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来面圣,不是让你来刺圣。
第35章
听到付邀今的实况转播,陆离也是笑个不停,感慨自己的便宜母亲还颇有几分血性。
“对了,我的二哥交代了一件事情,虽然是吩咐给我的,但感觉就是想让我转述给你,”陆离说,“老鹰王手里有一枚族徽,我听着大致类似于传国玺的功效,只有得到族徽信物的王子才能得到鹰神的庇佑,是正统继位者。他要你探明族徽被老鹰王藏于何处。”
“偷来给他?”付邀今皱眉。
“这倒没有,他只是想知道族徽在哪。”
“想知道族徽在哪,不就是随时打算去取?”付邀今沉思着说,“没安着什么好心。”
陆离想到了什么:“……听说今日针灸结束,老鹰王整个人红光满面,饭也难得多用了许多?你可别真把他治好了。”
“放一百个心,”付邀今冷漠地放下茶杯,“活不了。”
陆离微微一笑,“行,那工作交接到位……”他吃完碟子里最后一口点心,拍拍手,“那我先走了。”
就在他走到帘幕前之时,身后传来一个沉稳平静的疑问声:“今晚要留宿么?”
陆离没有掩饰脸上的诧异,有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欠揍感:“你,要我留下?睡觉?”
“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
“没有哦,我绝对没有。”陆离一边往回走,一边摊开双手自证清白,也不知道他到底哪里还有什么清白可言。
付邀今没揭穿他,只是慢条斯理地脱下披在肩头的裘袍,在陆离‘你一定有问题’的眼神中掀开绒毯,缓缓躺了进去。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我做?”陆离警惕地问,“闯祸了?这个世界崩溃了?”
“……”床上的男人平躺着闭上眼睛。
“难不成是仙人跳?”
“闭嘴。”付邀今无奈地睁开眼睛,“要么脱衣服躺下,要么穿衣服出去。”
陆离大概就等着付邀今被他逗到暴躁发脾气,听到付邀今凶巴巴的声音,他全身都舒坦了,笑眯眯地弯腰凑过来,“小妈,脱了衣服给不给摸啊?”
“不给。”
“就肩挨着肩,纯睡觉?”陆离一点也不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还在瞎撩拨,“那多没意思。”
“没意思就回去睡。”付邀今开始后悔自己脑子一热的冲动行径。
“付邀今,我可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陆离单膝跪在毛毡床上,危险地捏住他下巴,逼迫付邀今抬头直视自己,“突然喊我留宿,到底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明白了。”
“……”付邀今沉默了几秒,如实回答,“上次玩文字游戏晾了你一晚上,你负气离去,感觉有点亏欠你。”
“所以就喊我来和你在床上楚河汉界地平躺睡觉,摸都不给摸?”陆离惊了,“你怎么脸这么大呢?”
“不然呢?”付邀今胸口无端浮现些许火气,缓缓眯起眼睛,嘴角却与真实情绪全然相反地勾起一抹笑,只是稍显疏离,“陆离,哪有朋友之间把摸放在嘴边的,你不觉得你很矛盾吗?一边说什么拿我当朋友,一边又频频越界,举止轻浮,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陆离敛了表情,沉默地垂下眼。
草原上的冬季寒冷难捱,古代的保暖方法落后又单一,往往睡前准备多少汤婆子,盖多少层毛毯,睡到后半夜付邀今都会被冻醒,这具身体天生素质差,体寒,四肢冰冷。今日劝服自己开口让陆离留下,还有一大原因是陆离的身体火气旺,听说每天晚上他要是多盖两床毯子都能热醒,付邀今还想着陆离和他睡同一个被窝里给他暖暖身子——毕竟是朋友,抵足而眠又有什么关系?
没想到几句不在预计之内的话语说出口,竟然将场面搞得如此尴尬。
毡帐内安静了许久,付邀今还是禁不住心软了,想随口说点什么给陆离一个台阶下,缓和彼此的关系,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先出了声:
“抱歉,是我的问题。”
付邀今心尖一悸,眼睫如受惊的蜻蜓翅翼一般微微颤栗,抬眸看向陆离。
天气已彻底入了冬,饶是总爱打着赤膊的三王子也套上了貂裘厚衣,一头长卷发绑成半披肩,他单手撑着额头,眉眼间隐有落寞和难堪,“是我没有处理好感情,我……”
他舔了舔干涩的唇角:“我在这个小世界有一段时间处于失忆状态,在那段期间,我作为图那确实对你产生了爱慕之情,恢复全部记忆之后还是有点混乱,错把‘他’对你的喜爱当成了自己的感情,所以才会做出这么多冒犯的行为,抱歉,给你带来困扰了。我确实是将你看做朋友的,也非常珍惜这段友谊,不然也不会特意追过来,希望你千万不要生我的气。我以后,一定会区分好小世界得我对你的爱意以及我本体对你的情谊,你能原谅我这一次吗?”
“……”付邀今沉默地听完陆离的反省,一直没有说话。
“如果我日后再有未分清情感,行为越界的时候,”陆离垂着眼睛,“你也可以提醒我……”
他到底想做什么?
付邀今是真的有些费解了。
同一个以退为进的招数用两次,就不怕玩脱吗?
他狐疑地对上陆离的眼睛,透亮的蓝眼珠里满满都是无辜和愧疚。
总不能是真的?
可万一确实是真心话……
付邀今感到棘手至极,不明白他怎么就被这么个麻烦的家伙缠上了。
短暂的思索之后,他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只要想到当初陆离装图那的时候那骗过所有人的傻子样,就知道他嘴里的话一句都不能信,不管是正逻辑还是反逻辑,越去思索他言语背后的深意就越容易掉进他布下的陷阱里。
付邀今将今夜发生的一切都倒回最初,非常直接地问:“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和我一起睡?”
“你还想让我留下?”陆离意外地问。
“嗯,太冷了。这些天我后半夜都会冻醒,指甲都是紫色的,感觉再这样下去手脚都要生冻疮。”付邀今一点也不想十根手指和脚趾都青紫得像萝卜,还奇痒无比。
陆离大致明白了他就是个人肉暖水袋的作用,为了‘弥补他给付邀今带来的伤害’,他非常规矩地脱下外袍,穿着亵衣亵裤躺进厚重的毛毯里,如传教士一般正面平躺,双手交握至于小腹前,向鹰神展示自己坚决不越雷池一步的决心。
如果有什么不礼貌的行为,全都是图那的错,和他陆离无关。
信誓旦旦,天地可鉴。
——如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付邀今没有躺在陆离怀里的话。
他面无表情地把陆离的手从他裤子里拿出来,起身,眼角不经意看到陆离胸前两边不一样大。
“……”
是我玩的吗?什么时候?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付邀今想了想,以人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想玩的是图那,又不是陆离,有什么关系?
找到了合情合理的借口之后,他直接伸手狠狠拧了没被玩弄过的那一边,听着陆离倒吸一口凉气的嘶声,披衣下床,徒留陆离可怜巴巴地抱着一对痛痛的巧克力奶满脸无辜。
……
有了阿夏七日一次的针灸疗养,老鹰王的精神头一日比一日好,两个月后的一天甚至不经外力辅助自己下了床,颤颤巍巍地站着,吓得伺候的婢女们乱成一团。
他对阿夏的喜爱也因此一日甚过一日,时常当着众人的面反省自身年轻时眼界太浅,拘泥于身份与民族仇恨,错过了这么一个好女人。
当然,从中原带来医书的平遥郡主也少不了赏赐,三王子图那也受到重用,得到部分实权,帮着处理政务。
陆离日渐繁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减少了与付邀今见面的次数,也与母亲阿夏分帐居住,与之相比,他最常出入的反而是二王子鄂多的毡帐。
老鹰王的康复对鄂多来说并不是一个坏消息,他原本就是想徐徐图之,靠经营笼络其他各个氏族来壮大自身实力。因为他自知老鹰王虽然明面上偏向自己,实则内心一直更属意大儿子贝托,觉得他勇敢守序,善于纳谏,还拥有不俗的军事才能,只是近来大王子忽然原形毕露,行事激进疯癫,这才惹得老鹰王厌弃。
若是鹰王能活得再久些,将权力重心更多得朝他这一派系倾斜,日后再与大王子抗争,他也能有更多拿得出手的力量分庭抗礼。
唯一迟迟没有得到进展的反倒是付邀今负责寻找的族徽,老鹰王自身体日渐衰败之后就将它藏得严密,身边人就连最得信赖的亲卫都不知道他藏到了哪里。
付邀今每次借针灸一事进入寝帐都在暗中观察,思忖老鹰王可能将族徽藏到了何处,但一直无果。
“不行随便拿个什么伪装一下,中原不还出了个萝卜雕的玉玺么?”陆离不甚在意地问。
鄂多暗道杂种就是杂种,面上却还是和煦地笑道:“此言差矣,我们的族徽刻有鹰神图腾,受鹰神庇佑,蕴藏神力,有呼风唤雨之能,只有拥有族徽的王族血脉才能继承大统,否则都视为来路不正。”
陆离不是很信这种封建迷信,但想起鹰谷王族血脉鹰神赐福一事,也没有反驳:“那怎么办?总不能跑到塔格寝帐里一阵乱翻吧?”
鄂多皱眉思索一会,含糊略过了这个问题,“……我再想办法。”
……
陆离忙得脚不沾地,还得和鄂多这个蜂窝煤虚与委蛇,和他相反的是付邀今,最近这段时间清闲又放松,除了晨间雷打不动地跑圈练剑增强体质外没什么事情可做,关键体质还没增强,隆冬半夜还是会被冻醒。直到陆离一次偶遇他国匠人,花重金让他们给付邀今搭了一个帐内篝火保暖系统,付邀今终于能热得在毡帐里直摇扇子。
虽然和大王子关系很差,但付邀今却和他的亲妹小公主相处得却十分融洽,又因付邀今帐里暖和,小公主时常带着阿姆做的点心来找他玩,再听点能把人嗓子哭哑的绝种爱情故事。
这些点心付邀今一般只留下一小半,剩余的都让婢女转交给陆离,陆离也不客气,吃得一干二净,碟子也不洗,原封不动地退回来,有一次还塞了封信在里面。
付邀今谨慎地将这沾了油渍的信件飞速藏进袖里,思考中途有没有人会看见,又等到侍女们都退下之后才小心地展开,发现上面写了简简单单的五个字——
有点干巴了。
之后小公主再来送点心付邀今再没给陆离分过一口。
本以为这样的日子能再持续几个月,至少坚持到来年入夏。
万万没想到意外总是来得猝不及防,刚开春,以为自己身强体壮和这个季节一起焕发第二春的老鹰王不听劝阻,非要出门遛弯,结果一时不察摔了个大跟头,把自己又摔回床上去了,而且情况比之前还要更加严重。
第36章
事发突然,鹰王倒地不起的时候,三名王子之中只有二王子鄂多一人身处王营,其余两位皆在百里之外。
今年的冬季本就格外的漫长,又接连闹了两场雪灾,游牧民族土地贫瘠,资源稀缺,常年缺衣少食,冬季更是粮食短缺,族内爆发饥荒,没东西吃他们就只能仗着武力强能征善战,骑着马拿着刀去抢去劫。
概因入冬前赤桓族收了中原不少的‘嫁妆’,今年冬他们的铁骑没有再踏过长城,而是由大王子贝托领兵去了更西边的地方,和另一支频繁入侵骚扰他们牧区的戎族干了起来。
当然,赤桓也没放过中原这头大肥羊,商议决定派三王子图那领了兵马去交涉,让爱囤货的好邻居再支援点粮食给他们这个爱囤枪的睦邻友邦。
老鹰王逞强摔倒,磕到后脑勺当场昏迷,付邀今得知此事的瞬间就意识到大事不妙。距图那率兵赴中原边塞城池征粮才过去二十天,从两国边境到赤桓王营单程少说要十五日,而且他手下的兵马数量少,主要是给他讨粮壮个声势,不是真去打架的。
可大王子的军队返回却只要五日,若是日夜兼程,时长更是再减半,且都是跟随他多年的精兵强将。
至于二王子鄂多,人虽然就在王营,手中却没有军队,只有一支护卫队,再加上直属于老鹰王的亲兵卫,若是大军压境能勉强打点配合苟延残喘。
整个冬季贝托都处于一种一点就炸的暴躁状态下,因为觉察到事态走向并不如他期望中的那般发展,一切都和上辈子相去甚远,失控感令他脾气愈发的差,就连一直尊敬有加的老师再提起建议也被他再三呵斥,终是失望地不再多言。
如果老鹰王三日内醒不过来,付邀今直觉贝托一定会反,先前这人就早想动作,被内部、外部各方力量压回去几次,目前再听闻老鹰王大限将至,鄂多又是唯一陪在身旁的儿子,他肯定忍不下去。班师回营途中若是察觉有异样,就直接打着清君侧的名义攻进王营。
鄂多也是这样猜测的,但他想的比付邀今还要深一层,他并不想让老鹰王再活下去了,概因这段时间图那势力膨胀的速度太快,他敏锐地感受到了威胁。
之前他费尽心机送钱送人暗中笼络其余氏族,希望他们拥戴自己成为下一任鹰王,但只是短短数月过去,这些原本倾向于他的氏族里有近一半态度变得暧昧起来,他们开始观望三王子这支新起的实力。鄂多不明白,图那一个血统不纯又未得到鹰神承认的杂种,这些氏族是疯了吗,竟然认为他有继承大统的可能?
但有时候鄂多也不得不承认,如果图那的母亲也是赤桓人,是血脉纯正的赤桓王子,那他和老大贝托对上图那全无一争之力。
这老三善骑射、善猎,有顶尖的政治才能,善于笼络人心,听闻军事层面也有一定的见解,又有一副绝好的皮囊,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二十年太会演,鄂多竟然完全没有发现他身上的威胁,但现在随着老鹰王的扶持,图那逐渐锋芒毕露,即使他承诺归属于自己一派系,但鄂多认为他的野心远不止于此,若是再给图那时间继续发展下去,血统论一定会被他彻底打破。
所以老鹰王该死了。比起知根知底的老对手大王子贝托,鄂多更不想对付日后羽翼丰满起来的三王子图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