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池藻回他,【我生过病,记忆力不太好,之前的事忘了很多了。】
所以现在就有人要强压着他全部记起来一笔笔清算,想起这个他就发愁。
澄星似乎颇为感同身受:【这样啊,比起对往事念念不忘的人,说不定记忆力不好反而是一种幸运呢,比如我现在生病出不了门,每天躺在床上反反复复回想的就是从前的事情,有时候会想,要不然就这么结束好了。】
听起来已经心灰意冷了,池藻安慰他:【别灰心,现在科学技术这么发达,你的病一定会找到方法缓解的。】
澄星给他发了个微笑的表情,池藻接着拿自己的经历鼓励他:【我现在也在医院接受治疗,你想想,只有病好了才会有希望,我们大家都等着你回归呢。】
发过去后很久没有回音,池藻不以为意,接着翻看之前澄星发来的文件。
还没等他打出下一篇观后感,俞希谨便在不远处深情呼唤他的名字,见他抬头,身着白大褂的俞医生挂着大大的笑容,几乎把手臂挥成了残影。
现在他身边的傅景焕就比较平静了,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读不出一丝情绪。
池藻暗自吐槽傅景焕又在装深沉,收起手机朝他们走去:“来了。”
他没看到的是,那伴着他按下的锁屏键同时抵达的,澄星最新消息:【所以,你现在想起来多少了?】
第35章 小演一下
诊室里,俞希谨指着新鲜出炉的片子对他和傅景焕道:“数据一切正常,可以排除器质性疾病,只不过……”
傅景焕沉声问:“不过什么?”
“傅董不要着急嘛。”俞希谨朝傅景焕做了个放松的手势,接着把头笑眯眯地转向池藻,“上次我就想问了,小池,你颅骨骨折发生在什么时候?”
话音刚落,池藻的手臂就被傅景焕一把攥住,后者气息急促,又惊又怒:“什么颅骨骨折?你还受过这么重的伤?”池藻被他捏得生疼,皱眉去掰扣在身上的手,却被耳边炸开的声音震得头疼:“回答我!”
本就因为刚才傅景焕强硬的态度心情不好,现在更是火冒三丈,池藻只想快点摆脱,憋着气大声道:“都是以前的事了,不用你管,放手啊!”
眼看两人矛盾愈演愈烈,俞希谨无奈起身走到他们身边:“好啦好啦,二位不要吵架。傅董,刚刚还劝您要冷静呢,再这样吵下去只会耽误我了解情况,要不您先去外面等一等吧?”
挣扎也没用,池藻别过头看墙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臂上的力度陡然一松,傅景焕总算离开了。
等人一走,池藻就把袖子挽上去检查,手臂的皮肤果然印上了一圈通红的手印,手腕上甚至还能隐约看见珠串痕迹,傅景焕这个野蛮的混蛋,对他跟对仇人一样,下手根本不知道轻重,他被掐得差点叫出声,还是死死咬着牙才没当场丢人。
俞希谨显然也看见了他手上红痕,叹了口气:“认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傅董也会有这么冲动的一面,小池,一会儿我让护士送支药膏给你。”
池藻将袖口重新拉到手腕,听见这话摇了摇头:“不用了,家里有。”
“你刚刚问我什么时候骨折的对吧?”池藻呼出一口气,然后单手撑着下巴陷入了回忆,“大概是七年前了,是骑自行车摔的。”
俞希谨看着CT片子,沉默了一秒:“这么说,你失去的记忆都是七年前那段时间的吗?”
池藻点头:“没错。”忽然想到什么,又补充道:“其实也没有忘掉全部,关于我家人和发小的事情还记得一些,可能是因为在事故发生后他们就来看我了吧。”
“如果时间跨度那么长,想要恢复的确有些难度。”俞希谨揉了揉眉心,“傅董的命令,我们也只能尽力而为了。”
池藻悄悄朝身后看了一眼,确定傅景焕已经彻底离开了房间,随即探身向前朝俞希谨招手:“俞医生,问你个事。”
见俞希谨配合地贴耳朵过来,池藻忐忑又小声地问道:“你们治这个,会电我吗?”
俞希谨先是一愣,随即笑了:“小池,你在想什么呢?我们当然不会啊。”
不会就好,池藻长舒一口气,俞希谨见他如释重负的模样,忍不住追问:“电疗是比较极端的做法,除非情况严重,一般医生都不会采取这种手段治疗,难道你以前被电过吗?”
池藻“嗯”了一声,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岂止是被电,治疗的那段日子他疼得恨不得从楼上跳下去,却每每都被强按着承受,有人紧紧握住他苍白枯槁的手,颤抖的声音像施了魔咒,在脑海萦绕不去:“小藻乖,等你好了就没事了,乖……”
等他真的不用再去医院,生活逐渐步入正轨,却在某天回家发现已经被弃如敝履,一切都是谎言。
如果真能指定忘掉部分记忆,池藻宁愿将那段时间的也一起忘了。
俞希谨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了,他沉思片刻,忽然问:“你还记得当时在哪家医院就诊的吗?”
池藻摇摇头,有些犹豫道:“当时带我去的人说我精神不太正常,必须接受治疗,我记得我被安排在特殊病房,看到的一切都是白色的,没有任何标识,大概是私人医院吧。”
俞希谨的脸色却越发严肃了,他再次调出池藻的诊断数据,仔细看了一遍,随后语气凝重地说:“我有个猜想,或许……”
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和池藻略显茫然的双瞳对上:“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的失忆是人为的?”
不等池藻反应过来,俞希谨飞快地继续他的推断:“根据经验,如果是意外撞击导致颅骨骨折,通常会出现脑震荡和脑出血一类的症状,可能会短暂失去部分记忆。但根据你和傅董的说法,你更像是受到了外界干预,选择性遗忘了所有关于傅董的事情,这并不是一次撞击就能精准影响的。”
俞希谨神情凝重地看着他:“所以我更倾向于在你受伤期间,有人对神志不清的你做了什么,或许是言语诱导,又或许是电流刺激,迫使你放弃了那部分的记忆。”
池藻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张亲切美丽的面孔,但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没办法将俞希谨说的内容和这个人联系起来,头颅深处仿佛被生生劈开,无边疼痛从发顶蔓延开来:“不,不会的……”
见他这样痛苦俞希谨显然也有些慌了,上前扶住他:“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小池,你没事吧?”
房间的动静惊动了外面的人,傅景焕步伐匆匆地进来,见状面色一沉,将池藻揽进怀里,看向俞希谨:“怎么回事?”
“我就是说了一下推断。”俞希谨擦了把额角的汗,“我认为小池的失忆或许存在人为诱导的因素,所以他才会对医院设施那么排斥,总要弄清楚他心理阴影的来源才好开展治疗——哎,醒了。”
这是今天第二次晕倒在医院,偏偏醒来时还都在那个人的怀里,池藻只觉得里子面子都丢干净了,捂着脸坐了起来。
俞希谨左右横跳,试图扒开他的手观察情况:“没事吧小池?你说句话啊!”
从背后伸来的手将他的遮盖扯落,俞希谨说:“哎呀,小池,你的表情怎么这么奇怪?”
突如其来的头痛折腾得池藻现在连反抗的力气都没了,气若游丝地说:“我要回家。”
“要不今天先做个催眠治疗试试吧。”俞希谨的目光在池藻和傅景焕二人脸上游移,语气小心翼翼,“来都来了。”
池藻被一系列变故搅得心烦意乱,重复道:“我要回家!”
“做治疗。”傅景焕的话和他人一样没有丝毫温度,按着池藻的手臂没有一点要放松的意思,“听医生的话。”
来势汹汹的情绪袭击了全身,池藻委屈到了极点,气得眼睛发红:“我不想治,你让我回去!”
傅景焕没说话,只是将他抱得更紧。
池藻还想挣扎,却忽然想起:别说回家了,现在自己的家都是傅景焕的,要赶他走就是一句话的事。似乎他所有的抗拒在傅景焕眼里都是无理取闹,傅景焕只想让他快点记起以前的事情而已。
想到这里什么力气也没了,池藻忍住眼泪,终于妥协:“放开我,我做就是了。”
为了保证治疗顺利,诊室里只保留了他和俞希谨,对方看着他疲倦的脸,忍不住开解他:“小池,你不用这么紧张,只是睡一觉就好了,说不定你在梦里能回忆起一些之前的事情呢?”
上次……之后的确看到了,但那内容实在是难以启齿,也难以找当事人验证,池藻只能憋在心里。
早点接受完治疗就回家吧,他实在是没有心情在这待下去了,抱着这样疲惫的念头,在俞希谨缓慢的语速里,池藻不知不觉便合上了眼睛。
这次没有梦见什么具体的情景,只是记得自己似乎躺在谁的怀里,那人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射在他们身上,安宁得宛如什么都不曾发生,让他几乎想一直这么沉醉下去。
原本枯竭的心力,竟奇迹般一点点充盈,仿佛这个怀抱有神奇的魔力,平息了他所有的怨愤悲伤。
醒来时窗外已经是浓墨般的夜色,池藻揉了揉眼睛,转头发现傅景焕正撑着头在他的床边闭目小憩。
睡梦中的傅景焕看上去像是一尊精雕细琢的雕塑,睫毛随着清浅的呼吸微微颤动,眼皮的那颗小痣格外勾人,看得池藻的心有些痒痒的。
目不转睛地盯了他一会儿,池藻忽然有了个坏主意:不要硬要拉我来医院吗?不是逼我做治疗吗?不是想让我恢复记忆吗?我这就表演给你看!
他毫不客气地大力摇晃着傅景焕的肩膀,眼见人慢慢睁开眼睛,便忽然变了神色,楚楚可怜地钻进傅景焕怀里。
傅景焕似乎对他的举动有些措手不及,犹豫片刻才将不停发出嘤嘤声响的池藻抱住:“你……你怎么了?”
表现演技的好机会来了!
池藻一边矫情地扭动一边大声地哼唧:“嗯~亲爱的,我全想起来了,这么多年终于见到你,人家都要想死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继续更新^o^
第36章 kiss收费制
说完一串肉麻的台词,池藻还故意煽情地蹭了两下,随后便屏气凝神等着傅景焕的反应。
应该会很高兴吧?会喜极而泣吗?还是会把他举起来转圈圈说:“太好了宝贝你终于记起来了我们可以相亲相爱了”?
他等了半晌,一切却都没有发生,甚至贴着傅景焕胸腔的耳朵,也没能捕捉到意料中失态的狂跳声。
傅景焕只是静静地抱着他,呼吸平缓得像是又睡着了。
这剧情走向不对啊……怎么会是这样?
池藻转了转眼珠,满腹疑惑,正打算爬起来观察情况,就听见门口传来一声轻响,紧接着是俞希谨压低的声音:“小池醒了吗——”
池藻手忙脚乱地撑起身,头顶响起的声音颇有些意味深长:“已经醒了,而且看起来很有精神。”
俞希谨走近,见到池藻扎在傅景焕怀里的情形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非常知趣地干笑了几声:“哈哈,哈哈哈,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要不我先出去……”边说边毫不犹豫地大步向外走去。
“不用!”
“不用。”
同时响起的两道人声成功刹住了俞希谨的脚步,身着白大褂的俞医生不得不又迈着小碎步挪了回来:“啊哈哈哈,突然想起是时候检验一下治疗的成果了……”
“小池啊,你头晕吗?”俞希谨手持病历本,亲切地俯身45度,脸上笑容堪比宣传册上标准样本,语气温柔得更是让池藻起鸡皮疙瘩。
忍住摩挲手臂的冲动,池藻抓住被角,摇头:“不晕。”
“那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池藻偷偷瞄了眼傅景焕,那人气定神闲地坐在一旁,丝毫没有受到刚才他声情并茂表演的影响,不由得有些气馁,连说话声音都低了几分:“没有,我挺好的。”
“好的,那你有没有梦见什么?或者有没有觉得记忆稍微恢复了一些呢?”
这回却是傅景焕的回答先行一步:“他没有。”
池藻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俞希谨在病历本上又写了串字符:“这样啊。”
写完他将本子夹在臂弯:“针对今天检查的情况,给小池开了些药,应该对他的身体恢复会有点帮助,药盒上标记了每日要服的剂量和时间,要记得按时吃哦。”
说着护士从旁边递过来一袋包装严密的药盒,池藻见了目瞪口呆,胃忍不住泛酸:“这么多?!俞医生,你不是说我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吗,我真的要吃这么多药吗?”
俞希谨的眼神像在看闹别扭的孩子似的慈爱:“要的哦,小池你忘了吗,你贫血加营养不良呢。”
池藻试图说服他能不能换成食疗,俞希谨外表看上去笑意盈盈实际上却油盐不进,直说得池藻口干舌燥也不见态度松动,傅景焕却趁他换气的空档接过了袋子,淡然道:“知道了,我会看着他的。”
肯遵医嘱的家属就是好家属,俞希谨转向傅景焕,满意地点点头:“下个月再来医院抽血化验一次,看看有没有效果。”
听见又要抽血,池藻的脸皱成一团,傅景焕却眼睛也没眨一下地答应了。
回去的路上池藻决心和傅景焕谈判,为了酝酿气势,他正襟危坐,表情格外严肃,惹得傅景焕都多看了他两眼。
原本等着傅景焕开口问他“怎么了”,这人却一言不发,眼看路程已经过半,搞不好回去又会被别的事打岔,池藻终于沉不住气将心里话脱口而出:“我不想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