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衣服散了一屋子,这会都得捡起来,沙发罩得洗,桌子得擦,落地窗的印儿也得收拾,赵叙白倒很惬意,不紧不慢的。
祝宇已经被喂饱了,凌晨五点多那会,两人醒了一次,祝宇说饿,赵叙白在厨房煎了鸡蛋和培根,又热了吐司,简单吃完后,又相拥着躺下,这会儿人还没醒,卧室门半掩着,赵叙白不时就回头看一眼,带着笑。
等祝宇揉着眼睛出来时,屋里已经恢复干净了,他单手扶着腰,靠在门框上,冲赵叙白抬了抬下巴。
赵叙白就走过来,很温柔地抱住他,在额头伤口的旁边亲了下。
“好点了吗?”赵叙白问。
第一次,都没经验,没做好充足的准备,祝宇又是个能忍的,惯着他,即使赵叙白也在忍,但架不住多年夙愿,一朝梦想成真,几乎是把人捧在手心里,舍不得丢开。
祝宇“嘶”了一声:“不行,感觉我得再歇会儿。”
赵叙白问:“哪儿疼?”
俩人重新回到床上,祝宇没敢直挺挺地躺下,趴着,脑袋枕着自个儿的臂弯:“哪儿都疼。”
“我给你揉,”赵叙白轻轻咬了下他的耳朵,“你歇着。”
这次祝宇挺惜命的,没隐瞒,很不客气地把胳膊腿都展示了一圈,说连这上面都有牙印,赵叙白你禽兽啊,赵叙白摸摸他的头发,又笑了会儿,还是小心翼翼地揉着后腰。
他俩都是想通了就不拧巴的性子,虽然刚开始恋爱,但看起来似乎没什么磨合期——当然,也可能是因为祝宇的缘故,出乎赵叙白的预料,祝宇没有任何扭捏,大方地打开了自己,无论身体还是灵魂,都毫无顾忌地去爱赵叙白。
想到这里,赵叙白就忍不住,又去亲了亲他。
“痒,”祝宇笑着缩了下脖子,“睡吧,我困了。”
赵叙白点头:“好。”
下午又做了个蛋糕,戚风烤得不错,但俩人都不太会抹面,把奶油弄得坑坑洼洼的,还好最后有水果掩盖,居然效果还不错,祝宇对着拍了好几张,心满意足地发了个朋友圈。
祝宇:【愉快/寓言】【愉快/】
他是个在生活中很少留下痕迹的性子,所以那天看见的人,可能误以为是他生日了,除了点赞外,留言几乎都是祝他生日快乐,祝宇都没回,就一个不太熟的同学,半开玩笑地来了句:“心情这么好,谈恋爱了?”
祝宇回了个:“嗯嗯~”
回完也不看了,手机一关,继续跟赵叙白吃蛋糕。
他俩下午也没出去,还是在屋里待着,聊天,看电视,最后又一块整理了下衣柜。
一切都有在慢慢变好,在为了明天做准备。
所以关完灯,呼吸都跟着放轻,赵叙白刚把手机放旁边,祝宇就凑过来,胡乱地在他下巴上亲了口。
“差点忘了,”估计是昨晚亲得太多,太久了,这次不免带了点敷衍,“我也亲亲你。”
医院还是很忙,吃饭休息的时候,大家才找到机会,聊天,吐槽,今天的内容是过年期间的神经亲戚。
这话题太接地气了,几乎家家户户都有,有个刚入职的小护士正在讲她二舅,赵叙白进来拿东西,也点头应了句:“是挺奇葩。”
“赵大夫你呢,”有人打招呼,“来,加入我们的阵营!”
“我没,”赵叙白笑着往外走,“过年我没走亲戚。”
“啊,你不用走吗,请假了?”
“这么酷啊,明年我也不想走,烦死了,就是我爸我妈不愿意……”
赵叙白都到门口了,稍微顿了下:“嗯,因为我跟对象一块过的。”
他出去好一会儿,办公室里还没反应过来,不走亲戚和对象有什么必然关系,以及,似乎并没有人问他,再以及,赵大夫这态度,跟个刚谈恋爱的愣头青有什么区别。
所以下班前,科里的赵叙白谈恋爱了的消息,已经长翅膀似的传出去了。
“……那也不至于,”祝宇盘腿窝在沙发上,怀里抱着盘草莓吃,“你这太上头了,不就是明晃晃地炫吗?”
赵叙白走过来,弯腰,把祝宇两条盘着的腿拿下来,规矩放好,才淡淡开口:“我又没说谎。”
祝宇递给他一颗草莓,赵叙白低头咬住,咽下去后继续:“难道我不是跟对象一块过的?”
“对对对,”祝宇哭笑不得,“你说的都对。”
他说人家赵叙白上头,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那条评论回复后,朋友圈的共同好友是能看到的,都炸了,齐刷刷地在下面问什么时候,谁呀,能不能带出来看看。
毕竟祝宇这么多年,都看在眼里,都心疼。
震惊完了反应过来,又私戳,说真好啊哥们,为你高兴!
祝宇没多解释,挨个回了谢谢。
从初六到正月十五,他都没怎么玩手机,也没有把时间放在别的事情上,清晨,赵叙白上班的时候会载他一段路,放在一处公园的门口,傍晚准时来接,大部分情况下,祝宇总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站在路边,偶尔也会和玩滑板的小孩儿说话,他长得好,又温和,讨小孩子喜欢,赵叙白就会靠边停车,静静地看一小会。
元宵节那天赵叙白不上班,一早儿还是醒了,翻个身抱住祝宇:“你今天还去公园吗?”
祝宇睡得迷迷糊糊的:“不去了。”
“好,”赵叙白亲亲他的耳朵,“再睡会儿。”
这一觉,就睡到了十点,醒来也没立刻起,卧室里的窗帘没拉开,屋里还昏暗着,睡了一夜的床褥温暖柔软,春风似的缠着人的心尖。
他俩自从那次后,还没做过,赵叙白怕间隔短祝宇受不了,祝宇担心大夫在外面上班,回来辛苦,即使睡一起,也都克制着,这会儿眼神对上了,都没移开目光。
看了会儿,又都笑了。
祝宇眨了眨眼:“我去洗个澡。”
赵叙白呼吸沉沉:“一块吧。”
那就不只是洗澡的事了。
到了最后,祝宇两只手死死地按在瓷砖上,手指徒劳地抓挠,抓不住,又被赵叙白拽得往后倒,被掰着下巴,扭头和人亲吻,亲了还不算,赵叙白咬他的嘴唇:“这些天,你去公园干什么了?”
祝宇有些神智不清:“看人……”
“看什么人?”
“小孩,老人都看……还有谈恋爱的,结婚的,跑步的。”
赵叙白把他往上托了下:“然后呢?”
“然后我觉得,”祝宇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快要站不住,“能慢慢变老……挺好的。”
冬天的公园里,连绵的草坪褪去青翠,染上一片枯黄,却默默孕育着来年的生机,松柏依旧苍翠挺拔,也有不知名的花在悄悄绽放,有人健步如飞,有人则步履蹒跚,稚嫩孩童牙牙学语,笑声清脆,花白头发的老人挥动长剑,剑花翻飞。
在这片蓝天下,似乎所有的不正常,也属于正常。
那么,他的心被伤得千疮百孔,也依然能挺直脊梁,堂堂正正地去爱一个人。
赵叙白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拨开祝宇汗湿的额发,轻轻碰了碰上面的伤口。
疤痕已经脱落,留下浅白的痕迹。
祝宇问:“明显吗,还能不能消?”
“没关系的,”赵叙白答非所问,“对了,我有没有给你讲过,有些地方认为,特别聪明漂亮的小孩破相,是好事。”
到了最要紧的时刻,偏偏慢下来,轻声细语地给人讲民俗故事。
“破相挡灾,有了小缺陷,反而能平安顺遂地长大,是好事的。”
祝宇仰着脖子,没忍住:“我都多大了还小孩……”
赵叙白低低地笑了声,夸他,哄他,掐着他:“嗯,是很大。”
还好,最后没耽误看月亮。
外面的商家都在做元宵节活动,路边挂着各种灯笼,流光溢彩,喜气洋洋,潮水似的热闹。
他俩先去了趟便利店,拎着堆礼品拜访蔡老板,不是说这俩不懂人情世故,没有上午过去,而是蔡老板说了,别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也别请吃饭,没必要,白天他有事得出去,晚上见个面就行。
祝宇辞了夜班的工作,对方也没多说什么,依然板着脸,很冷淡地点点头。
宿舍搬出来了,钥匙也还过了,祝宇还想再说些什么,已经有一波客人涌了进来,他俩没再添乱,出门的时候听见对方叫了他一声。
祝宇回头,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抛过来的一个苹果。
“走吧,”蔡老板已经开始忙碌了,没看他俩,“平平安安。”
这个苹果被祝宇塞兜里了,很珍惜,说回家了熬个糖浆,跟糖葫芦一样,浇成苹果糖吃。
路上人很多,笑着,闹着,远处的夜空里有星星,眨啊眨的。
赵叙白说:“好。”
他把祝宇的手放在自己口袋里,握着一块走,没人注意他俩的举动,或许有人瞥见了,却也未放在心上,毕竟满大街都是牵手漫步的情侣,他们的身影又有什么不同呢?
天冷,祝宇说话都冒着白气:“你知道吗,有种说法是元宵节,才是传统的情人节,那句诗怎么说的来着?”
他想不起来,着急,干脆站在路边想。
赵叙白没插话,安静地等着,觉得很可爱。
“想起来了,”祝宇眼睛一亮,“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赵叙白挠了挠他的掌心:“情人节快乐。”
“也祝你情人节快乐。”祝宇笑着。
他俩就这样顺着人流往前走,看看月亮,看看路边的小灯笼,像是被海水温柔地托举着,无论走到哪儿都行,都是自由的,都不会忘记回家的方向。
到家后,已经过了零点,热恋期的人就这样,一旦独处的时候,门一关,就迫不及待地又抱在了一起。
但没亲多久,白天做过了,不能连着,祝宇的胳膊挂在赵叙白脖子上,等着心跳的逐渐平稳:“你明天上班吗?”
“上班,”赵叙白不无遗憾地闭了闭眼,“但我应该能按时回来,我之前定了餐厅,咱明晚也在外面吃吧?”
祝宇很少见赵叙白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有种淡淡的麻木感,就笑了会儿,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脸:“带上我,我记得你们医院对面有家社区阅读中心?”
赵叙白猛地抬头,听见祝宇“唔”了声,继续道:“当年班主任给我寄那么多卷子呢,总得做完。”
“好。”赵叙白说。
祝宇没再说什么,趴在赵叙白的肩膀上,这个拥抱不带任何情欲,就像十几岁的男生打球累了,互相挨着似的。
他们一起长大,又选择对方做自己的爱人,与此同时,依然是彼此最好的朋友,可以把疲惫的一面表现出来,也能一起做最亲密的事。
可是祝宇都困了,赵叙白也没接下来的动作,只是安静地抱着他,不发一言。
“怎么了,”祝宇稍微歪了下头,“赵叙白?”
赵叙白把他抱得更紧。
“是不是瞌睡了,但是睡不着,”祝宇顿了下,笑着开口,“没关系,我抱着你睡,你想再做一次也行。”
话是这样说,他现在已经知道了,赵叙白并没有失眠的毛病,以前说什么睡眠障碍,其实都是因为他,他睡不好,赵叙白就陪着,在卧室门缝里漏出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