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层,五层,三层,两层,一层。
叮得一声,电梯门终于开了。
像什么无法解释的心电感应,门内居然出现闻杨的脸——他也抱着一束玫瑰,见到许见深还愣了会。
一样的花,一样的心境,一样浓郁的爱意。
许见深再也等不了,趁电梯门关前,走进去,在空荡荡又完全密闭的空间里,仰起头,吻闻杨的嘴唇。
第73章 我会给你最完整的爱
许见深很少在公众场合失控,今天也没有喝酒,所以他都没法解释,为什么看到闻杨会这么忍不住。
还好年轻人没有细问,只是专心地回吻他。
电梯门开了,外面走来两个住客。二人这才眼疾手快地分开,这才发现忘记按要去的楼层。
许见深憋着笑,把脸转到一边,脸色微微泛红。好在路人没看到什么,都在玩手机。
终于到家,客厅有些乱了,大概是昨晚在沙发胡来的缘故。年轻人偏好一些不走寻常路的场合,浴缸、厨房和客厅都没能逃过。
许见深还没有开灯,又被闻杨摁着,抵在玄关前接吻。
时间实在有点长,许见深轻轻喘着气,用指尖抵住他的胸口,问:“拿着玫瑰花,是要下去接谁?”
花已经被放到玄关上,闻杨把它抱回来,说:“看到你的车进库了,想着下来接你。”
“这么贴心。”许见深笑着说,“原来是接我啊。”
闻杨有点委屈:“还能有谁。”
许见深说自己是在开玩笑,转身想开灯,又被闻杨从背后抱住了。
“我也给你买了花。”许见深说,“还有蛋糕呢。”
闻杨说:“真巧。”
“是啊,好巧。”许见深转过身,角度正好能与他接吻,“今天家里会有双倍的香味。”
于是他们一路吻着,倒在沙发上,没有开灯,在昏暗的月色下脱得一干二净。
月光打在他们的身体上,洁白,神圣,像曲线完美的雕塑。
许见深的腿被架在沙发背上,浑身湿淋淋的,像刚从水里打捞出来。到最后,他连出声都不会了,颤抖着抓住闻杨的背,将精壮的腰身抓出很多条印子。
毫无悬念的,第二天许见深没能按时起来。还好他没有工作,小小赖一会床也没什么。
可惜闻杨就没有这么好运气,因为要录音,所以他必须早早出门。走之前闻杨热好了早餐,放在微波炉里,写上字条,让许见深起来记得吃。
路过客厅时,他将昨晚混乱的沙发收拾干净,又非常坏心眼地,唯独留了一条腰带,工整地挂在沙发背上。
许见深赖到中午才起床吃饭,刚到客厅,就看到沙发背上明晃晃挂着一条腰带,不免想到昨晚他要求闻杨干的事情。
当时双手被勒得有点紧了,手腕都青了。而且,皮带打在皮肤上,也比手掌要疼,到现在红印还没消除。
是玩得有点过了,许见深想,自己已经不是二十岁,以后不能再这样为所欲为。
他伸了个懒腰,趁着今天不上班,打开衣柜,想要收拾把过季的衬衫。这种恬淡的慢节奏时光实在少有,以至于连收拾家务都变成了放松。他一边打开电视,看闻杨的采访,一边将换季衣服扔进洗衣机。
突然,许见深注意到,衣柜的一角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以前哪里摆着小小的木头箱子,不过一直上了锁,今天居然打开了。
毕竟是租的房子,总给人一种随时能离开的感觉,因此很多地方许见深都不会特意去看,只守着自己给自己划出来的一亩三分地。也就很难发现,箱子是什么时候失去锁的。
内柜在许见深刚搬进来时就注意到了,他没问过,也不觉得有必要问,这锁无论是属于房东还是属于闻杨,都没必要好奇。
不过,突然打开的锁比一直工作的锁要令人生奇多了,许见深放下叠好的衣服,轻轻地打开箱门。
这个内柜占据了小半个衣柜,比许见深想象中更容易推开。
电视里的广告正好结束播放,闻杨被记者追问,有关兖港和陆非晚的问题。
许见深没法分心去听闻杨的回答,因为,他亲眼看到,柜箱里整整齐齐码着许多小物件。
而没每一样物件,都与自己有关。
——雨后当归的香水,装拨片的木盒,用掉一半的纸巾,装过膏药的药袋,有些皱巴的笔记本,甚至断掉的眼镜。
还有,闻杨写给许见深的,从来没有寄出去的信。一共一百零一封信。
除了这些没有主人的信封,其余每一样东西都有许见深用过的痕迹。
它们被高高地垒起来,环绕着一颗小小的枕头放好,像是某种小动物的巢穴。
许见深看到这个景象,脑袋有点疼,坐在地上想了许久,也没把柜门关上。
闻杨录歌一直录到晚上,天黑了才回来,疲惫地把包往玄关上一放,拖着脚步走到许见深面前。
许见深正在看书,见状,站起来,抱住他,把他的脑袋放在自己肩膀上,摸了摸他头发:“累吗?”
“还好。”闻杨说着,让许见深坐下,自己仍保持着倚靠的动作,闭上眼。
许见深一言不发,就这么拍着他的脑袋。
等了一会,闻杨攥紧许见深的手,问:“你怎么不说话?”
许见深想了想,决定直接问清楚:“有个问题,以前一直没问过你。”
闻杨顿了下:“什么?”
许见深轻轻抚摸着他的眉骨,柔声问:“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闻杨直起身,呆呆地看着许见深:“啊……”
“别说在岛上。我不会信的。”许见深弯起眉毛,像是在笑,但话里分明是盘问,以至于闻杨分不清该怎么回答更好。
“我……”闻杨有点难以启齿,担心真说了,会让许见深觉得他偏执和可怕。
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是许见深的男朋友,自己唯一可怕的点就是居然能忍这么多年才动手,可这也称得上委屈可怜。
于是闻杨一点也不想骗人:“大概,快五年以前吧。”
许见深仔细想了想,并不能想出他们五年前能有什么交集:“那时候,我们见过吗?”
“见过啊,在音乐学院,你跑错教室,还给我送围巾。”闻杨撇下嘴角,眼睛里甚至开始闪烁水光,“你都不记得了。”
许见深的确有这个印象,但他没想到当时那个人居然是闻杨:“原来是你啊。”
闻杨趴回许见深的肩上,像耷拉着耳朵的小狗,嗫嚅道:“不然你以为。”
许见深揉乱他的头发,轻声道歉:“对不起,当时你戴了口罩,实在没有认出来。”
闻杨噗噗吐了两口气:“早知道就不戴了。”
“原谅我吧。”许见深哄道,“我记性太差了。”
闻杨眨了两下眼睛,仰起头说:“那你以后不许忘了。”
“嗯,一定不会了。”许见深做郑重承诺,为表衷心,把闻杨揽进怀里,轻轻亲吻他的额头,“只要你肯告诉我。”
月色遥远,更深露重。
许见深和闻杨早早上了床,打昏暗的暖光灯,依偎在床头说话。
闻杨将他们真正的初见,在美国的想念,还有后来买的药,在各种地方的等待、窥视,一股脑都告诉许见深。
整个故事变成言语也不算长,短短二十分钟足以概括。期间闻杨一直很淡定,像是在讲述另一个人。
许见深的头与他相抵,听到最后,久久没有出声。
闻杨抬起头,鼻尖在许见深的脸上划过:“在想什么?”
陈年旧事,一朝托出,许见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该感动么?这是闻杨最不希望的回答,否则他不会选择在今天才说出来,更不想让纯粹的爱和尊重掺杂别的情感。
该难过么?天之骄子般的年轻人坠下神坛,在最挣扎最黑暗的时刻,又要承受来自暗恋对象的痛苦,许见深没想到自己也是始作俑者。
闻杨在收集这些时,在想些什么,它们会给闻杨带来什么,慰藉,还是更加痛苦,许见深不知道。
这些胡思乱想都不是许见深的本意,它们就这样,一点一点填满心脏,直到另一股穿金透石般的暖流漫遍全身,许见深收到来自闻杨唇边的力量,定了定神。
“那你能把以前写给的信,念给我听吗?”许见深问。
闻杨刚才只说了情节,没说细节,更没提那些无聊的琐碎的情感载体,因此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有信?”
许见深扬眉:“把箱子藏那么明显的地方,还把锁打开,难道不就是想让我看到?”
“……”闻杨默然,移开眼神,“那个,我去拿信。”
许见深淡淡地笑开,眼神跟随年轻人走到客厅,又随着他走回沙发上。
闻杨跳上垫子,双腿盘起,倚在许见深的身边,摊开信。
“这是我第一次见你之后写的。”闻杨说着,把信纸摊开在床头柜上,清了清嗓子。
[你好。]
[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我记得你的眼睛。]
[睫毛很长,像蝴蝶的翅膀。琥珀色,比湖水清澈。]
[你的声音也很好听。]
读几年前的信有那么一些羞耻在,闻杨读到一半,无法再读下去了。
他认真叠好信,塞回信封里,往许见深怀里一放:“算了,你自己看吧!”
许见深笑得不行,将信封妥善放好在靠近心脏的口袋里,说:“好,会仔细看的。”
说着,许见深又将自己的眼镜摘下来,完好地,塞到闻杨手心。
这眼镜还是当初在路口,闻杨陪许见深一起买的。那天就像冥冥之中出现的,连上天都想要见到的巧合,他们追尾,相遇,一起度过平淡而充实的生日。
“还有,”许见深不知道那天闻杨是什么时候,又是出于什么目的收集的这些,他也没有深问,有些秘密,他猜年轻人大概会不好意思被人知道,他拿镜腿轻轻刮着闻杨的手腕,“以后,别再收这些旧的东西了。”
镜腿在手臂内侧游走,触感又痒又麻,闻杨一下子绷直了脊背。
“我会给你最完整的。”许见深抬高身体,跨坐在闻杨的腿上,带着上扬的尾音,在他耳垂附近吹气,“——不管是爱,还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