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旭停在裴郁璟旁边,晒笑讥讽道,“皇兄脾气是最宽容温和的,却也不是哪里冒出个阿猫阿狗都能做本王的皇嫂,一时宠幸而已,这会儿不就腻了吗?本王劝你知难而退,待时间到了,滚回南晋去!”
话到后头,带了一丝警告的冷意。
风裹挟着叶声,马蹄声也有些大,穆子秋追上来只隐约听到了‘皇嫂’‘时间’‘南晋’……细思极恐,顿时天好像要塌了。
没旁人在,裴郁璟看他们的目光几乎不加掩饰,轻蔑一瞥,阴鸷暴戾的震慑感,铺面而来。
师旭一怔,忽然警觉。
裴郁璟下颌轻抬,露出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笑,“那你怕是要失望了……圣上对我,永远不会腻。”
目光相碰,气氛陡然争锋相对。
不过瞬息,裴郁璟收敛了杀气,拉着缰绳调转马头,遗憾道,“算了,八弟是不会明白的。”
末了一声极具深意挑衅的嗤笑,驾马远去。
徒留二人面色铁青。
穆子秋察觉到双方莫名散发的敌意,愤怒与惆怅间,心里更难过了。
圣上和裴郁璟。
居然是真的。
都一个叫皇嫂,一个叫八弟了……他还能有机会吗?
*
被抢了猎物,师离忱好心情被坏了大半,再遇见猎物时也没了在射杀的心思,干脆打道回府。
掉个头遇上了穆子秋和师旭,师旭招手扬声道:“皇兄!”
师离忱瞧他们身后连个跟着的人都没有,便拨了两个金吾卫过去,笑道:“你们这是来打猎还是来郊游的?”
“我要跟着皇兄一起走嘛。”师旭笑嘻嘻地与师离忱并肩骑行,想了想哼道:“臣弟半道上遇到了那裴郁璟,皇兄不知道,他那脸臭得,活像是有人欠了他几千金!”
穆子秋搭腔,“对啊,圣上可瞧见他那身打扮,花枝招展的,知道的说他是来秋猎,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相看哪家贵女,实在不像样。”
听着二人使劲说裴郁璟坏话,师离忱低低笑了两声,不做回答。
见师离忱神情并无变化,师旭调转话头,道:“皇兄,新画的舆图用着可还习惯?”
提到舆图。师离忱正了正神色,不疾不徐道:“这回你倒是立了大功,秦将军采用了这张舆图,重新部署了边防,给鞑靼吃了几回教训……你可要什么赏赐?”
师旭得意地扬眉,“能帮上皇兄,臣弟心满意足,不需要什么赏赐。”
马慢悠悠地走着,他低眼看到师离忱衣摆上一晃一晃的金绣龙纹,眸中一软,“只是许久没和皇兄如此亲近的说话,臣弟心中有些感慨。”
自从出事后,外出游历一年多才敢回来……
师离忱语气温和道:“勿要忧思。”
……
秋狩三日。
师离忱草草结束回了浮生山庄歇息,听闻今日猎得最多原本是裴郁璟,不知为何猎到一半他人就不见了,后头被穆子秋追上了数量,成了第一。
而据说不见的了裴郁璟。
此刻埋伏在圣上的床榻间,赤着上身,将自己绑成了礼物,红绳勒住紧实的皮肉似乎让身躯变得更加饱满,肌肉线条流畅,顺着锁骨望下来的腹沟精美。
师离忱掀开床帐,便见这么个人,怔愣一瞬,而后瞬间冷了面色:“谁准你上朕的榻了?”
裴郁璟红着眼,可怜道:“他们都说圣上腻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师离忱确实有被引。诱。到。但他不可能承认,既然要冷了关系自然就要做绝。
他把榻上的人丢下来,视线有片刻停在裴郁璟被红绳捆绑压出的鼓肌上,随后闭目沉声道:“……滚出去。”
裴郁璟不可能错过着任何机会,哪怕一点苗头,都足够他顺杆子往上爬。只不过他被捆得结实了,只能向前膝行几步,用唇叼住圣上垂在身侧的手指,将指尖含在舌间卷一卷。
这种举动,如果是野兽来做,比如小汤圆,代表的就是亲。昵,亲近。由人来做,那就有些色。气,带了几分暗示的意味。
况且裴郁璟在某些方面确实做到了极致,他学得很好,之前数次也都把圣上伺候的很好。
师离忱不可避免的被诱惑了一下。低垂的眼眸暗沉,紧紧看着裴郁璟将他的手指含在舌尖,裴郁璟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同样在勾他。
“……”
师离忱抽回了手指,指腹按在了裴郁璟嘴角,狠狠擦了擦,嗓音哑了一些但依旧冷冰冰的,“朕说了,滚出去。”他拍了拍裴郁璟的脸颊,眼波瞧不出喜怒,“这招没用。”
……
裴郁璟又被赶出来了。
绑没松,但好歹给了他件衣服。
裴郁璟后牙都痒了,死活想不通明明小皇帝都意动了,怎么就不肯亲手拆开他这个大礼呢?
分明很喜欢!
*
秋狩共三日。
第二日师离忱照常,介于金吾卫昨日惊吓猎物的表现,全部被师离忱留在了行营。
只有乐福安怎么说都不肯留在行营,“老奴这把骨头还能活动,用不上那么仔细。”
师离忱只好随他去。
围场丛林密布,浅显些的地方有小鹿野兔之类的,足够师离忱活动筋骨,体型再大一些的野兽便不行了,失了内力之后不能再和以前一样莽撞。
草尖轻晃。
他拉弓提箭,闭上一只眼瞄准方向。忽地闻风轻抖,乐福安惊觉:“圣上!低头!”
师离忱立刻倾身趴下,一簇飞箭贴着头顶掠过,钉死在了树上!丛林树梢上窜下来几道黑影,约莫十几人将一人一马包围起来。
“有刺客!”
乐福安按动拂尘机关,拔出断刃拼接成一把**,护在师离忱身前。
秋狩开始前禁军会大肆搜查围场,故此他才会远离行营单独行动,谁又有这么大本事,敢在秋狩围场刺杀?
师离忱微微眯眼,抽出腰上缠绕的软剑。与瞬息之间,挡住刺客杀来的刀剑,这一交手便感觉到了不妙。
手腕被震得发麻。
这些刺客有备而来,且能耐不俗,不输金吾卫,训练有素寡言杀伐,哪怕乐福安一个劲逼问,也半个字都不往外吐露。
他们的目标是师离忱,乐福安哪怕挡得再严密,也有百密一疏。
师离忱暗自思忖。
若是内力未失之前,杀出这包围圈不是问题,可他如今没有内力,凭着往日经验只能勉强避开不受伤害,大部分压力都被福安承受了。
“啾——”
乐福安放出信号,道:“圣上,金吾卫马上就赶过来了——唔!”他肩上被划了一下,很闷一声,反手一**了回去。
眼见乐福安受伤,师离忱不再犹豫,一鞭子抽在了乐福安所骑着的马上,冷静的做安排道:“福安,你先走!带小汤圆来找朕!”
乐福安瞳孔骤缩,“——圣上!!”
然而师离忱已经纵马往林子深处去,这些刺客既然是奔着他来的,那么自然就会追着他来。
果不其然。
刺客穷追不舍,时不时放出暗器,带着杀意取命,师离忱反手用软剑一一挡下。越往里林子越密,山阴可怖。
陡然间。
师离忱听到另一阵马蹄声,他回首看去,裴郁璟追了上来,不愧是汗血千里马,全开后速度奇快,宛若一道银色闪电。
他也一改往日神情,目光冷凝,眼底暴戾牵马跃起,杀穿其中一个刺客,朝师离忱伸出手来,厉声道:“手给我!”
御马性情温和,又失与锻炼,在某些地方速度比不得野驯的千里马。师离忱也不矫情,手伸过去,被裴郁璟拉着手腕,猛里一提拽到身前,马儿还在往前狂奔,速度俨然比之前快了不少。
刺客还在穷追,师离忱一边挡住侧面飞来的暗箭,一边用软剑挡的同时飞出袖箭又击退两名刺客,又一边喘着气问:“你怎么来了?”
裴郁璟道:“我就在后头跟着,看到信号猜到出事了,过来的时候又看到乐福安身上带着伤,便一刻也不敢耽搁。”
幸亏来了。
交手两回合便察觉到刺客不是省油的灯,若是让这些人一直追着小皇帝,待小皇帝体力耗尽,后果不堪设想。
师离忱看了眼,追着的刺客还有八九个,并且还在陆续增加,这帮刺客怕是有二三十人,见追不上千里马便簌簌放箭,四面八方,杀气腾腾。
“小心!”裴郁璟护着师离忱的头,运起内力手中刀剑一扫,呈一道圆弧涟漪将箭矢砍断。
他蹙眉道:“这些人内力不弱,轻功也不错,寡不敌众不好硬来……圣上可知他们是谁的人?”
师离忱心底压着火气,眸色冷凝:“敢在皇家围场动手的,没几个。要么就破罐破摔,要么就没脑子,先把这些人甩开……”他指挥道,“左拐。”
裴郁璟立刻让马儿掉了方向。
左拐之后,林子愈发狭隘,这里已经是围场最深处,甚至到了围场边缘,一道坡度较陡的山崖出现在面前。
裴郁璟低眼,与师离忱视线对上,几乎瞬间就猜到了对方想法。
确实。
与这些刺客对上,未必能全须全尾退出,况且刺客在暗器或者武器上淬了毒,伤到就是死路一条。
还不如滚下断崖,甩开这些刺客尚有一线生机。
顷刻间。
裴郁璟将外袍褪下裹在了师离忱头上,将人搂住在怀中抱着翻身下马,在刺客追上来之际,直接滚下山崖。
箭贴着二人身影擦过,飞向空旷的山崖上空。
此地山崖险峻陡峭,乃是围场边缘,不能轻易翻山越岭而上,若是直接跳下去必死无疑,可若贴着陡峭的岩壁滚下去,就是另外一种说法。
一阵天旋地转,崖壁砂石诸多,膈得师离忱浑身疼痛,但他的头被包着,整个人都被裴郁璟护在怀里,看不清情形,只能听到裴郁璟时不时的闷哼,忍着疼问:“九苍,你还好吗?”
“跳崖嘛,难免磕碰,别担心。”裴郁璟喘着粗。气,似乎也在忍耐,听起来精神气还很足。
师离忱浅松一气。
片刻后。
感觉坠地摔在了平地,他摔在了裴郁璟身上,小腿膝盖磕到了石头,顿时疼痛感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