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宴宁至始至终想要做的就是打趴下所有人,包括太子。
那个位置,如果不给他,那他就夺,这原本就是他下定决心后的想法。那时他犹豫着要不要把梁靖牵进来,不用梁靖,他就只能用秦家。只是后来,他选择了梁靖,没有用秦家。
而且,萧宴宁还想告诉所有人,他有能力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众人的议论声从很小慢慢变大,几个皇子看向萧宴宁的眼神都不对了。
萧宴宁这是疯了吗?
萧宴宁没疯,他甚至很平静地看着康王:“太子哥哥邀平王叔入京为祖母祝寿,结果那么巧平王叔就摔断了腿。京城最快的马日夜不停也跑不了那么快,可有一样东西比马快,二哥知道是什么吗?”
康王没有动。
萧宴宁:“信鸽。”
“二哥大概忘了,梁靖身在军营多年,对信鸽这东西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如果平王如太子所愿入了京,萧宴宁还不会多想,偏偏就那么巧,前脚太子想邀,后脚平王的腿就断了。
这边平王出发快到了京城,那边就遇到了山贼。
很多事,不需要人,只需要几只鸽子就能传递出很多消息。
瑞王一脸不相信地看着康王。
萧宴宁抬了抬眼:“怎么,四哥该不会以为平王叔支持的只有你吧。”
瑞王:“……”
静王和慎王:“……”什么意思,瑞王支持的不是静王吗?他自己也有那样的心思?
而终于反应过来的户部侍郎张笑跳出来:“福王,随意调动京营,你这是想要谋……”
“住口。”皇帝厉声阻止了张笑要说的话,他把桌子上的东西扫落在地上。殿内一片寂静,皇帝缓缓站起身,他用一只手撑在桌子上:“是朕命福王如此行事,福王只是听命行事。”
张笑傻了眼:“皇上……”
皇帝没看他,而是看向康王,语气平静道:“什么时候和平王联系的?”
他以为和平王有所联系的会是静王,毕竟康淑妃和蒋太后是那样的关系,平王又是蒋太后疼爱的小儿子。
没想到和平王联系的是康王,还有,瑞王。
萧宴宁垂眸,如果不出所料,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前吧。
久到他八岁那年在木安围场遇险,当时宫里大部分妃嫔都在木安围场,只有康王的母亲裴德妃在京城。
所以最先排除的嫌疑就是裴德妃。
第151章
皇帝就那么望着康王等着他回话,康王低着头,双手在宽大的衣袖中紧紧握在一起,他当然可以说自己和平王没任何联系。
但只要梁靖能顺利把平王和他带来的人都给拿下,到时带到御前一审问,一切了然。
平王是藩王,常年驻守通州,未有诏令不能离开通州。其实太子想邀时,他本来也可以拒绝,毕竟储君只是储君不是皇帝,平王可以光明正大的拒绝。当然,平王想入京,他没拒绝的理由也很好,皇帝病重,太子监国,未来的新君开口,他不便拒绝。最重要的是当时时机太好了,太子就跟疯了一样,一个劲儿对付自己那些兄弟,眼瞅着就要犯下大错。
平王表面上带着有着定数的人入京,其他人则化整为零慢慢跟在他身后。
太子如果真动手,那平王就可以打着勤王的名义,第一时间带兵入城。到时里应外合来这么一下子,太子估计也束手无策,事后只要蒋太后表明态度,说太子有谋害皇帝的嫌疑,平王入京勤王就会更加合理。
当然,肯定有一些官员持有不同意见,可史书向来由胜利者书写,哪怕有再多人打包不平再多人去用生命和鲜血讨说法,也改变不了结局。后世人也只能从几页史书上窥探当年的阴谋和诡计。
可惜平王和康王等人千算万算没算到皇帝没病,也没算到太子用死亡给他们下了个套。太子就等着他带兵入城呢。
太子逼宫,平王带兵入城可以打着勤王的名号,太子没了,平王带兵入城,那就是举兵谋反。
太子病逝的消息要是传到平王耳中,那平王可以立刻遣散自己带来的大军。只是宫门紧闭,所有人都被集中在这个殿内,真正的消息根本传不出去,反而给人一种宫里真的发生逼宫事件了。
皇帝原本以为自己病一场会试探出太子,结果太子没了。
以为会试探出静王,结果试探出了瑞王和康王,还有……还有福王萧宴宁。
在他记忆中,康王一直病病殃殃的,除了吃药还是吃药,除了咳嗽还是咳嗽,结果竟然这般有野心,还和平王联手。
至于萧宴宁,皇帝的视线从康王身上落在萧宴宁身上。
萧宴宁垂着眼站在那里乖乖巧巧一副和和善善的模样,皇帝看到他这样子都快气笑了。
他以为除了一张毒嘴做事最省心的孩子结果背地里收拢他的贴身内监不说,还联合兵部侍郎把京营将士都给调动了。萧宴宁要想谋反,怕不得从外杀到里,把皇宫都给染成血色。
萧宴宁并没有注意到皇帝的眼神,他低着头心想,要是他是平王,事情到了这一地步,带兵勤王入京后,他就趁乱杀掉所有皇子,管他有没有合作,到时统统都栽赃到太子身上。
到时,皇帝没了子嗣,平王就可以继位。
也不排除康王和瑞王知道平王的心思,反杀回去。
不过作为站在平王对立面的皇子,今日哪怕皇帝真病得起不来身口不能言,萧宴宁也不会给平王入京的机会。这就是他让梁靖带兵前去截击平王的缘由,梁靖绝不会让平王威胁到他。
皇帝要是没病,梁靖就带着平王入京受审,皇帝要是真病了,平王就是野心勃勃的乱臣贼子。萧宴宁决不允许平王入京,也不允许蒋太后仗着长辈身份拿孝道压制他。
事情真到了这一步,里应外合的人就是他和梁靖,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康王紧闭双唇不吭声,萧宴宁垂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静王刚回过神,慎王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又好像不是很清楚。
于是皇帝看向瑞王:“你和平王也在单独联系?怎么联系的?”
瑞王没康王能忍,听闻这话他面无表情道:“是,儿臣是通过六弟联系上平王叔的。谁让六弟蠢,以为淑妃娘娘和祖母有几分血缘关系,平王叔就会全心全意支持他。”
被他骂蠢的静王:“……”
他的确有点蠢,瑞王这些年一直帮衬他,他还以为是真心,结果瑞王是想踩着他登高。
怪不得他们三个加在一起也抵抗不了太子,心都没在一个地方,怎么比得过。
皇帝:“你也想要朕的位置?为何?”
这句话不知怎么刺激到瑞王了,他神色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声音尖锐一脸愤恨:“儿臣也是父皇的儿子,别人也能要,儿臣为何不能要。”
皇帝:“朕怕兄弟阋墙,所以早早封了太子。你已是王爷,还有何不满足?”
瑞王冷笑:“王爷和王爷一样吗?同样是儿子,我们在父皇心中的地位和萧宴宁一样吗?”
萧宴宁:“……”
父子吵架就吵架,扯他做什么。
瑞王不管这些,他失了规矩和体面,直视着皇帝质问道:“儿臣的母亲顺妃,父皇可还记得她的样子?”
皇帝没有吭声,瑞王笑了几声,带着几分嘲弄:“父皇怕是不记得了,可她是儿臣的母妃,她是对儿臣最好的人。父皇不是想知道儿臣想要那个位置的理由吗?父皇可还记得,当年木安围场七弟的马被人做了手脚的事,涉及到了一个宫女红缨,母妃身体不好,常年病重,不得父皇看重,她宫里的人早就想法设法找靠山去了,红缨也是如此。”
“然而就因这么一个贪慕富贵抛弃主人的宫女,就因为她牵扯到了七弟被害的事上,所以母妃哪怕病重的起不了身,还要第一时间拖着病躯向父皇向皇贵妃娘娘向七弟说明情况……如果当年是皇贵妃身边的宫女出了这样的事,父皇还会问吗?”
“母妃当晚受惊病情加重,儿臣当时就一个想法,儿臣这辈子得不到父皇的看重,那儿臣为什么不靠着自己的力量护着母妃呢。要是我成了皇帝,那谁还敢看不起母妃。”
静王瞅了瑞王一眼,当年那事他记忆深刻。
还是康淑妃知道顺妃病了,立刻给她请了御医,还给她送了不少补品。
后来,不知什么时候瑞王就跟在他身边,和他的关系慢慢亲近起来。
他还以为瑞王是为了报恩,没想到人家是为了借势。
皇帝望着瑞王,瑞王哽着脖子。
萧宴宁在一旁道:“事关皇嗣,当年哪怕是母妃身边的宫女,父皇也要问。只是……”只是秦贵妃家世放在那里,她底气足,心高气傲,如果病了,不会像顺妃那样拖着病躯去解释。
这话说出来有点扎心。
瑞王瞪了萧宴宁一眼,一脸愤愤不平,都是皇帝的儿子,凭什么他不同。
萧宴宁很想说,他一开始的处境可比瑞王他们差多了。
瑞王的心结,萧宴宁解不开,这是皇帝的事。
于是萧宴宁看向康王又道:“我还有个疑问想请二哥解答。”
康王抬起眼皮看了他一下,萧宴宁自顾自道:“其实我有点好奇,二哥和平王怎么就那么确定太子哥哥会动手呢?”
康王鸭羽似的长睫动了动,萧宴宁继续道:“太子哥哥对二哥的打压远不如四哥他们,平王叔冒这么大的风险出兵,那肯定是确定太子哥哥一定会动手。换句话问,二哥和平王叔是不是很确定太子哥哥的身体情况,所以平王叔才会那么果断。”
康王脸颊抽动了下,他仍旧没有吭声。
萧宴宁:“二哥不说也没关系,等平王叔到了,会问出来的。”
说罢这话,他又看向瑞王:“四哥,你知道平王叔为什么真正选的人是二哥,而不是你吗?”
瑞王继续瞪他,萧宴宁:“因为二哥手头宽裕。”
瑞王:“……”
以前胡游弹劾所有皇子时,康王被弹劾的理由是铺张浪费,大家都知道康王身体不好,需要一些名贵药材保命。
裴德妃时常补贴康王,可裴德妃的月银也就那么多,真正的大头是裴德妃的母族裴家。裴家不起眼,做的官又不是很大,怎么能有那么多银子呢?
除却当大官去贪污,只有做生意这条路。
当年蒋太后在宫里举办珍宝会,就是三公主被婆母压制那次,裴德妃拿出的是香料,很全的香料,有些香料皇后和秦贵妃都没有,有些应该是来自海外。
萧宴宁怀疑太子染上药瘾时,最先考虑的就是那玩意从海外来。他想到裴德妃和康王的生活,特意福九去江南沿海特意打探裴家的消息。裴家做官的人不少,最大四品,还是个品性不错的四品官,不算太惹眼。
可江南沿海中,裴家有人在市舶司做小官,裴家还有一些人做海运生意,一来一往,可操作的空间就大许多。
至始至终,萧宴宁最先怀疑的就是康王。
至于平王选康王,那就更好理解了,平王是藩王一举一动都在朝廷监视之下,他想收敛巨额银子不大方便。康王手里有银子,平王需要银子偷偷养兵,两人可以说是一拍即合。
大殿之内再次沉静下来,皇帝闭了闭眼,他似乎有点累了。
再次睁开时,他脸上完全没了疲惫之色,他看向蒋太后:“平王一会儿就应该入宫了,母亲要是愿意等,先到偏殿休息一会儿吧。”
蒋太后愣了下,皇帝不再看他,而是又吩咐内监给百官安排了休息之处。戏都唱到了这里,那大家就等着平王入宫把后面的戏唱完。秦追随众人离开时朝萧宴宁看了一眼,心绪十分复杂。
蒋太后被宫人带着离开。
皇帝看着萧宴宁:“朕有东西要给你,你跟朕来一趟。”
秦贵妃忙起身,皇帝定定看着她,秦贵妃咬了咬嘴唇,她看了看萧宴宁又看了看皇帝,最后默默让开。
萧宴宁跟在皇帝后面,他知道皇帝这是要找他算账了。
皇帝步伐急促地离开大殿,几乎是随意找了间空殿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