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宴宁则在心里感叹,他永远也成为不了太子这样的人。
这事要落在他身上,管它史书上会怎么写,他肯定要先和人对喷一顿,把对方喷焉巴了再说。
当然,太子态度很好,话说的也很明白,可做起事来却毫不含糊。
这天慎王、静王下朝出宫,两人商量着准备去探望探望瑞王。
走出宫门,慎王回头看了眼宫门前的守卫,眉头皱了下。
静王不动声色地看过去低声询问:“怎么了?”
慎王带着静王往前走了几步,同身后跟着的人撇开距离后道:“我总觉得那宫门守卫中的两人有点眼熟又有点眼生。”
静王:“……”
静王深吸两口气:“到底是眼熟还是眼生?”怎么能在一个人身上同时出现这两个词呢。
静王深深有感,没有瑞王在旁边的日子,他总是在忍受慎王的天真和愚蠢,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能够到头。
慎王一看静王那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慎王立刻急眼了:“你知道什么,宫门守卫那么多,眼生很正常,只不过这些侍卫守门守得时间久了,多多少少会觉得有点眼熟。但今日的守卫不同,我好像见过他们……”
这不是屁话吗?自己都说了,宫里守卫多,眼生的总有那么些个,见的次数多了就眼熟了,那可不就是见过么。
这一刻,静王在慎王身上看到了萧宴宁的影子,他差点维持不住自己风度翩翩的形象。
“哦,我想起来了,这两个守卫不是宫中的禁卫……”慎王的声音略尖,然后蓦然沉了下去,他拉着静王低声诧异道:“我怎么感觉这俩人好像出自东宫左右卫率。”
“五哥,你不是在胡说吧。”静王忍着想要回头的冲动,一脸严肃道:“你可不要因为看不惯太子就看花了眼。”
东宫十率府兵,左右卫率是兵仗仪卫和东宫宿卫。
东宫府兵,若没有皇帝御令,是不可能随意调动的,更不能混杂在禁卫中。
慎王:“我是那种人吗?以前父皇不是常派太子去接送萧宴宁,我见过他们。虽然年纪大了些,但模样没怎么变。”
他那时就是有点羡慕萧宴宁得皇帝和太子喜欢,忍不住想多看看萧宴宁到底有什么三头六臂。看久了,对太子身边的人多多少少有点印象。
这种事就不好说出口了。
静王深吸两口气:“照你这么说,七弟对太子宫中的人最熟悉,我们去问问他。”
慎王:“那好,走吧。”
这时康王也出了宫门,看到两人在那里交谈,便上前含笑打招呼:“五弟六弟,怎么还没走?”
静王和慎王相互看了眼,静王心道,太子如果真的在默默安插自己的人在禁军中,那这可不是他们能阻止住的事。
这种事,合该他们这些皇子一起商量才是。
于是静王表情为难欲言又止地看着康王,康王也不是傻子,于是让身边的人退下,自己走了过来:“五弟六弟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吗?”
慎王低声飞快道:“二哥,我就是瞅着宫门守卫好像出自东宫左右卫率,你觉得呢?”
康王本想打个招呼就走,一听这话愣是被唾沫呛着了喉咙,撕心裂肺咳嗽起来。
他觉得,他觉得个屁。
康王这一咳嗽,吓得后面的随从都想上前,又被静王用眼神给止住了。
康王脑袋一阵一阵发晕,禁卫里有东宫卫率,干脆直接说太子想要谋反得了。
他就是来打个招呼,何至于给他这么大一个惊吓。
看康王咳得快晕过去了,静王和慎王又是让人拿水,又是给他拍背。
等康王缓过来了,他喘息着道:“可不能胡说。”
慎王:“没有胡说,这不是想找七弟去验证验证,他对东宫的人熟。”
康王无语:“再怎么熟悉也不可能个个都认识啊。”
慎王心道,我能认识,萧宴宁肯定能认识。
康王有些想走,却被静王拉着不让走,于是他道:“此事事关重大,还是先告知太后和祖母为好。要是七弟真能认出来,他出宫的时候必然会发现。要不,我们等一等七弟。”
慎王:“那可不一定,萧宴宁那眼睛向来都长在头顶上,我们这些兄弟他都看不见,更何况是一些东宫的侍卫。”他能记住也是那时年纪大了,萧宴宁当时还是小屁孩呢,能记住什么。
康王:“……”
静王:“……”
静王又深吸了两口气,他低声喃喃道:“若宫门守卫真是五哥真没看花眼,那禁卫里面还不知道有多少东宫的人呢。”
太子想做什么?
准备找个合适的机会,把他们一网打尽?
想到这个可能,静王莫名其妙打了个寒颤。
合适的机会,眼下不就一个,蒋太后的生辰宴。
平王腿断了,不是人死了,再过些时日也会从通州出发来京,到时太子真想这么做,那和瓮中捉鳖没什么区别。
可太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陡然间,静王想到了太子身体不好,大限将至的流言。
如果流言不是流言呢。
如果太子等不及皇帝宾天呢。
第141章
静王脑中灵光一闪,心不受控制地突突跳了起来,他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心道,流言纷纷之际,太子不但替皇帝去寺庙祈福,而且后来太子以生病为由,还请了御医前去,御医向皇帝禀告时说太子有些虚火旺盛,肝胆郁结,但并不是油尽灯枯之势。
太子可以收买御医,可御医一次去两个,总不能都被收买了。
静王心道,也许自己这些天被萧宴安给影响到了,所以脑子里总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只是他无论怎么安抚自己,心底那个有些大逆的想法都无法彻底消除。
太子本就有头疾之症,严重起来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万一呢,万一御医真被收买了不敢说实话,万一太子的头疾之症已经熬透了他的身体。
如果猜测为真,那皇帝病重之后,太子一系列的行为就有了更合理的解释。
太子熬不住了,可他还有萧珩这个皇帝都很喜欢的嫡子,只要太子能登上那个位置,就算他立刻去世,那皇位也可以传给萧珩。别人再有异心,那就乱臣贼子的命。
如果太子不能顺利登基,或者是撑不到那个时候,那太子完全可以铤而走险通过各种手段为萧珩扫除他们这些名为皇叔们的障碍。
科举舞弊案的出现让他、瑞王和慎王差点翻不了身,如今又召平王入京。平王在通州的影响可是很大,而且平王是皇帝的嫡亲弟弟,皇上继位有先例。
平王若是出事,那就彻底绝了兄终弟及。
静王越想心越寒。
慎王本想拉着康王一起去福王府,看到静王一直在走神,好像失了魂掉了魄,走路都晃晃悠悠,他不由地询问:“六弟,你怎了?身体不适?”看静王脸色泛白,双眼无神的样子,该不会被吓到了吧。
如果这样,也太胆小了些。
静王收敛起心神,他道:“我没事,我们现在怎么办?”
慎王觉得他真糊涂了,刚才说过的话现在就不记得了,慎王压低声音:“不是说好去福王府找七弟确认吗?”
“不可。”静王想也没想反驳道。
慎王不明所以,静王抿了抿嘴,心思飞转,他慢吞吞道:“我想了下你说得对,七弟连我们身边近身伺候的随从有时都认不清,贸然向他求证有些不妥。更何况都是些没证据的事,我们先商量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静王一开始没往别处想,觉得应该把东宫卫率暗入禁军之事给确认了,这才想到萧宴宁。
可现在,他觉得还是不能去。
谁不知道萧宴宁对太子信任至极,而且萧宴宁那人,你说他眼睛里容不下沙子也好,说他被宠坏了也罢,总之静王担心他们这边问了,那边萧宴宁就会跑到太子跟前问情况。
若是打草惊蛇,太子估计等不到合适时机,就把他们给处置了。
到时就算皇帝好了,事情已定,皇帝又能说什么。
太子也是打着这样的主意,所以才敢这般明目张胆地行事。
慎王没有吭声,总觉得静王还有话没说。
不过他看问题一向不爱思考太多,于是道:“行吧,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总不能放任不管吧。
静王:“先去找四哥,我们一起商量商量该怎么办。”
于是静王和慎王一左一右跟押送人质一样把康王带去了瑞王府。
康王根本不想趟这趟浑水,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但静王眼明手快地拦住了想走的康王,目光炯炯如火炬:“二哥,要事情真如我们猜测的那般,到时你能跑得掉吗?我们是兄弟,此时应该共度过难关。”
被两人夹在中间的康王:“……”他今日出门没看黄历,他就不该和这两人打招呼,无端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到了瑞王府,瑞王一身素衣,心底还在诧异他们三个怎么走到一起。
结果下人把茶水奉上,瑞王刚以主人的身份端起茶抿了口,还没有品尝到茶水特有的香味,就听到这么个消息,瑞王一不小心吸溜了一大口滚茶咽到了肚子里,烫的他浑身一哆嗦。
瑞王放下茶杯看向慎王,慎王慎重地点了点头。
四双眼睛相互眼巴巴地看着彼此,大家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默许久,静王道:“四哥,现在怎么办?”
瑞王看了看他,垂下眼,心道真是存不住气,发现了这种事怎么好和康王说。
太子真有心做点什么,那就是一个大把柄,到时对太子来说无非就两种结局,胜或者败。太子胜了,史书由胜利者书写,这些都是小事,跟云烟一眼,风一吹就散了,但太子要败了,朝堂之上,皇子之间就是新的局面。
太子需要重新选,康王身体不好,人家这些年老老实实轮值,就不参合这些皇子间的事。这俩人倒好,遇事一点稳重劲儿都没有,在康王面前就那么把事情给透露出去了,然后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不把康王拉过来不行,把康王拉过来,他们说话有点不大方便。
瑞王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半分不显,他道:“先查查清楚,看看是不是五弟你眼花了。”
慎王一脸冷酷无情地点了点头,都怀疑他的话,等他找到证据,就把证据甩到他们脸上。
静王看向瑞王:“四哥,要不要先和太后、祖母通个气儿?”
“二哥觉得呢?”瑞王一脸苦笑:“这么大的事,我也拿不定注意啊。”
康王本来就在一旁坐立难安,听到问话更是愁眉苦脸,他道:“本来想着该和太后、祖母说一声,现在又觉得好像是不大合适。”
后宫不得干政,哪怕是秦太后和蒋太后,更何况后宫还有皇后,秦太后和蒋太后也没权利去查宫中禁卫啊。
要是把此事捅到朝堂,可也没有证据。别说百官信不信他们说的话,内阁那几位阁老都会觉得他们疯了。再说,皇帝只是外邪入体,人还在呢,谁又敢轻易越过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