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江羽书,眼睛都不眨,江羽书睡醒后脸上有一点平时不会露出的茫然懵懂,头发乱糟糟的,整个人都柔软了下来。
江羽书慢吞吞地抱着衣服进浴室,在里面换好、洗漱好,出来时理智和冷静重新上线,又恢复成平时淡漠的样子。
他走到桌子旁,拿起筷子要去夹一个拇指大小的小笼包,还没碰到,谢梵天先端走了 :“这个烫,等会儿再吃。”
他买的早餐种类很多,江羽书筷子默默换了个方向。
吃完早餐,两人去逛街,榆巷没什么风景可看,小镇半个小时就能逛完,但谢梵天还挺满足的,能跟江羽书不用在意任何人的目光,想牵手就牵手,即便让别人知道他们是一对也没关系,比去什么风景名胜区还要让他满意。
走到一处,谢梵天忽然停住。
正值端午节前夕,街上有人卖五彩绳,谢梵天问 :“这个绳子怎么卖?”
卖五彩绳的是一位中年女人,见问价的是两个年轻人,以为他们不懂,介绍道 :“不贵,五块钱一根。这是五彩绳,又叫长命缕,端午节前系上能保佑人健康、平安,长命百岁。”
谢梵天听她介绍完 :“要两根。”
女人积极道 :“每根绳子样式都不同,你们自己挑吧。”
眼看谢梵天要弯腰去挑,江羽书出声道 :“我不信这个。”
谢梵天看向他。没说话,但挑五彩绳的时候,还是挑了两根。
他付了钱,牵着江羽书走了几步,拿着其中一根五彩绳要戴在他手上,笑笑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灵验就感谢老天保佑,不灵反正也就损失了几块钱。”
谢梵天就差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了,本以为会很难说服他,却见江羽书垂下眼眸,不知道被哪句话触动了,眼睫微动,伸出了手。
能说服江羽书不容易,谢梵天喜形于色,赶紧给他戴上了,自己戴上了另外一根,千叮咛万嘱咐江羽书没过端午前不能摘,洗澡也不能摘,摘了就不灵验之类的。
他絮叨的不行,江羽书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眼神的含义让他自己体会。
不到下午,江羽书就接到电话。
电话那头,杜韶握着那张名片,心里七上八下的,说不出的紧张,轻声说她想好了,不管江羽书想要什么,只要能找到杜芳芳,她都愿意做。
她各种紧张,还想说犯法的事她不做,可脑海里想起男生的样子,冷淡、矜贵、漂亮,明明是个冷漠得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人,看向她的目光却没有任何轻视。
莫名的,她觉得他不会让她做违法乱纪的事。
江羽书不太意外,淡淡地说了声“知道了”,就挂断电话。
没在榆巷多待,江羽书下午就和谢梵天回程。
飞机驶离城市上空,一点点远离那个被抛弃在记忆的小县城,江羽书坐在靠窗的位置,望着窗外,难得的心情不错。
谢梵天侧头看他好几眼,江羽书心情好时脸上的表情会稍稍柔和一点,很难察觉,更多的是气场的变化。
谢梵天看着他,想问江羽书在想什么,可他知道江羽书不会告诉他,默默攥紧他的手
飞机停在丰城机场,谢梵天提前叫了司机来接,让他开之前那辆低调又普通的车,只有这样江羽书才会同意他送他回家。
夜幕降临,路上有点堵车,司机认真开车。
江羽书降下一点窗户,晚风吹进来,吹起发丝,他看着外面亮起的路灯,车流成群结队,高楼大厦鳞次栉比。
前方商场大屏正在闪动端午节的广告。
江羽书远远看着,快过节了。
江氏每年会在端午、中秋、新年这种重要节日挑一个在当天举行一场公益捐款,捐给需要帮助的人。
因为这个善举,江氏多年来一直是公众眼里的良心企业。而前不久他引起的公众舆论虽然已经平息,但江氏在公众心里留下的负面印象却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抹去的,急需一个契机扭转过来。
端午节就是最好的时机。
而这项从公司诞生一直延续至今的捐款仪式发起人。
是他的妈妈。
他不需要靠哀求江铭进入公司,他早已有了更合适的亮相方式。
他希望主持这次的慈善捐款的人是杜语琴。
第49章
司机将车开到江家门口, 谢梵天没有下车,车门打开一瞬,只够一个人通行就关上。
江羽书没有留恋的转身就走, 夜晚整个别墅灯火通明, 在黑暗中十分瞩目。
这个时间江家在吃饭, 江羽书踏进屋子餐桌上的几人还没什么反应,直到江羽书径直朝着餐桌走过来, 以江铭为首的三人才看过来。
除了有应酬, 江铭都是在家吃饭,江羽书恰好相反,除了早餐很少在家吃。
江铭刚开始还暗暗不满过, 他很在意阖家团圆,四个人的屋子, 三个人都在家吃, 只有江羽书每次回来就目不斜视的往楼上走, 像什么样子。
但这种不满还没累积到爆发的程度, 就被日渐滋生的愧疚湮灭, 再提起也没那么有底气。
包括这次江羽书外公外婆过来。
江铭以为他们要在这里住几天, 起码等端午节过后再走, 他已经准备这几天再安排几场应酬了,没想到仅仅在江家待了两天就离开了。
江铭松了一口气,更让他心情复杂的是,佣人告诉他, 江羽书并没有对他外公外婆说一点关于江家的不好。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他通通没有向他们提及。
江铭知道以两位老人护短的程度, 当初要不是江羽书自己愿意回来,管家根本接不回江羽书。
要是让他们知道,他还打算让江羽书跟豪门联姻, 好帮助公司更上一层楼,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
江铭自然是不惧他们的,两个泥土埋到脖子的老人,有一天活一天,能护江羽书一天,还能护他一辈子吗?
但闻家的声望带来的麻烦,棘手也是真的,江铭都做好退避锋芒的准备了,却没想到江羽书竟然没诉苦。
连带着他对江羽书的态度都和颜悦色起来,吩咐佣人再上一套餐具 :“跟同学团建玩得怎么样?”
江羽书坐下,听到江铭的问话,点头 :“还好。”
江铭不意外江羽书的评价,他要是觉得好玩才稀奇。
坐在主位上,环顾一圈,旁边是杜语琴和江澄澄,再过去就是江羽书,难得所有人都聚在一起,他露出笑容,有了闲话家常的欲.望 :“没叫司机接你,自己打车回来的吗?”
江羽书顿了一下,很短的一瞬间 :“没有,别人送我回来的。”
江铭不以为然,江澄澄却抬头看了过来,像嗅到了某种不同东西的眼睛一亮。
是上次送江羽书回家的那个人!
原来是他的同学!
历史系都是一些家境普通的学生,怪不得开的车那么普通。
这是第二次送江羽书回家了,他答应了?
江澄澄实在想不出江羽书跟人谈恋爱的样子,眼里盛满八卦。
他用叉子叉起一块火腿,经过这些天的事,他对江羽书的看法逐渐复杂,比起真正给予他重击的江铭,江羽书其实没做什么……
包括,刚开始闹矛盾也是他们有错在先。
江澄澄一直都知道。
只是从小到大他都是被偏爱的那一个,他永远是对的,无论他做了什么,江铭和杜语琴都会偏心他。
所以当结果第一次不如他的意时,他反应才会那么大。
可是现在这一切都毁了,他的梦碎了。
他从来不是被偏爱的那个,甚至比不上江羽书,江羽书好歹是亲生的。
当支撑着他跟江羽书争锋相对的基石坍塌,这块他自以为牢固的基石其实是塑料做的。他不会恨高高在上的江羽书,他有了更迫切的目标。
江澄澄低下头想,他已经坐到部门主管的位置,底下有很多人不服他又怎么样,他照样压在他们头上。
等再过一段时间,他就能接触到更大的生意了。
管家送上来一杯白开水,江羽书礼貌道谢,端起喝了一口,浅色的眸子环视过在场的几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这样的景象比其乐融融、阖家团圆的画面好看。
江羽书放下水杯,手腕上系着的五彩绳不经意露出了一截。
江铭注意到,眼眸微动,他听过端午节系五彩绳的说法,希望佩戴着长命百岁,是很好的寓意。
家里氛围很久没有这么轻松了,江铭话也变多了起来,看着江羽书的手腕 :“出去玩的时候买的吗?”
杜语琴和江澄澄闻言也朝江羽书手腕看去,尤其是杜语琴,看到五彩绳眉心跳了一下。
江羽书手腕上系着一根用五种颜色编制而成的绳子,仔细闻,他身上似乎还有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
杜语琴怔了怔,这个绳子和栀子花香气让她想起一个以为永远不会再想起的地方。
那里埋葬着她最难堪贫苦的过往,别人怜悯的目光,被当成皮球一样踢来踢去,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生活。
她发誓,她要走出那个地方,再也不回去,她做到了。
杜语琴看着江羽书手腕上系着的绳子,眼露嘲讽。
这种廉价的东西,江羽书竟然会喜欢。
果然跟他那个妈一样,喜欢装出一副清高、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杜语琴兀自出神,忽然发现餐桌上的人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愣了愣,嘴角扬起无懈可击的笑容,擦了擦唇角 :“怎么了?”
江铭有点不悦,家里氛围好不容易这么和谐,杜语琴竟然走神,没表现出来 :“小书在跟你说话。”
杜语琴朝江羽书看去,脸上毫不掩饰的意外,她和江羽书的关系就差直接撕破脸了,江羽书竟然会主动跟她说话?
她心里升起戒备。
江羽书只是举起戴着五彩绳的那只手,他手指修长、皮肤白皙,基础设施好了,无论戴什么东西都是好看的,清凌凌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杜语琴,重复了一遍 :“阿姨,你觉得好看吗?”
杜语琴对上他的视线,无端有些慌张,维持着脸上的笑容 :“……好看。”
她等待着江羽书接下来的举动,江羽书却继续用餐,似乎刚才只是随口一问。
杜语琴皱了皱眉,这不是江羽书的风格,转瞬她突然愣了一下,她为什么要表现的这么如临大敌?
江羽书现在有什么?她是江氏的高管,澄澄也进了公司。
就凭江羽书背地里搞点小动作,有什么可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