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靖想用额头碰一碰他的脸颊,萧宴宁不让,怕把病气传染给他。
最终两人只能在有限的时间内牵牵手,说两句悄悄话。
萧晏宁病情最重时,烧得睁不开眼,内阁中一些大臣一度想要上表奏请皇帝立储。梁靖听到消息,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凝滞了,这些朝堂大事仿佛与他隔着一层雾,怎么都落不到心里去。
他不想去评价这件事,那些内阁大臣平日里对萧宴宁都很敬畏,在这种时候,他们考虑的多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梁靖有私心,让皇帝立储,明显是觉得萧宴宁这次熬不过去了,想到有这个可能,他就想把所有人的嘴都给缝上,甚至还想半夜把这些人都给揍一顿。不过是一场小小的风寒而已,凭什么想着去逼萧宴宁。
更何况萧宴宁对任何事都会早早做准备,他真要觉得自己身体有什么问题,自然会把储君的事安排好。
在有大臣想要从他那里打探点什么消息时,梁靖似笑非笑道:“本侯能有什么消息,”
不过最终那道奏请立储的折子最终被秦昭压了下来,并未送到御前。
折子虽被压了下去,但消息还是隐隐流传了出去,小八听到后,特意打听到内阁大臣入宫探望皇帝的时间,就在大雪纷飞中把他们堵在宫门口。
然后小八跳着脚骂他们此时提立储之事就是不想让皇兄安心养病,身为臣子,有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居心叵测。
几位大臣被小八骂的人都麻了。
这些年谁不知道皇帝意属小八为下一任皇帝,现在他们求诏立储,那名分也是为小八求的。
结果倒好,吃力不讨好,还受下任皇帝的嫌弃。
不过这些大臣倒也不后悔,皇帝病重,储君之位未定,万一真出个什么事,朝堂内外一片混乱,到时怕是要见血。意属是意属,只要没写在诏书上都没用。
现在还是人家慎王监国呢,真要有个什么情况,慎王那边还可以张口说皇帝意属他继位呢。若是早些立下储君,皇帝出事储君顺势继位,那就是正统,有人如果还想动别的心思,那就是来位不正。
小八可不管这些,萧宴宁这场病情来势汹汹,本来就让他很心慌。现在他就觉得谁想让他的皇兄立储,那谁就是在诅咒萧宴宁。
外面的这些风风雨雨,并未闹到萧宴宁面前。
不过朝臣那点心思根本瞒不住萧宴宁,他只是没有吭声罢了。
后来,萧宴宁精神头好了些就在病床前一个一个召见了内阁大臣和六部官员。
召见他们也只是说了让他们好好当差并未提及其他,他还是最后一个召见的梁靖。
萧宴宁本来就是想单独和梁靖说说话,只是为了见梁靖,他不得不强撑着精神头把其他官员都见了个遍。
萧宴宁病着,梁靖心中挂念,日夜不得安眠,眼底都青了。
萧宴宁呼出来的气息还带着热气,他伸手在梁靖眉眼间描绘了一圈,低声道:“别担心。”
梁靖嗯了声,有些不甘心道:“要是我能替你就好了。”他身体强壮,很快就能熬过去。
萧宴宁看着他:“这事要真能替,我也愿意替你受伤。”
“不要胡说。”梁靖道。
萧宴宁:“知道是胡说八道,自己还提。”梁靖连他生病都难受,萧宴宁看着他身上的伤又岂会好受?
梁靖抿嘴不吭声。
萧宴宁又在他手腕处轻咬了一口,然后道:“我这两天感觉舒服多了,再过几天就会彻底好了。”
梁靖眼巴巴地问道:“真的吗?”
萧宴宁笑道:“金口玉言,岂会有假。”
梁靖:“你是皇上,不许说话不算话。”
萧宴宁:“这是当然,你回去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别等我好了,你又撑不住了。”
梁靖点了点头。
萧宴宁卡着时间让他出宫。
梁靖冷着脸,也没人自讨没趣问他皇帝说了什么。
经过御医的精心调养和他的配合,这场病虽然时间长了点,但好在烧退了下来。
人病一场,就跟着瘦了一圈,萧宴宁也不例外。
他现在偶尔还会咳嗽几声,但是都在可控范围内。
萧宴宁再次临朝时,他主动提起了立储之事。
萧宴宁看着百官道:“朕承天命,统御四方,然朕膝下无子,社稷之重不可暂虚,朕幼弟宴知聪慧仁孝,为人深稳,朝野共知,朕欲立其为皇太弟,以固国本,众卿以为如何?”
百官心道,这本来就是既定的事,他们能反对吗?
只是皇帝怎么好意思说出萧宴知为人沉稳这话,上次跳起来骂人的也是他。
不管怎么样,皇帝一开口,萧宴知为帝是板上钉钉的事。
百官只能顺着他的意思,称赞萧宴知文武双全,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萧宴宁下朝回宫,听闻消息的小八直冲到他跟前焦急地道:“皇兄……”
萧宴宁看着他皱起眉头:“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一点稳重的样子都没有。”
小八:“……”他毛躁吗?
作者有话说:
这章有点短,么么。
第212章
毛躁就毛躁吧,小八心想,和萧宴宁相比,他是没那么沉稳,况且他也不是为了这事儿前来。
小八神色间带了几分扭扭捏捏,迟疑道:“皇兄,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闲言碎语所以才想着立储……”他话还没说完,萧宴宁就嗤笑一声,眼风轻飘飘扫过来,带着几分戏谑,幽声道:“你把朕当什么人了,朕是那种听风就是雨的人吗?”
流言蜚语他都不怕,还怕那点闲言碎语吗?
小八顿时语塞,要是这么说的话,那他这个皇兄还真不是个能委屈自己的人。
萧宴宁好整以暇地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眉梢微挑,慢条斯理地问:“怎么,不想当皇太弟?”
小八抿了抿嘴一脸诚恳:“也不是……”他就是觉得这旨意来的太突然了,明诏立他为储,他内心还是有点小得意的。只是卡在这样的时间点,他还是担心萧宴宁的身体。
这些年来,皇兄的态度明确,他一直被默认为未来的储君,但是有萧珩这些人的对比,又如同鞭子一样在背后抽打着他,让他不敢有片刻松懈。
很多时候小八碍于小皇叔的身份表面上不露半分怯意,实际上还是有点紧张和着急。他心中时常绷着一根弦,他是皇兄一手带大且寄予厚望的储君人选,他可不能给皇兄丢人。
萧宴宁很欣赏小八在上进这块的诚实,颇有几分自己当年的影子。
其实在立储这块他也没太好的办法,他也只能任性了,他心里清楚那些朝臣的担忧,国无储君,皇帝万一出个什么事儿,又是一场血风腥雨。
他也有这方面的担忧,但现实情况就是他一直没成亲,后宫空置更无子嗣,前些年他刚登基时众人总想着他心智不成熟也没人提及这些,后来又过了几年,朝臣开始提立储稳定国本之事。
谈及立储势必要要牵扯选妃立后之事,那段时间萧宴宁也极为烦躁,每天案几上飘满了各种劝他为大局着想的折子。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总不能因为一些官员提出这个他就赐人板子,这不合适。后来有了和南诏的战事,他一心扑在国事上,硬是把朝堂上的声音给完全压制了过去。
然后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就把小八带在了身边,原因不言而喻。
不过那期间那些朝臣还是不放弃,总觉得皇帝还年轻,一年一个想法很正常,还有些朝臣觉得,萧宴宁身为皇帝,哪会那么甘心让出去给别人做,哪怕这个别人是自己的弟弟,兄弟之间的感情哪有父子相承更好。
百官的心思萧宴宁洞若观火,他迟迟没有立储,也是有自己的考量。
他意属小八,可他不知道小八行不行,能不能担起责任。
他用了这么十多年的时间告知众人,他说不成亲就是不成亲,同时也在这漫长的岁月中考察着小八。当皇帝对他来说和当总裁没什么区别,他在位一天便做一日人君之责。
只要小八够优秀,继承大统,是他愿意看到的最好的结果。
只能说时间长了,朝臣和皇帝之间的磨合越来越好。
这不,萧宴宁病了一场,文武百官对他的要求越来越低,现在也没官员指望他成亲有自己的孩子了,大家只希望他早日立下储君,稳固国本,不至于在新旧权利交接时国家发生动荡。
面对萧宴宁这个皇帝,百官的脾气被磨没了,底线那是一退再退。
如今萧宴宁立小八为皇太弟的时机正合适,他很满意,朝臣本以为立储之事没戏了,皇帝病重时,他们提起立储是一回事,皇帝病好了,他们再提那就是自讨没趣。
谁知百官都打算耗着了,皇帝这么一开口,简直是峰回路转,百官喜出望外。大家可谓是各得其所,皆大欢喜。
立储乃是国之大事,一是皇帝和朝臣达成了政治上的共识,二是礼仪上的典制。
皇帝和朝臣这边没问题,自打萧宴宁冷不丁开口之后,礼部那边忙的人仰马翻,个个都顶着黑眼圈。
历经两个多月的筹备,又在朝堂上演过一遍三请三辞,萧宴知正式被立为皇太弟,为储君。
礼成之后,萧宴宁对小八很是勉励了一番,身为储君,要更加努力学习,要接受翰林院学士的教导,直到他登基位置。
小八本来本来满腔欢喜,听闻这番鼓励,脸上的笑淡了,表情也苦了。
萧宴宁一看,忙拍了拍小八的肩膀苦口婆心地说道:“皇兄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你身为储君自当跟着大儒读经史子集,学习为君之道。”
小八瞅着萧宴宁,瞅了一眼又一眼,他咬了咬嘴唇,腹诽道,皇兄说这话,不觉得牙疼吗?
想小时候他被萧宴宁忽悠,发奋苦读,那是各种用心,一心想要追赶上皇兄。
太上皇和秦太后每每听到他的远大志向,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当年他年龄小,不明白这是什么表情,还以为双亲觉得他追不上萧宴宁呢。
直到他八岁的时候,在秦太后的生辰宴会上,太上皇多喝了几杯,拉着小八的手感慨,说小八年纪轻轻,便博览群书,说话间引经据典,一点也不像他那混账皇兄,论语都背不全,小八字写得更是甩他皇兄几条街……说到动情处太上皇差点老泪纵横,还以为自己一世英名要被萧宴宁这个逆子毁了,幸好小八帮他挽回了颜面。
小八被夸得不知所措,萧宴宁如坐针毡:“父皇,都是陈年旧事,还提它干嘛。”
他一开口,太上皇给憋屈了:“这才几年光景,怎么就不能提了?朕一想到未来史书上有你一笔,朕还要陪着你被后世那些人给批判个千年万年,朕心里就难受……”
面对太上皇的抱怨,萧宴宁能怎么办,萧宴宁只能闭嘴。
人设立的太稳,打不破了。
小八很是震惊了一场,不过他是个无脑哥吹,很快就找到了皇兄的优点,书读得不好没关系,只要够明事理就行,字写得不好也无妨,只要大家都能看得懂就无碍。
总之,皇帝好不好,要看他做了什么事,不是看他读了多少书。
听闻小八的话,萧宴宁感动的不行,然而在小八向他提出想要缩短读书时间时,被他毫不留情地驳回了。
现在小八大了,习惯却已经养在了骨子里,偶尔回首往事,只觉得自己有点傻有点呆,不过时间重来,他还是会听萧宴宁的话,谁让他皇兄那张嘴太厉害了。
小八册封皇太弟的大典结束后,宫中举行庆宴,连宁阳高墙内的瑞郡王、静王及其家眷亦获特准参宴,慎王、包括远在通州的安王还有萧珩也没被遗漏。
瑞郡王和静王一直在宁阳高墙内为当年的行为反省,有多年没参加过这种场合了。
兄弟几人相见,境况不一,瑞郡王和静王看着陌生的小八,心下有些恍惚。
他们知道小八对他们没什么感情,他们自己的境遇就不说了,子孙后代如果想要过得好,那就得让小八心里痛快。
无形中,他们都觉得自家孩子难与这位新晋储君弟弟相比,自然也就不敢轻易生出别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