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侍奉在御前的是福生,福生捡起奏折,不敢去触圣上霉头,小心翼翼地摆放在另一边的案几上,恭候在旁。
师离忱拿起另一份奏疏,无例外,还是选秀。
啧。
又一本奏折被丢到了地上。
福生蹲身捡折。
上首,圣上声线不辨喜怒,“将上折名单抄录一份送去监察司,无论大小都找出他们的错处,内宅的,养外室的,家中子嗣有错的,一个也别漏了。”
福生应道:“遵旨。”
师离忱低敛着眸,眼底阴沉沉地转着玉戒,幽幽道:“一帮记吃不记打的,还有空管朕。”
顿了顿,他问福生,“你师父呢?”
“师父说,小宠老伺候不好圣上,得懂点规矩,去监督去了。”福生低首,恭恭敬敬地回答。
……
与此同时。
兽园偏殿之中。
乐福安挑剔地扫视一眼裴郁璟,冷笑道:“别以为咱家不知道,昨儿晚上是你偷偷溜进的圣上寝宫。”
裴郁璟挑眉道:“公公好耳力。”他看向乐福安身后两名从头到脚,裹着斗篷,遮得严严实实的人,“……这是?”
“教你怎么伺候圣上的妙人。”乐福安颇有些嫌弃地扫一眼裴郁璟,声音阴阳怪气道,“……圣上怎么就瞧上你了呢!”
身形高挑挺阔,不够柔软,与圣上那修长矜贵的身姿站在一起,哪里相配?偏偏就他能得圣上欢心。
乐福安想想圣上空荡荡的后宫,圣上又一直孤身一人……
也罢!
只要能讨圣上高兴,再怎么样他都捏着鼻子认了。
“闭门。”他吩咐道。
殿门关紧。
乐福安拂尘一挥,两人身上的斗篷全数落下,显出内里乾坤。
裴郁璟阴沉不定地扫过一行人,眼睛好像被玷污了。他沉着一口气抬眸望天顶,试图劝乐福安回头是岸,“公公,没必要吧。”
“有必要。”乐福安肃然道,“这两位都是京都拔尖的人儿,伺候人的那叫功夫一流,你就看着他们怎么做,怎么教的,你好好学,免得你这没个轻重的家伙又给圣上啃出一嘴的血!”
裴郁璟咳了两声,心虚得紧。
乐福安冷哼一声,还要赶着回去侍奉圣上,出了门后,就在门口上了一把大锁,把人锁在里面。
“这伺候人啊,可有讲究了,尤其是伺候金尊玉贵的贵人,要像这样……”特殊人才开始示范,摘下一颗葡萄,“不能用牙,只许用舌头,把这新鲜葡萄的皮剥下来,这功夫就成了一半。”
裴郁璟坚持不看二人。
但是那知识就是从耳朵里进去了……
这种东西看书就好,实在臊得慌,裴郁璟隔着一道门唤乐福安,“公公,真的不必如此。”
乐福安半个字都不会信,斥道,“好好听,好好学,回头再叫咱家看见圣上身上有伤,饶不了你!”
“……”
裴郁璟嫌恶地扫了眼有互动的二人,眼不见为净,干脆跃到房梁之上。底下两位带着命令来的,自然不能停下,尽量把有用的知识化作言语说出来。
人是不想学的。
脑子是记住的。
裴郁璟不自觉就想到了小皇帝,就连底下的动静都被忽略了。
他想。
还没见过师离忱情。动的模样。
师离忱永远都带着一层疏离的面具,哪怕隔得再近,说翻脸就翻脸,他眼底暗了暗,抚上额角。
那里有昨夜在床柱上撞出的淤痕。
更让人上瘾的是,天子身上如绸缎般滑。腻的触感,矜贵的圣上,每一寸都带着香气。
虽然当时一片漆黑,可鼻尖触碰到的感觉不会错,黑夜会放大感官,天子的耳垂就像微凉的玉珠,含着就舍不得放开。
美好的让人舍不得醒。
裴郁璟眼神幽暗,唇角微扬。
白日威严,生杀予夺的帝王,晚间躺在榻上任人蹂躏的时光。
哪怕只有一瞬。
也令人甘之如饴啊。
趁帝王对他尚有兴趣,关系或许还能再近一步也说不定。
否则。
当兴趣消失。
天子真会割下他的头颅做酒碗。
以及藏匿的……某些事。
必将让天子震怒。
惹怒一国之君,并不是好主意。
第55章
监察司的动作很快,找齐了名单上大臣的小辫子。
等到朝会之上,按照名单陆续参奏。
宛若阎王点卯,每隔三日参一批。罚俸的罚俸,该整治家风的整治家风,谁也别想逃过。
两次下来,大臣们总算回过味来。
圣上很不满他们递上去的,有关于选妃的奏折,和监察司联合演了一出戏,在这儿敲打呢。
这些上书的大臣,家中多半有适龄待嫁女子,且大部分都去过太后举办的春华宴。他们打着让自家子女入宫的注意,说到底不过是为自身牟利。
在朝为官,要的是脑子。
眼瞧着两次朝会受到牵连挨罚之人,都是请书选秀的臣子,这帮人多少心里头就有数了。
该撤奏折的撤,该闭嘴的闭嘴。
朝会上口风也变了,圣上不想纳妃就不纳呗,反正尚未及冠,年轻,日后有得是机会。
百官老实了。
心中宽慰自己。
至少圣上没和让太后结束垂帘听政那天一样发疯——
那日朝会,圣上只披了件玄色龙袍,发也没梳,微卷的长发散在周身,浑身裹挟着一股懒怠的气息,单提着把天子剑就来上朝。
年轻的帝王肤色苍白,唇色猩红,像是被打搅了好心情,神情烦躁,连带眉眼都萦绕着阴沉沉地戾气。
龙椅也不坐,随意地坐在玉阶上,姿态看似平易近人,可行为却令人闻风丧胆。
他叫着百官名字,一个个轮流问话。
谈的不高兴了就杀一个,谁回答的不满意了就杀一个。
实在令人心有余悸。
如今圣上肯和监察司打配合,做做戏,已经很好了。
而那些,还没来得及上书,或是想观望一阵再上书的官员,反应过来也惊出一身冷汗。
好险,差点就犯忌讳……圣上最厌烦官员越权,显然这是。
于是。
朝堂之上,暂且安分了。
一晃眼,便到了殿试之日。
皇城朱雀门敞开。
朝臣走顺义门,殿试学子走朱雀门,金吾卫奉命把守在前,穆子秋则臭着脸,一个个审查贡士身份。
自打春闱开始,他就没进过宫,圣上不许他进去,只能在朝会上偷瞄几眼,实在让人心里发苦。
这些贡士入了朱雀门,还要进行一层验明正身,才能去往金銮殿的位置。
*
紫宸殿。
师离忱低声哼着小调,笔尖蘸取墨汁,大笔一挥勾勒出一幅画作雏形,楼阁,高台,模糊的人影。
门外有人来报,“圣上,殿试将开,可要前去一观?”
四百多人殿试的盛况,今朝头一回得见。
金銮殿两侧有翰林院及内阁百官监考,还有金吾卫在周边巡视监察,总体不会出差错。
师离忱并无监考全程的心思。
等阅卷后再去殿上,倾点出前三甲也不迟,去了也只是干坐半日罢了,枯燥乏味。
他道:“朕就不过去了,一切事宜让柳清宁自行处理。”
“喏。”宫人应声,快步退去。
圣上口谕,他得尽快到金銮殿前,和主持春闱的柳大人知会一声,免得延误殿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