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空气太好了吧!”许见深坐下,打了个哈欠,感慨道,“城市建面也新。”
“哪儿都好,就是海风刮着,太湿,你注意防潮啊。”林晓山让他系好安全带,出发后提醒道,“对了,今儿天气不错,晚上你还能看到星星。”
许见深看着空中低低挂着的云,赞不绝口:“早知道早来了。”
林晓山损他:“我以前可没少叫你。”
许见深闭口不语,林晓山也识相地没说话。谁都知道,过去的近五年发生了什么,这一切又是因什么而改变。
庆柏岛面积不大,常住人口不过三万人,本地民族居多。近些年旅游业蓬勃发展,新修了不少道路和民宿,城市景观焕然一新。
跑马云大簇地挂在天边,比棉花糖更柔软,棕榈树与路灯在宽阔的道路两旁并排而立,随着汽车行进不断后退。
许见深望着窗外,长长地松了口气。
林晓山侧头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道:“既然已经走出来了,就别想着回头。”
许见深收回眼神,奇怪地看着林晓山。
林晓山专注地开着车,话里有话:“大路宽敞,你只管往前,总不会错。”
许见深低下头,若有所思地“嗯”了声。
一下车,许见深就感受到海岛的大风。
晴空万里,艳阳高照,晒得人出汗。
林晓山告诉许见深,昼夜温差比他想象中要大,穿得太少,晚上风一吹会冷。
许见深就穿了件衬衫,抱着双臂说:“晓山哥,附近有商场吗?我想买件外套。”
林晓山帮他推行李,回头问:“冷啊?”
“啊。”许见深张开双臂,比了个大大的包裹,“这——么大箱子里边儿,一件外套都没带。”
“怎么没带呢?”林晓山觉得这不像他性格,怎么还丢三落四起来了。
“这不是最近晕头转向吗。”许见深一提“最近”,又想到那些不开心的事儿,表情迟滞了一秒,随后装作不在意地摆摆手说,“出门走得太急。”
林晓山看在眼里,叹了口气:“怪我,忘记提醒你。”
许见深说“怎么会”,又问了遍商场的问题。
“有家超市卖衣服,不过离得太远。”林晓山停下脚步,上下打量许见深,估摸着身高说,“咱俩身形差不多,你要不嫌弃,可以先穿我的,我有几件新外套还没拆。”
许见深向来是个界限分明的人,对陌生人客气疏离,对普通朋友热情有礼,像林晓山这种关系很近的朋友,则向来不用那些成年人的弯弯绕。
“行,”许见深应得干脆,“那一会儿我收拾完屋子找你。”
林晓山开玩笑说:“许总记得给我转租衣钱。”
许见深也反怼回去:“林老板还惦记我这点儿钞票?”
“缺啊,你不缺?不缺给我转两百万吧求你了。”
“行啊,但我利息很高的,真转了你又不高兴。”
“去你的!”林晓山笑骂着给他一拳,找前台要了张卡,递给许见深,“喏,给你留了间风景最好的,302,你上楼,靠左手边那个就是。”
林晓山盘下“林家小筑”当民宿的时候,周边开发还没太完善,现在对面已然一个海滩景区。赶上旅游业兴盛的风口,他也算小赚一笔。
许见深在院子里打量四周,发现很多房间都已经拉上窗帘,感叹道:“生意这么好?就剩两间啦。”
林晓山摇头,“其实一间都没剩,有两个客人订了房,现在还没来,估计是滞留在对岸了。”
摆渡轮船的时间受天气影响很大,客人耽搁在路上很正常,所以林晓山一般都会整夜为他们留房。
“这儿晴雨不定的,你明儿就先附近转转吧,别走远了。”林晓山在岛上经营,已经适应瞬息万变的气候,没出门看天气的习惯,为远道而来的朋友顺嘴提醒。
“知道了,我先补觉。”
“没工作?”
“都推了。”许见深搬着箱子上楼,回头招招手,“醒了我找你。”
林晓山小声道:“真棒!分个手,连年假都出来了。”
许见深正走着,冷不丁给他一记眼刀:“我能听到啊。”
林晓山用自己的方式帮许见深脱敏,似乎不停地提及伤疤就能缓解阵痛。
许见深不知道这是否管用,但既然没有更好的办法,他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
出来旅游没什么好收拾,几件换洗衣物和一次性用品准备完就结束了。
许见深重重倒在大床上,双脚悬空,却久违地有了一种落地的实感。
他闭上眼,脑中毫无意外地,再次出现有关某个不想提及的人的画面。不过这次有点进步,那个人的脸已经不再清晰了,取而代之的是,昏暗的浴室里,沿着地砖一路滴滴答答出去的血迹。
在毫无新意又令人难过的梦境里,许见深的大脑忽然被一阵嘈杂惊醒。
窗外传来箱子滚轮拖地的声音,许见深半懵着下床,发现天已全黑。
他推开门,站在阳台上俯瞰院子。
院内,浅金色头发的年轻人正推着箱子走来,脖上挂着头戴式耳机,右肩背着黑色的琴包。
许见深忽然站直,愣愣地揉了下眼,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而初来者却像轻车熟路的老手,精准捕获到搂上的目光,并直白地回望过去——正如他们在LiveHouse见面时那样。
第33章 别找了,他不在
许见深差点以为自己看错,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语道:“不会吧……”
等他再睁开,人已经不见了。
院子里空荡荡,只有几棵棕榈树摇曳。
许见深走到墙后,奇怪地翻出已经关机的手机,想查看闻杨的好友圈,看是否有什么变化。
——不出所料,空空如也。
许见深猜测是自己眼花了,闻杨怎么可能跨过几百公里跑到这儿。
可是,刚才那个……
许见深又转回阳台上,探头查看。
楼下仍旧空无一人。
正奇怪间,闻杨突然从他身后冒出来,跟他打招呼:“晚上好。”
许见深吓一跳:“!”
“……你好。”许见深僵硬地点点头,随后下意识看向闻杨身后。
他为什么在这?还跟自己一间民宿,是巧合?
不可能吧。
难道,是陆非晚告诉他的?
更不可能了。
想到前男友的名字,许见深又觉得烦躁。
他铁了心跟过去有关的事情告别,所以才只身来到这座岛屿。闻杨跟陆非晚师出同门,理应也属于他想逃离的“过去”,没想到现在又碰到了。
之前二人合作,工作上互动多点也算正常。但是现在,在一个远离熟人的度假海岛上,怎么也不可能像之前那样自然。
许见深打完招呼,在想以什么理由避嫌才不会冒犯到对方。
闻杨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径直走过来,在离他两步远处站定。
“在等人吗?”闻杨问。
许见深摇摇头,眼神不诚实地又看向闻杨身后。
“不用找了。”闻杨踢了下地上的浮灰,语气不太开心,直勾勾与他对视,“他不在。”
“谁?”许见深疑惑。
“陆非晚。”闻杨抱着胸说。
许见深心说谁想提他了,晦气:“……没在找他。”
闻杨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他向前走了一步:“那你在这儿,一个人度假?”
“嗯,散散心。”许见深模棱两可地说。
“散心?”闻杨的嘴唇彻底放松,渐渐上扬,“很巧,我也来散心。”
真这么巧吗?许见深心中狐疑,却也不好表现出来,只好客套道:“是啊,没想到在这儿都能遇上。你来玩几天?”
闻杨像是没什么计划:“不知道,随便跑跑。”
许见深能看出来,闻杨不是爱规划的人,可能也没看过天气预报,提醒道:“岛上天气阴晴不定,你别跑太远。”
闻杨说:“好的”。
没聊几句,许见深借口说要休息,让闻杨先收拾。
闻杨住在许见深隔壁,墙体厚实,隔音还算可以,至少许见深一直到睡着前,都没再听见闻杨的声音。
庆伯岛远离核心城区,供电常常不稳。
许见深迷迷糊糊睡着后,空调断电停机,把人热醒了。
他摸摸头上的汗,想起林晓山说过岛上电压不稳定,决定不打扰别人,自己起床,随手抓了件衣服,出门查看电闸。
每层楼的电路控制是独立的,设置在楼层公共区。
许见深披着衬衫外套,拿着手机打灯。
灯光不算亮,照到不远处,现出一个人影。
许见深愣了下,问:“谁!”
人影站在电路箱前,转过身,懵懵地说:“闻杨啊。”
许见深松口气,心说这人什么时候学会的轻功,走近问:“你怎么在这,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