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有好几位长得凶神恶煞、膘肥体壮,一看就不好惹。还有人瞧见里面有几个人比较眼熟,当即有人喊了一声:“这不是已经成为流寇的牛二元吗?怎么跟在这个人的身后?还有这不是那刘方吗?这,这些人都不是好人呐,这位公子怎么和这些人混在一起。”
似乎那些凶悍的人格外惹他们恼怒,刚才的寂静完全被打破。这里的人都七嘴八舌地说着话,一个个都义愤填膺的模样。
“这些都不是好人,要不是这些人合伙来劫村,我们大家伙也不至于饿成这个样子,能和这些人混在一起能能是什么好人。”“还有现如今总算有个靠谱的人来帮我们开渠,又跳出来阻止,心里到底有着谋算大家心里都清楚吧。”“完全就是要把我们全都渴死、饿死、穷死,这些人就是看不得我们好。”“滚出去!我们要凿井开渠,和你们没有什么关系!”
大抵长时间的干旱以及困苦早已压抑在众人心中,一时间瞧见那些曾经为流寇的人。不禁怒火中烧,立即就说出这些话来。这份怒火还愈演愈烈,让他们说话怒吼的声音如震天滚雷一般轰隆隆而来,格外混乱不堪。
沈砚淡淡地抬起眼睛看了朱斌横一眼。
朱斌横抬起手来,示意大家安静。
这些时日朱斌横确实没少做好事,短时间内就得了民心,只是这般一个举动,就让他们渐渐冷静下来。
其中有人上前对朱斌横说道:“朱大人,我们知晓这是从洛都来的大人物,虽然我们不知他到底是谁,却从未见过他做过什么事情,听闻终日不是待在官衙,就是不知到哪里去。我们也不希冀此人能做些什么,只要不坑害我们就是了。现如今他却和这些流寇混在一起,我们还听说,此人在泠州这般的地界竟然还每日都有人送冰来给他,不知每日要有多少人跑来,又有多少人在赶来的路上,真是朱门酒肉臭。朱大人……”
此人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朱斌横伸出手稍微阻挡了一番。
本来沈砚故意将那些属于自己的坏话传递出去,就是为了等这个时刻零零碎碎增加一点反派值,哪里知晓这朱斌横竟然自顾阻拦了别人,让沈砚又看了朱斌横一眼。
朱斌横没有说什么,只是眼睛冷肃地瞧着沈砚,对沈砚说道:“不知您大驾光临来到此处,究竟所为何事?”
没见朱斌横的面上有着其他神色,只瞧见他分外冷静,即便他身边那些已然被方才那些话有些煽动的百姓们都怒气冲冲看着沈砚,朱斌横还是镇定自若。
沈砚瞧见他这么冷静,也明白为何李昭睿要派朱斌横前来赈灾,面对朱斌横的这番言语,沈砚对他说道:“这里,我不允许你们凿。”
好不容易得了一点希望的百姓们本就在怒火当中,一听闻这句话,很快便炸开了锅,纷纷说道:“凭什么不能凿。”“你以为是谁,这块地你说不能凿就不能凿吗?朱大人说能凿,就得凿这个地方。”“这人就是来捣乱的,大家不要听他的,将他赶出这里,我们说要凿就凿。”
一时间此处又乱哄哄的,甚至有人前来要将他们赶出去,动作行为极为粗鲁。
禾生早已上前来挡在沈砚身前,那些曾为流寇的,也变得格外凶神恶煞阻挡在沈砚面前。瞧见他们这副架势,对面的人有些畏惧,但又因着觉得身后是朱斌横,自己这一方还有着这么多人,自然不会过于退缩。即便心中畏惧,还是要上前几分去要将这位长得如此美貌的公子赶出这块地界。
其中也有人轻微叹息一声,只觉得此人长着仙人姿,怎么会有着恶人心肠呢。
场面又如方才那般混乱起来,不过此次沈砚和朱斌横都还未来得及说话,就有一人从那边跑过来,一边跑还一边说:“等等!等等!”
只见从不远处急速跑过来一个身影,那身影离得近了,才看清楚原来出现在此处的是苏怀瑾。
苏怀瑾向来就是个热心肠,村里的很多人都不会写字,大多的书信都是他代写。他们的孩童还是由他教导,平日里还做着许多大大小小的事情。这些人自然知晓苏怀瑾,甚至还希冀苏怀瑾将来能入朝为官,当一个清正廉明的大官人。
还未入朝,便有着如此民心,本就是身为主角的待遇。
他只是简单地说了此话,原先暴动不堪的民众立即平静下来,其中有一位上前来说道:“苏公子,你恐怕不知方才发什么了什么,现在是我们与这些流寇的事情,你还是赶紧回家去吧,小心误伤着你。”
不知苏怀瑾到底是从哪里赶来的,反正来到此处时,已然气喘吁吁,不过他也来不及平缓呼吸,只得赶紧说道:“我远远便知晓这里的动乱,便过来看看,也大约知晓发生了什么。”
他转眸看了沈砚一眼。
沈砚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给予他任何脸色,不过是冷傲地睨了苏怀瑾一眼。
他当真不知苏怀瑾会前来,本来他就是来当个反派人物,站在他们的对立面来刷点反派值就行了,没想到苏怀瑾会忽然冒出来。
刚才只是看了苏怀瑾一眼,沈砚便有着一种预感,这次反派值肯定是刷不成了。这是这么多世界下来格外准确的预判。
果然下一秒苏怀瑾说道:“大家不要慌张,宴公子有着此种做法,肯定是有缘由的。”听闻苏怀瑾与沈砚认识,他们不禁有几分怔愣。
见大家彻底冷静,苏怀瑾自顾穿过人群,到了方才他们打算开凿的位置站着,仔细查看了一下泥土,又仔细观察周围的情况。
沈砚自知主角一来,肯定要坏自己的好事,又想起自己主要刷的还是苏怀瑾的反派值,便没有阻止苏怀瑾这番举动,甚至改了主意。
安静瞧了一会儿苏怀瑾,便见他忽而抬起眼睛来看自己,沈砚便也这般安静看着他。
苏怀瑾什么话都不说,但沈砚却已明白他想要说什么,便对着众人说道:“此处不宜凿井,只会毁坏根基、泥土颓圮。无论怎么凿,都凿不出任何一点水来,这么来做这件事,岂不是浪费时间和人力?”
这话一说,方才那信誓旦旦说这里或许可以一试的大学士立即有些不高兴。虽然他也是从洛都而来,却从未见过那位大名鼎鼎、位高权重的九千岁,也就不知沈砚的真实身份,自然就会冒犯一些,直言道:“你是什么空有一副皮貌的草包,竟然敢这般说,你有什么论证说明这里不适合凿井?我说能凿就是能凿。”
沈砚半分都没理他,只说了一句:“三日后必然乌云笼罩,不久后更是天降甘霖,信不信由你们。比起在这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还不如去干些别的。”
他冷漠地看向朱斌横,“你先前便打算向周围的那些富商求助赈灾,可现如今怎么你还没有说服他们。那些在这周围作乱的流寇也不见你收拾,一来便忙得晕头转向,忙来忙去的,怎么能不见有任何成效,现如今竟然先弄这件事来,难不成你要先累死一些人才愿意知晓你这个决定是错误的么?”
此话一出,周围寂静。
朱斌横也并未言语,甚至还恭顺地微微垂下了脑袋,有着几分反思自省之意。
大家更为确定这人的地位比朱斌横还要高一些,让朱斌从未有着过分冷厉的脸色,甚至有时候还比较恭顺。
仔细回忆整个王朝,都想不出来哪里还有着长得这么好看,还能够有这么高低位的人。不过听说那洛都的弄权的宦官便是长得格外好看,可眼前这个,真是出尘脱俗、绝艳清隽,无论是气质还是行为都没有半点太监的样子,更像是天潢贵胄。
在他们的眼里,太监还是那些会捏着兰花指、话说声音尖细古怪的模样,越看越觉得眼前的人和那个传说中心狠手辣宦官没有着什么相同,便更加弄不清他到底是什么人。
一时间方才还恼怒的人便议论纷纷,有猜测他身份的,有说确实这般恶意揣测 不对,还说那些流寇应该是被这位公子招安了,要不然这些流寇杀又杀不完,他们个个身强体壮,自然有着自己的作用。
还有的依旧在愤愤说沈砚每日都要用冰的事情。
听闻他们还是格外在意这件事,虽然苏怀瑾还是不知事情真相到底如何,这平日里最不爱说谎的苏怀瑾,便帮沈砚打起了掩护,对他们说道:“宴公子有着怪疾,在这般炎热的地界,倘若一直这般热着,就会昏迷不醒、呼吸困难,大家还是多体谅一些。有着这般的疾病还要到我们泠州来,也可证明宴公子的一番赤诚之心。”
沈砚看过原著,自然知晓苏怀瑾是什么样的人,瞧见此时的苏怀瑾在一本正经地说胡话,他心中不禁觉得好笑,那带着淡淡笑意的眼睛便看向苏怀瑾去。
苏怀瑾在此处说着胡话本就心虚,自然会不动声色地左看看右看看,要看看谁会发现他说了假话,没想到骤然与沈砚对上了视线,反应过来最能知晓他说谎的,自然是沈砚本人。
瞧见沈砚眼眸里淡淡的笑意,他立即觉得有些面红,差些没把这些胡说八道继续说下去,只能连忙转移了视线不敢再去看沈砚一眼。
局势场面暂时平稳下来,不过还是有人觉得:“倘若过几日不会乌云密布、降落甘霖,你当如何?”
沈砚熟知原著,知晓其中一些小事情会被干扰,但总不至于连天气都会被干扰,更何况他来到泠州的时日和朱大人的一起,定然是不会出错的,面对这质疑,沈砚说道:“倘若不是如此,在场的人,我一人赔付一百两银子。”
这一声一出来,更是阒然无声。
这里人这么多,不细数都知晓绝对不少于百号人,倘若当真要一人赔付一百两银子,那完全不知道到底要赔付多少钱。
装了个大的,沈砚不再说什么,转身就要离去,正有事了拂衣去的格调。
正转身离去,那边总算回神过来的苏怀瑾从那边穿过人群跑过来,拨开这些凶神恶煞的壮汉,好不容易来到沈砚的跟前,对他说道:“要是真的不会下雨,你不会当真要赔付这么多银子吧。我知晓你定然不是普通人,怎么你会拿得出这么多银子来呢。”
他很是急切,明明不关他的事情,却急切得不知所措,他紧紧跟着沈砚,着急地对他说道:“我知道应该是方才他们的言语让你有些气恼,才放出这等话来。等会儿我自然会与他们说清楚此事,我虽然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小小的书生,但大抵说的话还是管用几分的。”
沈砚已然走至马车旁边,听闻苏怀瑾如此不停歇地说着话,停了脚步转眸看了苏怀瑾一眼。
倘若方才苏怀瑾还有着几分困扰、担忧,但是在沈砚转眸看他的这一刻,他立即冷静了几分,又瞧见沈砚斜睨过来冷艳至极的美眸,更是惊愣一瞬。
只见沈砚漂亮的面颜上出现了一抹极轻极淡的笑容,他却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在禾生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布帘遮挡而下,可是苏怀瑾还是傻愣愣站在此处,半天都未回神过来。
禾生握住马的缰绳,对他说道:“我家公子说此事可以,自然是可以的。”
在苏怀瑾如此呆愣的目光下,禾生又一脸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我家公子可是菩萨。”
如果沈砚听见禾生这么和苏怀瑾这么说自己,真的要尴尬得脚趾扣地了,好在沈砚早已经进去休憩去,没有听清这两个人在模模糊糊地说什么,只有一个人敢说,一个人敢听。
依旧是苏怀瑾呆愣愣地看着那离去的马车,眼神痴呆、神思恍惚,像是在思考方才禾生说的话,还喃喃自语地重复了一声:“菩萨……”
也幸好这附近已然没有了那些烦扰人的小鬼头,要不然又要念起那首打油诗来,要臊得苏怀瑾找个地洞钻进去。
第223章 九千岁16
那日确实去了不少人,将沈砚那话听得一清二楚,更何况经过口口相传一番,更是越多的人知晓沈砚说的那番话。已然大旱许久,听闻此话众人心中还是有疑。
少部分觉得他只是夸下海口,到时候落不下雨便逃之夭夭,可大部分人又觉得,此人能这般说,自然是有着十足的把握。
沈砚此番话语已然给了他们巨大的希望,只盼着当真要是能下雨就好,哪里还管什么其他的,整日就盯着天空、盯着土地,只希冀能够的一点点甘霖。
只是这天空看起来还是这般,万里无云,烈日当头,这么几天过去还是没见任何下雨的征兆,苏怀瑾的担忧一天比一天更甚。
他手中卷着书,便盯着那碧蓝无际的天空,时常发呆,在教导幼童的此刻,也总是想着沈砚,总是会突然出神。他这般反常,自然会被那些心思极为灵敏的小孩们知晓。
恰巧已然到了不用念书稍微休憩的时刻,大多是孩童已然跑到树荫底下抓夏蝉去,只有苏怀瑾还是盯着天空一时无言,便有一个孩童上前来对苏怀瑾说道:“先生,你在想那个漂亮公子吗?”
他们暂且不知沈砚的名字,只知晓他长得分外好看,便时常以漂亮公子来称呼沈砚。
听闻这话,苏怀瑾也不作遮掩,转眸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小孩,静默地点了点头。瞧见苏怀瑾此时愿意说话了,便有其他的幼童也围拢上来要说话。
不过苏怀瑾却先说道:“你们也知晓那位公子的事情了?”
其中有一个孩子点了点头说道:“自然,这件事所有人都知晓呢,大家都说遍了。”
“可是这好几天了,都没有下雨,你说那位漂亮公子说的是不是真的?”
“如果真的不能下雨,那位漂亮公子一定会被很多人前去讨伐吧。我听闻他就住在官衙内。”
“看样子是不会下雨的,先生,我看你很在意他的样子,要不然你直接带着这位漂亮公子跑吧,要不然后果可能很难收拾。”
他们左一句右一句地说着,苏怀瑾心中的担忧本就浓厚,更是将他说得无所适从,差些真的要带着沈砚离开此处,只是他并未动作,听着孩子们的言论,在此处依旧静默站立,又转头凝望那万里无云的天空,与他们说道:“无论如何,我还是愿意相信他,再等一些时候吧,到时候再看究竟会如何,那时候我也一定会……”
简单议论了此事,几人就要回学堂去继续教授与学习另外的知识。一旦做着自己的事情,苏怀瑾便格外入神,一时间只看着手中的书册,也只顾着讲授一些文章古句。
在这些幼童当中自然对此毫不擅长,听了这些只觉得昏昏欲睡,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便四处乱看。
忽而苏怀瑾听见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是乌云!”
苏怀瑾抬起头来,朝窗口的位置看去。原本晴空万里的天际,竟然不知何时出现了乌压压的一片黑云,那边的山麓更是漆黑,像是已然有了雨势。
苏怀瑾顾不得其他,立马走到窗户的位置仔细看着,原本曝于阳光下的植株受到一股潮冷的风吹拂得四处摇晃,空气中更是传递过来一股湿冷的气息。
其他的孩子也全然不顾其他,全都趴在窗棂上盯着天空,欣喜地说道:“快,快看!是不是要下雨了!”话语刚落,一阵雨忽然倾盆而来,站在窗户的他们被谢谢雨丝砸了脸,却都没有离去,而是任由那些雨丝落在他们满是笑容的脸上。
沈砚昏昏沉沉醒来,周围寂静,他也疏懒着不想动,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帷帐。禾生应当一直守在自己的身边,他一醒来,禾生便出口说道:“干爹。”
除了要紧事,禾生断然是不会在他刚醒来的这一刻烦扰他,听闻禾生这一声,沈砚慢悠悠转眸去看他。
青丝缭绕、媚眼如丝,端是一幅蛊惑人心的美人卧榻图。
禾生轻轻在脚阶的位置坐下来,对沈砚说道:“下雨了。”
沈砚懒洋洋地说:“然后呢。”
他一点都不意外会下雨这件事,其他人恐怕都有些火急火燎的,甚至还会有人按捺不住,只有他一点都不着急。
禾生继续回答了沈砚的话,他说道:“不过只是下了一小会儿,又雨停。所有人都知晓是您说了那番言语预测,只觉得只有神仙才知晓到底哪一天会下雨,所以泠州的百姓都到官衙门前跪着了。”
沈砚小小地打了一个哈欠,说道:“跪在官衙门前做什么。”怪不得今日他睡得这么舒服,原来是在他睡着的时候偷偷下了雨,天气凉爽了一些,就让他睡了好一会儿。
禾生伸出手拿出柔软的巾帕,将沈砚眼尾的一点潮湿轻轻拭去,又说道:“说您是菩萨降世,要求您继续降雨。”
又听到这个让自己尴尬的称呼,沈砚没说什么,只是问道:“外面跪着多少人?”
“能来的都来了,跪到了东龙大街。”
“那些大人们没有赶他们走。”
“就算要赶他们走也是赶不走的,那几位大人也是惊讶万分,也根本没有要赶他们的意思。”
“那便是那么多人全都跪在官衙门口,等我降雨?”
“是。”沈砚沉默了一瞬,摆了摆手对禾生说:“你与他们说过两天就会连下几天大雨,不用如此跪我,让他们都回去。”怎么说好的是来当反派,怎么能还来这里当上神仙菩萨了,真的别太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