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让他拿去给关可芝,一杯给谭又明。
关可芝看见了,笑眯眯的:“谢谢年仔,恭喜发财,新的一年要继续当关姨的摇钱树喔。”
谭又明真服了她了:“爷爷奶奶呢?”
谭重山让他们过来吃早茶:“都回乡下去了,你二叔说给他们弄了条特别漂亮的土松,得在山里跑两天,奶奶等不及,一大早就出发。”
“哦,”谭又明挠挠头,“那什么时候回来?”
谭重山看向关可芝,关可芝接过他晾好的艇仔粥,告诉儿子:“想回来的时候。”
谭又明就一句也不问了。
司机很快就到了,关可芝走之前给两个儿子发了利是。
很有份量,里面除了现金还有黄金储存的票据。
谭又明没去细数到底多少,沈宗年一抬头就见他正盯着自己。
“你今年是还没给我发利是吧。”
沈宗年出社会比谭又明早一些,工作第一年就给他封了利是。
即便后来谭又明自己也事业有成了,这个习惯仍是一年年维持下来。
沈宗年新的一年有新的刻薄:“你这么大了还好意思问我要利是?”
谭又明的脸皮亦不遑多让,奇怪道:“为什么不好意思?”
收利是和年龄没有关系,沈宗年在他这里,和关可芝谭重山一样,是无论何时都可以理直气壮伸手取索的人。
他有恃无恐:“八十岁你也得给我封利是。”
沈宗年微顿,面无表情点点头:“新年脸皮随着岁数长,挺好。”
“……那你是什么,嘴毒随着年龄长?没给我准备利是还嘲讽我,新年大头想吵架是不是!”谭又明是真的有点不高兴了,不是真的贪那一个利是,但……也还是因为一个利是。
沈宗年懒得理他胡搅蛮缠:“去收你的行李,司机一个小时后到。”老宅没人,回佐仕登道比较方便工作。
谭又明最烦他的专断和冷漠,即刻逆反:“我不去!”
沈宗年点点头:“那你在这里守门。”
谭又明冷着脸回自己房间,收些随身物品,忽而,摸到枕头底下的手一顿。
沈宗年开年第一天就有工作信息,正浏览着菲利佩的邮件,房外忽然冲进来一个人跳上他的背上。
沈宗年身体微僵,斥道:“下来。”
谭又明眼睛明亮,扬着鲜艳的利是堵在他面前:“沈宗年,你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沈宗年把手机收入口袋:“不想要就放回去。”
“你想得美。”
“去收行李。”
谭又明正在研究利是里那张黑金,他不缺卡,但是这张应该是和沈宗年的卡联号的,还是国宝联名,熊猫吃竹子。
沈宗年只好自己去帮他收。
关可芝跟谭重山不在海市,谭家走亲戚送年礼的任务落到了谭又明身上,其中亦隐隐有将家主之位过渡的意思在。
谭又明自小吃百家饭受百家宠,天生的社交明星。
二叔谭启正今年做出了些成绩,这两年可能还要再升一升,谭家二子,谭重山儒雅,谭启正精明,发了利是揽过爱侄的肩:“过了年又大一岁,你的事,二叔给你留意着。”
今年谭启正唯一的爱女、谭又明的堂妹谭祖怡就要和钟家二子订婚。
两人虽是青梅竹马,感情颇笃,但夫妻之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只有娘家的丈人和舅爷强势,女儿才会在夫家有底气。
谭又明虽然年纪轻轻已成绩亮眼,但钟鸣鼎食之家最谙物极必反、盛极必衰的道理。
相亲见人什么的谭又明无所谓,但他人狂,谁也不能质疑他的能力,不搞那一套他一样能将平海发扬光大。
他不甚在意地挥挥手:“知道了二叔,我心里有数,你先盯好祖怡的订婚宴吧,我们还得去下一家呢,别送了。”
宾利拐出别墅,重新上路。
春节人密,整座城市在人声、车声和红灯“哒哒哒”的计时声中沸腾。
驶过柏林道,有一小片红叶,是以前他们去英华读书每天都会经过的路段,不知何时,那里已经立了块禁止通行的路牌。
走了十几年的路被封堵,宾利打了个弯,驶向分叉路口。
尽管车已经开出很远,但沈宗年还是能听到红灯哒哒哒的声音。
他不知道,倒计时声其实是从他的身体里面发出的。
“沈宗年,你往哪开,快过了,”谭又明看着陈挽发来的地址说,“就是从这里拐进去。”
关可芝的年礼名单不仅限亲戚,谭又明的朋友亦在其中,不过仅限于自小较为要好的几个。
送赵声阁的是小时候他到谭家来玩时多尝了几口的点心和年菜,给在家族不受宠的卓智轩的则是一些象征身份的邀约请函,蒋应得到一幅珍藏版的年画,许恩仪的是珠宝……
“新年好。”新鲜出炉的湾区科学新青年奖得主陈挽微微笑着,像春天的一缕风向他们拂过来。
“新年快乐我的挽,”谭又明阖上车门,让沈宗年去后备箱拿贺礼,“赵声阁呢?”
“在屋里呢。”疯狂跨年夜,两人刚醒不久,赵声阁还沾着起床气。
谭又明不满地“啧”了一声。
陈挽觉得他好玩,笑了,抵着他后心:“走吧,先进去。”
第19章 海岛新春
这是赵声阁搬家后他们第一次来,陈挽特意为安置赵声阁购入的半山别墅,带空中花园、无边泳池和半户外温泉汤池。
谭又明一见到赵声阁就大声指控:“酒池肉林,极尽铺张,我要跟狗仔爆料你吃软饭,不要脸。”
原本还有些起床气的赵声阁目光聚焦些许,神色认真问:“真的?”
沈宗年冷冷地看着他。
赵声阁较为郑重地同谭又明承诺:“版面和宣传费用可以从我这边出。”
“。”
陈挽非常害怕他们下一秒就要交易成功,背起手不着痕迹微笑道:“又明要去看看我新种的芍药吗?新品种,春节这几天正是开的时候。”
谭又明不想看赵声阁的嘴脸,欣然应邀。
赵声阁看着他们的背影,转过头对沈宗年解释:“是奶油碗和王朝的杂交,植物学家严行书实验室研发出来的新品种,杂交株在亚热带可反季节开花。”
传统的芍药花期很短,盛期在5月,但杂交花株经过严格的土壤培育可以突破自然环境的条件,实现一年多个花期。
沈宗年面无表情点点头,话却刻薄:“没想到以前一到自然实验课就逃课去睡觉的人原来对植物学科也颇有建树。”
赵声阁置若罔闻,继续介绍:“目前市面仅流通不到两百株,土壤也是直接从内地配套空运过来的。”
本来对方是不愿意卖的,但是赵声阁实在给得太多,也就成交了。
沈宗年冷笑:“那你可以再加大投资,争取把明隆到太子东一路的紫荆拔光了悉数换上,让整个岛的市民一起欣赏。”
“……”
谭又明随陈挽穿过模型长廊和花田的秋千床,眉越蹙越深:“陈挽,你跟我说实话,这里里外外都是你弄的吧?”
“算是吧,”芍药娇气,陈挽看有几株略微蔫了,随手浇水,告诉谭又明,“不过三楼那个实验室是赵声阁布置的。”里面有国际最高标准的全套实验器材。
“你这样不行,赵声阁要上天了,”谭又明站在花田里双手叉着腰,语重心长,“你以后就知道了。”
“没有吧,”陈挽眼睛弯弯的,好脾气地笑,手里拿着水壶,脚边放着草锄也似那花中君子,“赵声阁挺好养的。”平时根本没有什么要求,性子也特别好玩。
谭又明看着他,沉默片刻,蛮认真地建议:“你可能被下降头了,去看看医生吧。”
陈挽扭头看着他,眨了眨眼:“有在看的。”
“……”谭又明怜香惜玉,把歪了的花枝扶正,也不顾自己一身漂亮的行头沾上泥,帮陈挽给花浇水,“这花不怕冷?”寒冬腊月也团簇似锦,繁茂热烈。
“怕,是赵声阁叫人从内地运输了岩层含有特殊微量元素的土质,调试了配比,才开的花。”还叫人装置了户外气候调控系统,晴雨酷暑,都不受影响。
“啧,”谭又明吃惊,“怎么这么烧包。”这很不赵声阁。
他嘟囔:“这叫什么?古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博人一笑,今有他赵声阁挥金千里运土种芍药?”
全然忘了他那一盘一盘如珠如玉的荔枝也逃不开有人为他担一骑红尘妃子笑的罪名。
陈挽朗声大笑,帮他拍拍衣角上的尘土:“谭少年后是不是要去TCB上班?我看他们头号狗仔的文采远不及你。”
“本来就是。”谭又明蹲下来看花。
芍药花硕,由瓣到蕊浅粉次第渐白,亭亭摇曳,平日被陈挽定期采集放在书斋和茶台。
茶台的花瓶是双耳的白地瓷梅,赵声阁挪了挪,拿出一罐陈挽到内地出差带回的大红袍。
等茶叶舒展,跟沈宗年说:“基本上拍卖行和典当行都扫过一遍了,大行我这边没有消息,不入流的小行和黑市蒋应那边应该也是同样的结果,至今为止,谁也没有见过任何一卷的真迹。”
沈宗年看着烧开的水一言不发,赵声阁把茶碗放到他面前:“如果你坚持怀疑沈孝昌变卖字画让人代持入股注资海市市场,建议换条路查。”
沈孝昌当年被沈宗年做局身陷巨额债务有赵声阁的一份绵薄之力,对方因失信行为恶劣被证监发牌禁止交易后潜逃海外。
但在海外也并不安分,先是潜逃到沈家原工厂和原料产地驻扎的东南亚和南美,这两个地方都是当初沈老太爷的心腹在掌控。
对方从来没有死心,一直对外宣称沈宗年的继承权来路不明,企图利用媒体和舆论造势夺权。
沈孝昌没有交易资格,想要杀回海市的资本市场只能通过非法的经济手段找人代持。
那些带有家族象征意义的古物字画是最好的敲门砖和交易物。
沈宗年知道赵声阁的换条路走是什么意思:“何无非年前找过我了。”
赵声阁挑了挑眉。
沈宗年:“他希望我做他的线人,”赌场是洗钱和诈骗的温床,“警署想年后在银河湾的酒店铺网排查线索。”
“原来他调到经侦了。”赵声阁之前在雷霆飓风行动中合作的警官就是何无非。
“嗯,”沈宗年喝不惯他的大红袍,抿了一口就放下,“取缔白鹤堂立了三等功,升警长。”
赵声阁点点头,觉得可行,酒店提供便利协助警方查案,警方帮忙排查沈家余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