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双春道,“那日恰好是奴婢的生辰,因而记得清楚。”
她只回答该回答的,决不多问一句。
楚九辩指尖蜷缩了下,道:“行了,下去吧。”
待两位绣娘走远,百里鸿才仰着小脸看着楚九辩道:“先生,七月十二不是开始下大雨那日吗?舅舅为什么叫人在手帕上绣茉莉呀?”
楚九辩喉结滚了下。
他总不能说,那日大雨,他与秦枭在养心殿连廊下染了一身的茉莉香。
而他又恰好用秦枭的一张手帕擦了手,对方还把手帕收了回去......
他现在能肯定秦枭怀间那张绣有茉莉的手帕,真的是他用过的那张。
可他总不好这般与小朋友解释。
“先生?”百里鸿惊讶道,“你怎么耳朵红红的?”
小玉子站在他身后,闻言也悄悄看了楚九辩一眼,然后又快速收回视线,压住了唇角的笑意。
陛下年纪小,虽聪明,但对这些情情爱爱的不了解。
可他却知道,此前宁王大人忽然叫人在院里种满了茉莉,这很不正常。
楚太傅今日又问起什么茉莉,什么手帕的,定是这两样东西对他们二人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此前见秦枭有一张帕子很好看。”楚九辩半真半假地说,“随便问问。”
“哇,先生都说好看,那定是好看的。”百里鸿撑着小脸道,“等舅舅回来朕定要瞧瞧。”
楚九辩抬眼,遥遥望着西北方向的天空,只觉心口发闷,还有些烦躁。
从御花园回到养心殿后,楚九辩就与百里鸿各自开工了。
小朋友昨日刚和楚九辩学了阿拉伯数字,觉得很有意思,今日便一直在研究。
楚九辩则快速批阅奏折。
不知过了多久,秦朝阳忽然从外面进来,将手里的密信递给楚九辩道:“公子,是西北来的信。”
楚九辩心一跳,快速接过来,见信封上龙飞凤舞的大字写着:【公子亲启】。
第64章 望君速归
知道是秦枭的信,百里鸿当即坐不住了。
他小腿一蹬就从椅子上滑下来,迈着小短腿跑到楚九辩身前。
“先生,朕也想看。”小朋友踮着脚,双手撑着楚九辩的膝盖就想往他怀里爬。
楚九辩就顺势将他捞起,叫他坐在腿上。
百里鸿双眼亮亮地瞧着信封:“先生,舅舅说什么了?”
“我看看。”楚九辩展开信纸。
入目便是熟悉的字迹,龙飞凤舞,力透纸背,自成风骨。
【离京一月,已至西北......】
公事公办的口吻,将这一路上的事都简单说了一遍。
还有到了西北那日,墨巴赞普反悔,准备当日屠城,但被定北王拦下。
说如今陕甘两地百姓之间,都在传扬定北王的英勇事迹,说他此前被俘虏的“无能”名声都已经被压了下去。
虽好似是公事公办的口吻,可楚九辩还是从那句“定北王身在敌营,名在大宁”中,品出了秦枭的嘲讽之意。
看来这件事并非传言那般。
定北王与墨巴赞普合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什么“为百姓挡刀”,什么悍不畏死,恐怕都是这位藩王自导自演。
是他自己做了个戏台出来,然后将大宁朝廷与西域塞国都囊括进戏台之上,又将其中包括秦枭和墨巴赞普,乃至于陕甘两地百姓都算计在内。
不仅成功将秦枭引了过去,还给他自己扬了名。
果真是好手段。
楚九辩眸色微沉,他此前还真没注意过这位定北王百里御。
这位是成宗时期最小的皇子,年二十五,与秦枭同岁。
英宗时期夺嫡之争的时候,这位定北王年岁尚小,母族势力又不算太强大,因此只来得及匆匆为他谋了个封地送走,并未参与党政。
此后英宗在位的八年,他都安安分分,甚至还不如远在南边的南疆王有存在感。
但现在看来,这位也不是个安分简单的主。
相反的,这人有谋略,敢拼,还能豁得出去,是个很难对付的人。
这些藩王可真是一个个隐藏得好,但现在朝局动荡,他们也都开始蠢蠢欲动了。
楚九辩敛眸,继续向下看信纸上的内容。
【夜里已经派使臣前去和谈,大军修整三日便开战,祝本王好运。】
秦枭本就没打算和谈,因此也就派使臣走个流程,打起来是迟早的事。
但秦枭这般写出来,楚九辩还是不由弯唇。
不过随即他唇角的笑意就又散了,眉心微微蹙起。
信送到他手里就花了四日时间,也就是说,没出意外的话,昨日秦枭就已经与塞国军队开战了。
也不知情况如何,秦枭是否已经受伤。
应该不会。
秦枭若是第一日就受了伤,就很难如原著中那般“大败塞国”,所以他眼下定还是安全的。
楚九辩定了定神,继续朝下看去。
信已经写到了最后两句。
【请公子转告陛下,本王一切安好,争取年前归京。】
不等楚九辩转告,小朋友就已经看到了这句话,当即开心地抱住楚九辩的手臂道:“先生,舅舅说他年前就回来呢!”
“嗯。”楚九辩笑着应了声。
百里鸿便一扭一扭从楚九辩怀里扭下去,笑眯眯道:“先生,朕要继续算数啦。”
他要好好努力,等舅舅回来就能看到比之前更厉害的他!
“去吧。”楚九辩道。
小朋友便回到位置上坐下来,继续板板正正坐着算楚九辩给他出的数学题,一点没有不耐烦,反而是满满的斗志。
楚九辩收回视线,看向信纸上的最后一行字。
【本王有些想念院中茉莉,不知可还安好?】
他定定看了半晌,才把信纸收起来,转头对秦朝阳道:“西北那边应该已经打起来了,多留意些消息。”
秦朝阳恭敬应是。
“藩王府邸也可以开始收拾了,宴席与年节的事,也劳你与洪公公多盯着些。”楚九辩道。
秦朝阳躬身道:“属下领命。”
年节将至。
新帝登基的第一年,七位藩王要全部入京请安,且估计都要拖家带口,再带些侍从部曲。
他们这么些人,自然不可能安排在皇宫里。
好在这些藩王在封王的时候,宫里就给他们在京中赐了院子,这会儿只要派人去收拾就行,不用临时再建。
而且这些府邸中都留着些下人“看家”,都不是荒芜的院子,因而要收拾起来也能省不少事。
但年节宫宴就有很多细节要盯着,亏得有礼部的官员们统筹,不然楚九辩手下的人会更不够用。
还有吏部,最近的折子也越来越多。
这一年的官员考核,以及想要再调动一下的官员,都在这个时候走动起来,折子垒了一堆又一堆,楚九辩每日都要批到大半夜。
每每到晚上直不起腰的时候,他就不由想起秦枭。
若是对方在就能给他分担一半的工作量,简直不要太轻松。
只是短时间内,秦枭是回不来的。
楚九辩铺开新的纸页,提笔蘸墨,给秦枭写回信。
他的信就更简单一些。
他先说了近日朝中都有什么新鲜事。
一是河西郡那边的百姓户籍已经都整理清楚,郡守韩远道强权压了地方势力,没叫那些当地世家和各方势力再次偷走百姓田地。
不过朝中这四大世家,似乎是猜到他们有意动田地赋税,私下里都有了小动作。
二是萧家家主萧曜,近日重新开始出现在了人前。
虽然较此前略有消瘦,但精神状态良好,楚九辩瞧着对方应当是已经能压制住对曼陀罗的瘾了。
不过吏部尚书萧怀冠虽瞧着精神头更好了些,但人也开始消瘦,本就苍老的面容,双颊都已经凹陷了下去。
楚九辩委婉告知秦枭说这个老东西应当命不久矣了。
萧家此前就有大量曼陀罗,朝廷禁了之后,萧曜也命家中众人都远离这东西。
可萧怀冠那个状态,楚九辩只瞧一眼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定是萧家剩下的那些曼陀罗,都被萧怀冠这个老东西吃了。
甚至楚九辩都知道他为何会吃,定是想着自己本就垂垂老矣,活也活不了几日,不若活得更自在些,便是毒_品他也认了。
三是王家。
楚九辩觉得自从他派了户部侍郎王朋义去送军饷之后,礼部尚书王致远就有些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