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被接通。
谭又明站在被染红的落地窗前给他回了条信息:【好,什么时候走,我去送你。】
深夜的国际机场人不多也不少,各路航班讯息被中、粤、英三种语言来回播报。
“喝点冰的,吊一吊精神。”
“谢谢哥。”谢振霖接过咖啡,嘴角扯一个笑,面色没比吊唁那天好多少,但明显情绪稳定了很多。
“没事,喝吧,”谭又明自己也把吸管插到一杯柠茶里喝起来,柠檬太酸,茶味也不够浓,他抿了抿唇问,“外婆家那边都处理好了么?”
“嗯,律师在处理遗产官司,小姨用了些方法,找到了仁济的监控,还有一个护工愿意作人证,谢瑞国有虐待家庭成员的嫌疑,官司胜算很大。”
“原来我妈妈早就留好了遗嘱的备份,”谢振霖握了握拳,声音低下去,“连谢瑞国都不知道。”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妈妈的爱,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得多。
曾霓的遗嘱涉及数额巨大,条款明确、框架周密,谢瑞国和他的情妇、私生子一分都拿不到,所以谢瑞国要将曾霓的死因按到谢振霖身上,好剥夺他的继承权。
“谢瑞国的几间公司也有猫腻,外公准备把他送进去吃牢饭,可能要一些时间。”
谢振霖想要帮忙,但他在海市已算是身败名裂,举步维艰,舅舅提议他先出去几年。
外家那头原本因为他的性向已经疏远,但对曾霓共同的怀念以及对谢瑞国的憎恨又让他们重新走近。
谭又明说:“出去也好,其实都不需要几年,几个月,甚至几天,很快就没人再会记得这些事。”
“嗯,我知道的,哥,我出去会好好做事的。”
“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主要是离开这个环境调整一下状态,其他的都慢慢来,”谭又明略微捏紧杯子,还是问了出口,“方随呢?”
“我们分手了。”
谭又明缓慢转过头看他。
谢振霖很平静地任他注视:“他提的。”
谭又明暗地惊讶,是愧疚吗,过不去这道坎,觉得自己不再配拥有这么好的爱,还是不愿再拖累谢振霖,怕把他推入更差的境地。
“他……”
“我不知道,”谢振霖平静,但还是痛苦,轻声说,“我不知道,他很坚决。”
谭又明想说没关系,你们还这么年轻,以后还有机会,但其实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机会,期许不该出口,祝福也不合时宜,谭又明只好沉默。
还是谢振霖自己先说:“没关系,我能接受,哥,我已经接受了,”再不能接受的事也已经发生,这个世界并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谢振霖喉咙发苦,看着谭又明,有些难以启齿道,“要是可以,哥以后……能不能稍微关照一下他。”
不需要多大的秀场,多好的工作,至少不再被逼去当酒局的玩物,不再被谢家逼得走投无路。
他把他身上所有的钱和卡都留在了他们共同的家,可是方随不会用的,他太了解他。
谭又明看着面前这个人,仿佛一夜长大,心里叹了声气,拍拍他的肩:“当然,我当然会。”
谭又明不再提起这个名字,转说到谢振霖出国之后的打算,谢振霖自己的计划把和家里的安排都告诉了他,直到航班提示广播响起。
“哥,我要走了,”谢振霖站起来,抱了一下谭又明,低声说,“谢谢你来送我,我以前还想过,你要真的是我哥就好了,你帮我的,实在太多了,你这么好的人,以后一定会有好报的。”
谭又明笑了,也抱住他,像拍拍弟弟的背:“刚说你成熟了,又说这么孩子气的话,好了,去吧,落地给我报个平安。”
“嗯,哥,再见。”
谭又明目送他入关,没有马上离开,乘客渐少,人来人往的站口只剩下他一个,心情像落地窗外的黑夜一样低黯。
明明这是一个崭新的、充满希望的开始。
就这样,午夜航班载着一个伤心的人离开了海岛。
有人情路坎坷黯然退场,就有人修成正果喜结良缘。
农历二月廿三,谭家长女谭祖怡与钟家二子钟泽的订婚宴在寰途旗下酒店举行。
作者有话说:
朋友们,我说的“分手旅行”只是说两人准备要大吵特吵、恨海情天(划掉)了,其他的…后续走向依旧不保证符合大家的预…测…嗷,嘿嘿
第32章 真假良缘
谭又明到的时候已经有点迟了,这段时间几家行业协会还在磨合期,八方神仙各显神通,下面的企业都成了池鱼,各处协商配合整改。
谭又明连续一周忙得分身乏术,下午刚从澳屿赶回主岛,所幸订婚宴是在寰途旗下的酒店举行,他这个亲哥不在,还有沈宗年这个干哥镇场。
卡宴滑入地下停车场,谭又明在寰途任何一家酒店都有专属的停车位,不过驳道上堵了两辆车。
只要稍微礼让,完全可以并行,但帕拉梅拉进一尺,阿斯顿马丁紧跟着挪一丈,你进我退,你来我往,不知道是下棋还是跳拉丁,完全把道堵死。
谭又明没了耐心,看了眼腕表,叭叭鸣笛,帕拉梅拉和阿斯顿马丁里的人各自看了眼后视镜,车技很快变好。
驳道即刻畅通无阻,宾利在两车的目送中缓缓经行。
谭又明平时也没那么得理不饶人,但今天撞枪口上了,经过夹道时他降下两边车窗,隔空替天行道,各大五十大板:“有你们这么开车的么,这是停车场,斗车左拐去赛车场。”
两车都鸦雀无声,打着大灯行注目礼,等卡宴扬长而去,才双双降下车窗。
梁鼎言扶着阿斯顿马丁方向盘,大尾巴狼装绅士:“文先生,请。”
文嘉程看了他一眼,彬彬有礼点个头,算作表面功夫。
方才还狭路相逢的两个人这会儿倒是虚情假意恭谦礼让起来了。
“梁生承让。”帕拉梅拉升起车窗,也不管阿斯顿马丁死活,滑入最后一个车位。
谭又明换了条新的斜格纹领带,下车上楼,灯影璀璨,香槟塔堆了足十一层。
一路有人打招呼,谭又明都笑着应了,他一身廓形西装,随性慵懒又不至于太不正式,帆船样式票袋,孟克鞋锃亮,这个女方兄长当得好风光。
关可芝正同友人聊天,他走过来大家都眼前一亮,谭又明挨个打招呼寒暄,哄得太太们眉开眼笑。
关可芝问怎么才到,谭又明微抬起下巴正了正领带,低声道:“停车场碰上俩神经病。”
“什么?”
“不懂在斗车还是调情,”也不管别人死活,谭又明懒得骂,问,“沈宗年呢?”
“你这亲哥还好意思问,年仔中午就到了,跟经理上下打点。”
谭又明视线逡巡了一圈没看到人,说:“我先去看看祖怡。”
“去吧。”
“Joey!”
“哥,你今天好帅。”谭祖怡正在玩手机,踩着酒店的白色棉拖,要不是身上那套昂贵的礼服和珠宝,真看不出来今天要订婚的是她本人。
谭又明正了正花领带,为难新人:“和钟泽谁帅。”
谭祖怡把游戏关了,手机放到一旁:“你帅。”
“喝了多少斤蜜嘴这么甜。”
谭祖怡笑嘻嘻,承认:“我吃人嘴软。”订婚她哥送车又送房,还送首都非遗大师亲手雕刻的玉屏,那很难不帅。
谭又明不居功:“也不全是我送的。”
谭祖怡懂了:“凑份子是吧,那宗年哥比你疼我,除了这些,婚礼费用,媒体公关,鲜切玫瑰吊顶、莫尼耶皮诺塔、黑金星空水池全给我弄了。”
谭又明都不知道这事:“狮子大张口啊你?”
“那你自己说的宗年哥也是哥。”
谭又明第一次带沈宗年回祖宅那年,谭祖怡七岁,谭又明牵着沈宗年的手对妹妹说:“这是沈宗年,也是哥。”
谭祖怡看着沈宗年,想叫帅哥,但看对方冷冷的,又好像有点紧张,就甜甜地笑着叫了声:“宗年哥。”
谭祖怡是第一个叫沈宗年哥的人,有了她这个得宠的长女开这个金口,旁支其他的小辈也就跟着叫了。
谭又明说:“也行,让他再把寰途的联卡给你签了,到时候婚礼蜜月旅行一条龙包圆。”
“那还远着,说不准到时候我不想结就不结了。”
大喜日子,两兄妹一个比一个不忌讳,谭又明说:“那当然,你不想结肯定就不结了。”
谭祖怡笑:“蜜月也别游了,订完婚休息几天,我要去上班。”她去年本科毕业,觉得不如先上班实战几年,书以后想读再读。
谭又明愿闻其详:“平海?鉴心?还是你要自己单干。”
谭祖怡主意大:“我就不能去寰途?”
谭又明乐:“你爱去哪儿去哪儿,看你宗年哥收不收你。”
谭祖怡得意:“已经跟他说了,哥说欢迎我。”
谭又明已经接受了他们家里的人办事都爱找沈宗年这个事实:“你这是有了干哥不要亲哥。”
“那不能,”谭祖怡得了便宜卖乖,奉承道,“哥,其实我知道,这些都是因为你。”
“什么?”
“宗年哥不是在对我好,是在对你好。”鲜切玫瑰吊顶、莫尼耶皮诺塔、黑金星空水池哪是给她的。
谭祖怡这次马屁拍得很到位,谭又明乐意听,装蒜道:“不能吧。”
谭祖怡继续捧:“那肯定的。”
谭又明被捧得找不着北,偏要说:“你这么冤枉他他要伤心了。”
谭祖怡学他:“不能吧,”又问,“那你开心吗?”
谭又明:“嗯?”
“我看你开心他就开心。”
谭又明刚要说话,门就开了,钟泽进来叫了声哥。
开场舞时间到了,他来接人,把高跟鞋拿到谭祖怡脚边:“快点换吧祖宗。”
“不急不急。”谭祖怡慢悠悠踹了棉拖,踩上他手里的高跟。
谭又明不爱当电灯泡,折步回宴厅,沈宗年正陪谭重山和人谈天,他大步走过去,安静站人旁边,陪着听无聊的寒暄。
谭又明站得近,袖挨着袖,甚至能闻到浅淡的香水味,沈宗年看了他一眼,谭又明弯唇朝人一笑,沈宗年神情淡淡地转回去。
台上人礼服华装,手牵着手,台下人西服白衬,肩抵着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