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看着自己友人的眼神。

　　而是看一个来取自己性命的人的眼神。

　　“果然是你啊，小凛。”萩原研二苦笑一声，他看起来已经完全看穿远烨凛是怎么将其他人引走的了，“你已经忍不住了吗？”

　　远烨凛喉咙发紧：“研二……”

　　“我其实很担心，你最后会不会变成第二个富川健仁……”萩原研二仿佛在自说自话，“同样的心理暗示和操控，他只用了一天就彻底发狂，失去理智地杀死了妻子女儿。”

　　“我担心你坚持不了多久……你也会变成一个，失去理智的审判狂人。”

　　远烨凛：“对不起……”

　　“罪犯是杀不完的，就像有光的地方必有影子，所以你不可能完全实现期待。”萩原研二的目光留念地在友人的脸上拂过，“你的心理被人钻空子了，小凛，你魔怔了。”

　　远烨凛愣愣地看着他。

　　而萩原研二已经低下头，将即将燃尽的烟在地上按灭，再放进口袋里毁尸灭迹。

　　“不。”

　　远烨凛突然开口。

　　萩原研二抬头，落入一双温柔的银色双眸里：“我的期待一直都是，为我熟知相识的朋友们，创造一个更安全、轻松、有希望的世界。”

　　“至少，不要让你们每天加班。”

　　有一瞬间，萩原研二耳边只听见自己心脏缓缓跳动的声音。

　　喧嚣消失，风声静止。

　　他忘记了那些死亡的罪犯，忘记了鲜血四溅的审讯室。

　　也忘记了自己最初挂念的，友人额角那个永远无法愈合的洞。

　　好像一切的一切，最终都凝聚到这双熠熠生辉的眼眸里。

　　萩原研二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傻。

　　因为他居然感觉到自己流出了眼泪……！

　　太傻了，太犯规了，小凛。萩原研二没好气地擦去眼角的眼泪，明明小凛怀里还藏着枪吧！故意支开别人，把自己留在这里，还是没放弃杀了自己吧？

　　“hagi，最后相信我一次。”远烨凛在他面前蹲下来，“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只不过，我不知道你会多久之后知道这个答案……但肯定会有你来揍我这一天。”

　　萩原研二听到最后一句话，没忍住笑出了声。

　　一把枪，对上了他的心脏。

　　“在那之前，先睡一觉吧。”

　　远烨凛扣住扳机的手，颤抖地按下去。

　　“晚安，研二。”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眼前出现了一片白光，然后萩原研二的意识就陷入虚无。

　　在远烨凛的视角中，枪声仿佛没有响起过，枪里也没有子弹射出，但是萩原研二朝着他的方向软倒过来。

　　他身上没有任何血迹，就好像是睡着了一样。

　　两人身边不远处，逐渐出现了一个中枪倒在地上的“尸体”，就在炸弹不远处。

　　远烨凛触电般收回目光，仿佛在害怕自己再看一眼，地上的假尸就会成真。

　　他弯腰将睡着的萩原研二背起来，朝着另一条自己早就看好的出口走去。

　　当他下到中间某一层楼的时候，天花板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轰——”

　　远烨凛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极为难看，果然啊，那个该死的炸弹犯会猝不及防启动炸弹。

　　如果自己没有提前留下一具假尸，仅凭系统对“生命安全”最低等的保护，萩原研二恐怕也会重伤。

　　他听见了有人在楼里跑动的动静，恐怕是搜救队和方才被自己支开的那些人。

　　远烨凛沉下神色，抹了一把脸上刚刚爆炸落下来的灰，带着萩原研二悄无声息离开……

第63章

　　远烨凛一边躲着有动静的方向,一边悄无声息潜行。

　　不过远烨凛还没跑出去，只是跑到一半的时候，他就感觉到自己背后萩原研二的重量一轻。

　　一回头,发现萩原研二已经消失。

　　系统很贴心帮他把人转移走了,以免他目标太大，容易被发现。

　　不过,取而代之是谷口一辉用短信给他发来的一个问号：“？”

　　远烨凛：“。”看来是转移到谷口一辉身边了。

　　于是他单手打字,给谷口一辉发消息：“他明面上的身份已经死了，公安给他安排一个新身份吧,暂时不要出来活动。”

　　谷口一辉：“不是罪犯就行……”

　　天知道他突然看见公安的秘密地盘里出现一个睡着的警察有多惊悚！

　　还以为远烨凛把炸弹犯送来了呢,定睛一看这不同僚吗？

　　“他发现我的身份了，为了做戏,我不得不暂时隐藏他的身份。”远烨凛隐瞒了萩原研二必死命运的情报，他觉得说了公安也不会信，“因为一些原因，他现在睡着了,等他醒来后麻烦告诉我一声。”

　　看到谷口一辉答应下来，远烨凛就将手机关机。

　　既然研二被送走了,那自己接下来的行动会方便很多。

　　如果没有系统这一帮助，自己恐怕还要想办法先把研二藏起来,等人都撤离后，再想办法回到这里,把人悄悄带走。

　　现在则省去了远烨凛的很多借口，他可以直接进行接下来的计划——

　　有人看到自己进入浅井别墅了。恐怕自己没办法解释为什么自己要进入,以及那个举报说楼里还有炸弹的人，和自己有没有关系。

　　所以，自己需要伪装成刚刚听见楼上爆炸的模样。

　　不久后,在楼梯口遇到搜救队的时候，远烨凛定睛一看，发现这是被自己顺走对讲机的警察。

　　在对面说话之前，远烨凛先声夺人：“楼上发生了什么？！我刚刚听见了爆炸声！”

　　果然，警察的注意力被转移，立刻回答：“炸弹犯……重新启动了倒计时，楼上的炸弹还没来得及拆。”

　　“我们的排爆警还没有撤出来。”

　　远烨凛立刻白了脸色，身体剧烈地晃动一下，被就近的一名同事扶住。

　　“你说……排爆警还没撤出来……”

　　“是你认识的人吗？”警察看到他这副样子，仿佛什么都明白了，他也露出不忍的表情：“在这种程度的爆炸下，我们的排爆警恐怕很难活下来……”

　　不过，他们也不会因此放弃救援。

　　搜救队的人试图把他送下楼，因为理论上，发生了爆炸的建筑里除了搜救队其他人不可以进入，没有人知道会不会发生二次爆炸。

　　刚刚还有一个崩溃的警察就在楼下被拦住了，不能上来。

　　但是，远烨凛这种已经在楼内的人就很难拦住了……

　　所以他们转头继续往上走的时候，远烨凛也跟在了队伍中。

　　电梯已经在剧烈的爆炸中坠毁。等他们爬过废墟来到13和12层时……这条走廊已经看不出原貌。

　　焦黑的墙，依稀还能看见爆炸最中心的位置。

　　虽然已经知道，萩原研二被自己安全送走了，但看到这一幕灾难似的场景，远烨凛还是心中一悸，眼前只剩下覆盖视野的焦黑。

　　搜救队的人看他的状态不对劲，悄悄打了个手势，在远烨凛有动作前，已经一前一后将他挡住，没有让他进入爆炸现场。

　　……即使进入恐怕也看不到什么。如果排爆警穿了防爆服，那么爆炸中也只能剩下一具完整的尸首。

　　如果没穿防爆服……

　　进去搜救的人很快就出来了。他们用一块布包裹着什么，只能勉强看出人形。

　　即使不掀开布，也能猜到下面恐怕只有一把焦骨。

　　周围的搜救队警察纷纷露出不忍的表情。

　　“只有一位吗？”有人问。

　　“是的。”搜救人员回答，“这名警官应该是在等居民疏散结束，才准备开始拆弹。”

　　但是没想到，在警视厅同意支付赎金，并且提前支付了3亿现金后，炸弹犯还是提前启动了炸弹。

　　这才导致了这名排爆警没能及时撤离，遗憾牺牲。

　　“这位……远烨警官。”恍惚中，远烨凛听到有人在喊自己，“你要再看一眼吗……”

　　同僚说的很委婉，且欲言又止。

　　大意就是暗示他，要不要再看自己朋友最后一眼。

　　毕竟之后，搜救队就会直接将其送往太平间了。

　　在他们眼里，这个排爆警一定是远烨警官很重要的朋友，不然他不会露出这副神态，并且不顾危险地跟过来。

　　远烨凛的眼神中逐渐出现了点亮光，他瞳孔聚焦，逐渐清醒过来。

　　自己没必要为已经改变的命运而难受，而是要继续向前走。

　　所以他不再看那具“尸体”，而是偏开目光：“不用了。”

　　懂了，不敢看最后一眼。

　　于是这位同僚就没再和远烨凛交流，他认为，现在远烨警官可能更需要一个人独自冷静。

　　一路沉默。搜救队在离开的时候碰到了被远烨凛当时支走的几名排爆警，他们说明了当时的情况，并且展示了他们在其他楼层发现的两枚炸弹。

　　这两枚炸弹看上去并不是特意安装在浅井别墅里的，而是不小心遗失的，所以不需要拆卸，只是他们当时搜查的时候用了很长时间。

　　当他们意识到，搜救队带出来的尸体是他们队长的时候，一群人同样白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