经常倾听信徒们的困惑,为他们开解迷惘。我很喜欢做这样的事情,这也是我成为一名修士的初衷,就任教皇以后,类似的机会反倒少了,令我非常怀念……请伯爵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为你保守秘密。”
教皇的嗓音醇厚低沉,温和而轻缓地侃侃而谈,每一个字都像是沾染了安抚的魔力,轻而易举便说服了付邀今。
他眼底无法避免出现动摇的神色,良久的沉默过后,他闭上眼睛长长地叹息,“主啊,请聆听我的忏悔……我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他已经有了家室,我却依旧无法抑制地思念他。他来找我的时候,我无比厌烦,认为他三心二意、薄情善变,不值得我交付真心;但他现在彻底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我又频频梦见他,总是控制不住想念他。”
“感情是世间最为玄妙无常的事物,不受人的意志转移,伯爵又何必苛求自己心如磐石呢?”阿德里安浅笑着为付邀今续茶,“时间会抚平一切的。”
付邀今没说话,垂眸盯着茶盏里晃动的倒影,忽然又听阿德里安低声说:“……我也有一个恋慕之人。”
他惊讶地瞬间抬头,就见阿德里安眼底带笑,竖起食指抵在唇上,对他比出噤言的手势,示意不要将今天的交谈说出去。
身为神圣光明教廷最高掌权者,阿德里安应当将自身的一切都献予神明,不得做出任何背叛神明的事情,包括他的情爱,也应当献给神明。
当然,摆在明面上的规矩是这样,但私底下有关教廷的绯闻不知凡几。
不过传出教皇有私情的流言终归不好听,所以即使私下有情人,也只会是三缄其口的秘密。
阿德里安会将这件事讲给付邀今听,足以证明他的亲昵与信任。
“他也已经心有所属。”阿德里安眼底划过一丝黯然伤感,稍纵即逝,“我们曾有过一段缘分,我一直铭记,但对于他来说,似乎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早已被抛诸脑后……所以我很能理解你的心情。””
“那您现在已经走出来了吗?”付邀今问。
“或许吧……”阿德里安温柔地笑了笑,“谁知道呢?”
……
休息室内的二人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们交流间隙,一只不足指节大小的半透明影子从付邀今上衣褶皱处钻了出来,挥舞着八只细小的触腕,顺着浓密的黑色豹毛快速爬到地上,落入地毯时,轻得连细绒都未压出痕迹。
光影折射出他的本体形状,是一只小巧的透蓝色章鱼,灵活地桌椅阴影中穿梭,灵活蛇皮走位,眨眼间就爬到了窗边,腕足勾住窗帘的浅色垂穗,滴溜溜攀了出去,跳到窗檐下左右张望,确认周边无人之后迅速变成了人形。
陆离背抵着墙壁,眼底映出狡黠的色泽,心情十分明媚。没想到这些天扒在付邀今身上偷懒,原本是想观察付邀今什么时候消气,却没想到竟然误打误撞把任务摸透了?
方才阿德里安话里话外的意思表述得非常明显,他有一个恋慕的人——狮鹫家族世子。
那人心有所属——教廷圣子。
两人曾有过一段缘分——阿德里安救助过出门游历受伤的世子。
对方觉得这件事不值一提——蠢货狮鹫世子认错了恩人,以为是圣子救了他,目前正在绞尽脑汁追求圣子。
难怪这个副本世界的重生者执念模糊不清,阿德里安的身份是教皇,暗怀私情是不被神明允许的事情,所以他苦苦忍耐心意,导致就连世界管理局都没有捕捉到这缕的执念?
那可真够能忍的……
不过无论如何,这名重生者帮他解开了诅咒,又为付邀今修复魂核,还无意间引导付邀今说出了那么多陆离爱听的话,差点没把他听成一条心头小鹿乱撞的粉红章鱼。
替人跑个腿,解开一些阴差阳错误会,都是陆离分内的事。
……
当天夜里,付邀今正侧卧在床上慢条斯理地舔舐毛发,窗外忽然传来熟悉的爬行声,他警觉地支起脑袋,就见一个阔别数日的熟悉身影从窗口翻了进来。
“宝贝今今~”陆离笑意盈盈,“好久不见,想我了没有?”
短暂的惊讶过后,付邀今绷起脸,压低目光冷淡地问:“你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这话说的,你人在这里,我能去哪儿啊?”陆离毫不在意付邀今抵触的态度,嬉笑着凑到床边,“阿今,回答我呀,这么多天没见,有没有想我?”
付邀今喉结滚动,正要开口,眼角余光却倏然瞥见什么,动摇的心旌转瞬间如堕冰窖。
“这些天你去见你丈夫了?”
陆离不明白怎么突然问这个:“啊?”
付邀今顷刻间便串联起前因后果,那日夜里陆离发现他有倒刺,二人身体不契合,欲望得不到满足,于是隔日便回去寻他所谓的‘前夫’,二人颠鸾倒凤缠绵了近十日,现在身体得到了满足,又寻觅精神上的刺激,回来撩拨他。
人渣!
“出去。”付邀今怒不可遏,尖爪划破床单,“你给我滚!”
陆离困惑不已:“什么鬼?”
他顺着付邀今的视线看向自己肩头,忽然发现他垂落的长发间竟然沾着一根橘褐色的鸟羽。
“……”
……是狮鹫世子前襟的羽毛。
作者有话说:
06:明天给他寄三瓶防脱洗毛液= =!
第202章
剧情并没有向着——
陆离:宝宝你听我解释。
付邀今: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你呱啊
——的狗血方向发展。
才思敏捷的陆大章瞬间就反应极快过来:“这根羽毛……”他从头发丝中捻起羽根,直直递到付邀今面前,“你看清楚,根本不是重明鸟的羽毛,它是黄褐色的,是狮鹫羽毛。”
至于付大豹这边,理智告诉他陆离说的是对的,但情感告诉他不管陆离说什么都是错的。
他向来是一个讲理且知错就改的人,可再理性的人也会有感性的时候,付邀今阴着脸色手指向卧室门:“我不管它是什么羽毛,你都给我滚。”
陆离随手丢掉该死的羽毛,反而侵略意味极强地往前逼近:“付邀今,你知道你现在的模样很像无理取闹的傲娇小宝贝吗?”
闻言,付邀今尾巴都竖了起来,不可置信地反问:“什么?”
“难道不是吗?”一根腕足从陆离身后冒了出来,细长的末梢点了点付邀今胸口的位置,“你扪心自问,这些日子分明想我想得紧,嘴上让我去找我的前夫,发现我真回去找他了又气得挠床单。见不到我又着急又失落,见到我却又凶神恶煞地赶我走,我真走了你怕不是要把自己活活气死。付邀今,你这不是傲娇小宝贝,谁是傲娇小宝贝?”
付邀今:“……”好像他说的确实没错。
不愿意成为傲娇小宝贝的付邀今冷静下来,目光沉稳专注地凝视陆离,不一会垂下眼眸,发出一声遗憾的叹息:“陆离,我确实还忘不了你,但这不代表什么,我……”
“啊!我受不了了!”陆离猛地打断他,抬手疯狂抓挠头发,“付邀今,你怎么这么磨唧?我说实话,行了吧,我真的跟你说实话,我没有前夫,我就只有你一个,我只喜欢过你一个,不要再纠结了,行不行?”
“你分明就是有。”付邀今皱眉,“你的重瞳,你的翅膀,都是证据。”
陆离气急败坏:“都说了我是混血,解释了你又不信……那你当他死了行不行?我是死了丈夫的鳏夫,想追求另一春,你能不能和我好?还是我有前任这一点你就不能接受?”
“如果你的丈夫确实逝世了,我当然愿意和你在一起,”付邀今认真地说,“但你分明在说谎,如果他死了,你身上属于他的特征也会消失。”
并没有好好预习拟态章鱼生物知识的陆离:“……是吗?”
付邀今越发失望:“陆离,你对我到底有没有一句真话?”
“句句属实!”陆离差点要呕血,“你到底要我怎么证明心里只有你一个?”
“你心里本来就不止我一个……”
“这样,你把我关起来,关到之前那个城堡地下的水牢里,关个七八九十年,好不好?每天只有你一个人能见到我,这样你会安心一些,会相信我们之间根本没有第三人吗?”
听他如同疯子一般胡言乱语,付邀今怒气上涌,脱口而出:“陆离,别以为我真的不会这么做!”
陆离大喜过望,立刻伸出双臂作出认罪受罚的动作:“好啊!”
“……”付邀今被他异于常人的反应噎住,深呼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不要陷入陆离的圈套:“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我哪里不正常了,阿今……”陆离放柔了嗓音,宛若一只真正的软体动物,单膝跪上床沿,双手撑着床铺一点一点靠近付邀今。
他矮下腰身,凸显饱满浑圆的臀瓣,以仰视的姿态楚楚可怜地望着对方,清楚知道从付邀今的角度会看到他故意扯松敞开的领口,一点异色在那里若隐若现,“你真的不想要我吗?别纠结了,这么美好的夜晚,我们来做一些快乐的事情好吗……”
“他也是金色的眼睛,”付邀今抬起双眸,“对吗?”
陆离疑惑:“什么?”
“你的丈夫,他有一对金色的重瞳,是不是?”
“怎么问这个?”陆离依旧不解,他应该从未表现出对金色的偏好,他的重瞳也是红色,付邀今不该知道他所谓的‘前夫’是金色重瞳,“你怎么知道的?该不会——”
他想问‘你该不会恢复部分记忆了?’但说到一半又连忙止住。这话若是讲出来,等同于严重干预受试者认知进程,付邀今百分百视作考核失败。
随之陆离又意识到一个问题,他方才大放厥词说什么:没有前夫,心里只有付邀今一个,结果付邀今随口一句:你丈夫瞳色是金色’,他就被诈爆了,傻子一样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
完了,付邀今这辈子都不会信他任何一句话了。
就当陆离满心绝望的时候,付邀今脑海中思索着却是另一个问题:这段时日,他不断重复的梦境竟然是真的?
原先付邀今还考虑过,是不是他太过思念陆离,妄图将对方的丈夫这一角色取而代之,所以才会主观意识将从陆离眼眶中看到的重瞳染上属于他的金色,但现在陆离却说他的丈夫确实是金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