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叙白柔声道:“你是晚上的班,白天就别走了,再休息会吧,我看你昨晚都没怎么睡。”
祝宇摸了下耳垂:“没啊,我睡得挺好的。”
赵叙白说:“是吗,我睡得不好。”
人都走了好一会,祝宇才坐回沙发,使劲儿搓了搓自己的脸。
不知怎么的,刚才赵叙白交代的这一句,居然让他有种错觉,像是工作的丈夫在嘱咐新婚的妻子,说自己喜欢什么食物。
“……靠!”祝宇站起来,被这个想法尬到对着空气邦邦打拳,打了会想起来屋里有监控,蹭地一下又坐回去了。
算了,爱咋咋地吧,反正就是给朋友做顿饭的事。
但祝宇已经很久没去过菜市场,或者超市了。
刚才他也说了,问冰箱里有土豆吗,赵叙白说没,祝宇说那你吃个屁啊,赵叙白说没关系我有钱,咱去外面买,给你发红包。
犹豫了一会儿后,祝宇拿起手机,把那个红包点了。
……五块。
还真是一袋土豆的价钱。
屋里就剩他一个人,很安静,祝宇躺在沙发上睡了会儿,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晒得皮肤发烫。
拿着赵大夫给的红包,祝宇没去大超市,进了小区门口一家生鲜店,挑了几颗小土豆,硬是凑够数,把五块钱全花出去了。
回来后,冰箱里有西红柿和鸡蛋,还有昨晚炖的排骨汤,祝宇不用大费周章,简单炒俩菜就行,他把米饭蒸上,看着菜板上的刀,不动了。
他之前跟赵叙白说过,自己很久不做饭,都忘记怎么炒菜了,这句话不是假的,因为祝宇记不太清,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看见厨房里的刀,就很想给自己来一下。
似乎刀口上悬着点透明的丝线,一寸寸绕过遮挡的腕表,贴住他的手腕,往疤痕上缠。
祝宇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
再扬起头的时候,视线明亮了许多,他下巴绷得很紧,仰得高高的,细小的水珠顺着脖颈下滑,被祝宇抬手抹了。
而这下,就把那刀看清楚了。
赵叙白居然童心未泯,在菜刀的把手上贴了画,还是当初祝宇在田逸飞工作室拍的,这人搞艺术做周边,印了照片和贴纸,离开的时候问他们要不要,祝宇没回答呢,赵叙白就顺了一大兜。
中午,赵叙白拎着水果回来了,进门就叫手疼,说是科室同事送的,吃不完。
嚷嚷了两句,见祝宇没搭理他,这才顿了下,立马往厨房那边跑,门一推,祝宇扭脸看他:“……啊?”
“开着抽油烟机呢,”祝宇抬高音量,“你这个太吵了,都不静音啊。”
赵叙白胸口起伏着,喉结滚动:“我、我换个新的。”
祝宇笑着:“不用,将就着吧。”
他系了条围裙,有点松,飘带在身后轻轻晃着,像不安分的尾巴,最终停留在膝窝的位置,厨房里是番茄炒蛋的香味,金黄的蛋液混着番茄,在热油里滋啦作响,祝宇一边翻炒收汁,一边叫着赵叙白:“去洗手,然后盛饭。”
赵叙白说:“哎。”
说完了,人没动,就这样定定地看着祝宇,祝宇忙着炒菜,没回头,又催了一遍,对方才如梦初醒似的,慌乱地转身走了。
“出息,”祝宇笑话人家,“馋成这样。”
他对自己今天做的饭很满意,端出去后,破天荒地让手机先吃——拿着拍了好几张照片,炒土豆丝,番茄鸡蛋,还有昨晚的排骨汤,热气腾腾,色泽和香味都不错,看着很有食欲。
赵叙白递过去双筷子:“能吃了吗?”
祝宇把手机放下:“吃呗。”
“我刷碗,”赵叙白主动开口,“然后,我能申请个事吗,咱俩搭个伙吃饭吧,我实在不想吃医院食堂了,你都不知道中午电梯有多挤。”
祝宇问:“哎,你们没专属电梯?”
赵叙白语气平静:“没有,也没同事帮我捎,人家都出去吃,或者是家属过来送。”
“真的假的,”祝宇有点愣,“那你这太惨了。”
赵叙白说:“是啊,所以你还住这里,好不好?”
祝宇说:“这不行。”
他把筷子放下,笑着摇了摇头:“我找了个兼职,在你这不方便。”
其实按祝宇的想法,赵叙白会跟着问一句,怎么不方便,然后他再回,特别不方便,几句插科打诨下来,就把这事说了,毕竟露一点脸,真被朋友们看到,还是会被认出来的。
他不觉得丢人,都说了挣钱嘛,不寒碜,谁比谁高贵多少,所以准备顺着话音,给赵叙白透个底儿,说朋友我以后也要换赛道了,成为一名擦边小网红,合法正常的啊。
但赵叙白没有追问,只是看着他,语气很轻:“知道了。”
祝宇:“哎?”
“没什么不方便的,”赵叙白吃得差不多了,在医院养成的习惯,吃饭快,“不管是什么兼职,你想在我这做,可以,不想在这,也没关系。”
他抽了张湿巾擦手:“反正你在我这里,永远不会不方便。”
安静片刻,祝宇把筷子拿起来,又开始闷头吃了,扒拉了好一会饭都没敢抬头,他自己都说不上来,这种莫名的心虚是从哪儿来的,就觉得心跳得有点快,不自在。
赵叙白还在擦手,不紧不慢,他手指本来就长得漂亮,长,形状好,天生就是弹钢琴或者拿手术刀的手,但这会动作太仔细了,仿佛身处凶案现场,正认真处理手上未干涸的血迹。
而他的视线,则一直落在祝宇微红的耳垂上。
作者有话说:
没错,他是真的馋
第17章
“你脸也红。”小蒋说。
祝宇用手背贴了下脸:“是吗,我看有点热。”
中午吃完饭,他没在赵叙白那继续待,也没找到机会跟人家提自己做的兼职,反正就是一块下楼了,赵叙白去医院,他顺着路边溜溜达达的,来到便利店,手里还拎着个保鲜盒,里面装的是剥好的红柚。
赵叙白剥的,丝络都去过了,很甜。
按理说他晚上才过去接班,但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便利店了,这会儿人不多,小蒋忙完就要过来吃他的红柚,祝宇把手背后面去了,不给。
小蒋撇着嘴:“你真小气。”
祝宇点头:“嗯,我抠。”
小蒋绕回收银台,随手拿了块抹布擦烤肠机,还是不太高兴:“你看我多大方,我只要有好看的新鲜的,都发出去分享,从不藏着掖着……”
“你早晚有一天得被封号,”祝宇从冰柜里拎了罐啤酒,放柜台上,“或者被抓去喝茶。”
他碰了碰扫码枪:“喏,请你喝。”
没法儿跟赵叙白说,但是能跟小蒋说,瞒着人家不太合适,这会儿店里还有员工,俩人出去在后面抽烟,小蒋眼睛瞪得老大:“我草,你这不是躺着就能赚钱?”
祝宇摇摇头:“没。”
他刚说的有的模糊,大致就是说帮忙拍照带货,可能会有些擦边,小蒋激动得原地转了圈,凑过来:“那你怕被家里人发现吗?”
说完,又自言自语道:“其实我挺适合的,我家里人都差不多死完了,看不着。”
祝宇咬着烟笑,没接话。
下午他回去了一趟,把卧室的床和背景给米娅发过去,对方几乎是秒速回复:“没有氛围感!”
“我给你发点图,”米娅语速很快,“你看看人家怎么拍的,那光影,那装饰,那构图,学习一下。”
祝宇坐床上:“姐,我这边条件是不太好,还需要买配饰吗?”
这条信息刚发出去,就被淹没在铺天盖地的图片中了,祝宇指尖悬在屏幕上,瞳孔微微睁大,和想象中的不同,里面的内容没有昨晚他搜索的那么刺激,什么胸链项圈蕾丝腿袜的,一样没见着。
米娅发来的图几乎都是对身体某个部位的特写,后背或者脚,穿的衣服也不花里胡哨,恰恰很清爽,连出现的袜子都是纯白的。
“这么素?”祝宇问。
米娅笑了:“怎么,你还想更荤一点?”
她看出来祝宇对这个圈子的确不了解了,解释得挺耐心,大致就是说如果图片特别精致漂亮,打破传统中对男性的刻板印象,又美又仙的话,反而会更加吸引女性群体,而祝宇的目标客户是男性,审美维度不一样。
祝宇自己也搜了搜,甚至还专门下了个app,看了一圈后也笑了,觉得里面门道还挺深。
不过没事,有公司指导,他配合着就行。
聊完,他想着刚才的图片,对着自己的腿拍了两张,对比一看,不行,别扭,祝宇在屋里转悠两圈,思考了好一会,终于恍然大悟,意识到里面的区别了。
那模特的腿要么岔开,身体同时往下压,在镜子前绷出充满侵略性的线条,布料下蛰伏着随时爆发的危险,要么并拢整齐,透着克制的诱惑,制造出一种惹人遐思的氛围,哪儿像他啊,跟拍张照片问诊似的,说医生,我膝盖有点疼您给看看。
还有个问题就是,他穿的是牛仔裤,真没那个味儿。
米娅跟他说了,得衬衫,得西装裤,或者就是柔软的家居短裤,这大冬天的,拍露肤度高的冷,穿衬衫就行。
可祝宇就一件衬衫,短袖的,立领。
“不算!我要的是白衬衫,或者黑色哑光的,质感和版型要好,大一点也行,反正oversize会有偷穿男友衣服的慵懒……别拿polo衫充数,太土了哥!”
米娅接连尖叫:“你去买两件行吗!”
祝宇:“嘿嘿,没钱。”
米娅:“借!”
“拿去吧,”田逸飞冲他挤眉弄眼,“可骚了都。”
祝宇心想不错,找对人了。
他跟田逸飞说自己接了个活,需要拍点照片发网上,没合适的衬衫,对方立马开车过来了,说你等着,哥们这就来救你。
这朋友,真没话说。
祝宇说:“我给你买杯咖啡吧,真谢谢你了。”
田逸飞靠在车上,笑着:“不用,你要真谢我的话,我想让你帮我个忙。”
“你说。”
“就咱以前上学那会,食堂有个蔡阿姨记得不,圆脸,经常笑呵呵的,见谁都叫宝贝。”
田逸飞说:“她形象特别符合我最近的作品,但学校那边没她联系方式,我找不着,想让你帮忙问问。”
祝宇高中在食堂勤工俭学过,跟蔡阿姨熟,按理说未成年的高中生是不允许打工的,都得到大学才能跟学校申请,蔡阿姨偷偷跟他说哦吆没事,你帮阿姨切菜,阿姨请你吃饭。
下午第四节课是社团活动,祝宇什么社团都没报,篮球场上没他的身影,教室里也没见他埋头学习,他脱了校服扎进后厨,哗啦啦地淘洗豆芽,嚓嚓嚓地给萝卜切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