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沉甸甸的银子
生火之前在灶灰下面埋上几个番薯, 等饭菜做好,番薯也差不多可以吃了。
但经过尝试,发现这样做的番薯被烤得有些焦, 富有做饭经验的大嫂田氏便总结出来了经验,可以在做完饭之后把番薯埋到灶灰下面, 这样吃完饭,下午若是饿了,就去灶台下面扒,烤出来的番薯应该就刚刚好。
看来方衍年也只是听人说, 没有真的见识过, 这才不知道具体的做法。
但这样反而增加了方衍年说的话的可信度。
生的番薯洗干净,削掉皮之后, 切成小块儿,当成水果吃, 水分虽然不如普通的果子那么充足, 但也并不干噎, 关键是生番薯带着淡淡的清香, 虽然甜味不足, 可以说几乎没多少甜味, 但也不酸, 对于他们这山里的野果绝大多数都是又酸又苦的地方, 风味已经很不错了。
方衍年却觉得不太行, 这分明就是番薯,怎么一点都不甜呢?
果然, 不论是炒或者烤,即使是做熟之后的番薯甜味也不太明显,就更别说流蜜了。
方衍年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古代感叹后世农业技术的伟大, 经过人工选育的红薯才是好番薯,这些番薯除了能够饱腹,真没有太多缺点。
大嫂田氏虽然已经用过早饭了,但也稀罕这新鲜玩意儿,做出来之后尝了一些,觉得特别好,都想去多挖一些。
“现在应该还不是番薯成熟的季节,这个头太小了,感觉没太长开,应该再过一个多月,到秋收的时候,还能再长大长甜一些。”方衍年判断道。
在他们那个时代,水果蔬菜都没什么季节性了,什么季节想吃任何水果蔬菜,都可以买的到,所以他只是大致推测。
得亏宝儿说得先把习性给摸出来,要是就这么急吼吼地献上去,没有任何实验报告当佐证,结果还那么夸张,有人信才怪了。
方衍年觉得可以不着急,他们自己家先种些出来吃饱了再说吧,起码接下来这段时间,家里为了修房子而少了收入,有这些还没彻底成熟的番薯,也不至于饿肚子。
田氏给他们做了不少番薯相关的饭菜,全部唱一遍人都饱了,结果他们那份朝食还没吃,正好给沅令舒送过去。
沅令舒看着那满满一筐的饭菜,沉默了下:“你们没吃?”
“吃饱了吃饱了。”沅宁拍拍肚子,“哥你快吃吧,吃完我们还得回去,有好多事情要忙呢!”
沅宁说的不假,他们真的还有挺多事情要忙的。
前天做的水泥应该差不多晒好了,回去还要检查一番,还有昨天带回来的瓷片了一点石灰石,要磨碎了再做一些样品出来,以及昨天还收了一篮子的羽绒,也要洗干净晒一晒,家里的鸭子孵出来的,小鸡还没有,还得回去喂鸡鸭兔子和小鹿,以及方家宅子后院的蘑菇……
这段时间夜里时常会下雨,但都是阵雨,空气十分湿润,蘑菇也长得快,几乎每天都能摘一篮子,家里都已经囤起来三罐子的酱蘑菇了,家里原本给大伯家送一些的,但是想着过段时间要给沅宁补办婚礼的席面,到时候可以拿出来添一道菜,就存着了。
不止是这些,今天把事情忙完,明天还得去窑厂那边拉石灰和陶片,都抽不出时间到县里去把柜子给拉回来。
好忙好忙,人都忙得团团转啦!但沅宁却一点儿都不嫌累,这日子过得可太美了,怎么会嫌弃忙呢?
越忙越好呀~
沅令舒也知道最近家里忙,但他确实走不开,只说里正也和他谈过了,说村里不少人找来想要买他这药油,沅令舒就拿沅宁的那套说法,等刘大牛的病治好了,只需要乡亲们多帮忙宣传宣传,以后要是有个伤口或者腹泻不止、小儿百日咳什么的,都可以免费到他们家拿药。
搞得里正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觉得不能这样白拿沅家的好处,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沅令舒也就没和里正瞒着,说是想要将这药卖给医馆,但又怕压价,所以先让乡亲们用,用好了医馆自然会上门来买药。
里正也觉得这个法子极好,却还是有些过意不去,让沅令舒起码得收个药油的本钱。
沅令舒没急着回,说等家里商量一下再给答复。
“这样呀,那我去找里正伯伯谈吧。”别说,还真是瞌睡来了遇着枕头,沅宁还真有想要找里正的事情。
“也行,你先去找里正吧,等会儿日头大了再外面走路晒,我下午有空再把碗筷提回去。”沅令舒心疼宝儿为了家里跑上跑下的,以前宝儿哪吃过这些苦。
沅宁却觉得还好,他的身体也通过这一天天的奔走,变得结实许多,现在一口气提着茶水从沅家走到方家老宅,中途都不用歇脚了呢!
里正这个时间已经归家去了,沅宁估摸了一下路线,先到里正家把事情办了,顺路经过乡医那头,处理些事情,再直接绕去村头,将蘑菇采回家,免得东一趟西一趟地跑。
他们到里正家里的时候,里正却还没回来,说是出去跑别的事情了,里正娘子烧了热茶,正放院子里晾着,招呼沅宁他们坐下喝。
沅宁和里正娘子闲聊了几句,也顺带歇歇脚,好一会儿功夫,太阳都已经变得有些晒了,里正才回来。
忙活了大半夜,这都快晌午了,里正才终于抽空回来喝口水。
“宁哥儿怎么来了。”里正带着一身热气回来,他娘子手里端着蒲扇,给他扇着风,这位头发有些花白的男人灌了足足两碗茶水下去,这才缓过劲。
“里正伯伯,村里想买药油的事情,我哥和我说了。”沅宁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先前我落水,村里的叔伯婶婶们没少出力,还往家里送了不少吃的,又帮着咱家的田看顾了一番,这些人情,咱们家里人都记着的。”
沅宁说话的语速不疾不徐,语调也轻缓平和,让人听着很是舒心,更别说这话里的内容,着实让里正骄傲了一把。
村里早些年可不是这番和谐的景象,都是他这些年亲自跑上跑下,给每个人谈心说理,才渐渐形成这般互帮互助的风气的。
而里正最希望的,就是村里的人能够懂得感恩,而不是只一味索取好处。
“这药油虽然不便宜,制作也有些困难,但用量也不是很大,我哥说了,只要好好遵循医嘱,只需要很少的量,就能治好病。”毕竟是要做生意的,沅宁也就这么随口一说,相信等后面使用的人越来越多,大家自己都能琢磨出来土法子,谁还记得他现在说的这套。
反正他又不坑村里人的钱,对外还得宣传这药极其难得,制作的周期很长,保存还不容易,这样才能抬高价格。
里正被沅宁一套一套的说辞说得发愣,更是觉得必须给钱了。
“钱就不用啦,里正伯伯,这是咱家该还给乡亲们的恩情,不过家里确实有一点小事需要您帮忙。”沅宁将话题揭过去,说起了自己此行来的目的。
只要之后药油卖给医馆,钱肯定是能赚上的,主要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他们家快要揭不开锅啦!
里正以为沅宁是来借钱的,哪能想到沅宁竟然是来借地的!
“我家那两片薄田旁边,不是有几块荒地和荒山么?这几日村里的猪草都紧凑,大嫂去送饭,发现那荒地里长着不少猪草。”
沅宁的意思,家里这段时间缓过来了,把鸡鸭兔子养起来,今后可能还会买猪苗,而家里的壮力不多,嫂子为了割猪草挺辛苦,就想把那片荒地给包起来,拿来种猪草。
里正听着沅宁的想法直摇头,这小孩儿没干过活下过地,五两银子一亩的荒地拿来种猪草!
可是那边的荒地确实不好开垦,附近又没有水源,种不了田,土质又不好,种不出来粮食。
里正看沅宁不懂,还是和他解释了一番,免得小孩儿买回去吃亏。虽然他身为里正,上头每年都催他们多垦荒地,但那地方实在太偏了,谁都不乐意去买呀。
沅宁忧郁地叹了口气,实在不是他们不想买好地,而是家里拿不出来钱,买了荒地起码还能种猪草,之后地肥了,也能种些其他,家里多了一口人,还是个书生郎,不多开些地来,怎么供得起?
即使是荒地,都打算先借地方来种,能今后卖药赚了钱,再补地契。那药成本高,即使卖给医馆赚了钱,也买不起良田,只能买荒地凑合过了。
里正听着也叹气,只说让沅宁先去把地看好,到时候量了地,到县衙的时候申请一下,确定那边的地质不适合耕种,但沅家又愿意买下的话,看能不能便宜些。
如果那时候药还没卖出去,里正就先借钱给他们家把地买下来,左右都是一个村子的,里正很是相信沅家二房的品性。
这结果比沅宁想象的要好很多,他谢过了里正,正是吃午饭的时候,里正娘子还留他们下来用饭呢。
“呀,家里今天吃的什么?闻着可真香。”沅宁客套地夸了夸,才说自己还打算去乡医那头逛一逛。
里正有些不解,沅宁便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你这孩子……”里正无奈地嗔怪了一声,“这些事儿让大人来就好,先坐下来吃饭。”
沅宁知道里正已经有这想法,所以宁可先走远一点的路,也要专门来里正面前说一声。
他虽然脑子好使,但为人处世方面,的确是要承认,不如里正这样能管好一个村,并且有多年经验的人。
里正在得知沅家也有这方面的意思,便也没那么多顾虑了。
沅宁没说这其实只是他的自作主张,都还没和家里商量,但经过他的判断,他觉得自己今后能够说服家里人,并且三哥也有一定的倾向,正好这次有机会,便找里正帮忙,免得等家里商量好了错过了档口,之后不但人走不了,说不定还要被乡医坑。
有了里正帮忙,沅宁也很老实地没有去医馆,而是直接去了村头的方家宅子。
方家的老宅连地砖都已经拆完了,沅宁他们到的时候,一家人正在整理地面,等下午随便搭一个简易的草棚,这边就可以收工了。
日子过得热火朝天的,沅宁的精神头也跟着好了许多,中午正热的时候,他在后院给方衍年撑伞,两人一起把今天新长出来的蘑菇给摘了,拿回家洗干净晾晒好。
家里就他们两个人得空,二人便把羽绒洗出来,但晾晒又成了问题。
晒干的羽绒轻飘飘的,晒在院子里风一吹就跑了,即使放在桶里,恐怕也兜不住。
没办法,只能拿家里虑豆腐的纱布,盖在木桶上,放在院子里暴晒,现在这热度,应该一下午就能烘干。
两人在院子里忙活了一通,羽绒又细又小,中间还夹着杂毛或者稻草,要将杂质全都挑出来,不然制成衣裳或者被子扎人不说,还容易有味道。
等晾晒上羽绒,方衍年又搬出来石杵,打算把捡回来的陶片给磨成粉。
之前磨粉的事情是沅令川做的,农家汉子力气大,方衍年就不行了,他连搬起石杵都困难。
方衍年觉得不行。
如果要自制水泥,肯定少不了磨陶片,但如果用石杵,太费人工,用石磨的话,得去村里有石磨的人家接,关键是石磨是用来磨粮食的,他们能不能借到是一回事,推磨还得借头驴。
就没有什么轻松高效的办法吗?
还是有的。
“水车?”沅宁有些疑惑,但还是点点头,“村里的木匠倒是会做,但价格比较贵。”
他们村叫百溪村,顾名思义,环村及附近有大大小小的溪流,水资源丰富,自然也有水车,不过因为水车价格昂贵,许多人宁可自己去附近的溪流挑水灌溉,也舍不得弄一架给自家灌溉。
“嗯……那咱们先去木匠那边问问?”方衍年觉得升级生产工具还是有必要的,如果他想要的东西做出来,不仅可以用来舂陶片,之后家里粮食丰收了,也不用排队去借石碾子,自家地里就能舂,还不费劲。
沅宁有些好奇,他还没听说过水车还能舂粮食的。
“准确来说是水碓,和水车有些像。”方衍年看沅宁好奇,就随手给他画了一下示意图。
原本他是真打算“随手”画的,但是两年的工科生DNA犯了,让方衍年一不小心,就把示意图画成了机械制图……
而且是横平竖直自带尺寸和三视图的那种专业图示。
没办法,宝儿的嘴太甜了,一个劲儿夸他,夸得他无比膨胀,人都快飞天上去了,一个劲在那孔雀开屏。
“我觉得咱家可以优先凑钱弄一个这个,马上就要秋收了,有这个能省多少力气呀。”沅宁小脑筋一转,“到时候咱家用了,村里排不上队的人家也可以到咱家来借,象征性收点粮食或者鸡蛋就行了。”
村里总共就一个公用的石磨,但家家户户都得趁着雨季到来之前把粮食碾出来,随着这些年日子越过越好,村里的粮食产量上去了,石磨用着就更抢手了。
如果排不到,就只能自己在家舂,人都能累坏。
方衍年画的这个水碓,不仅个头小,也方便省力,就是效率有些低。
没办法,流经沅家那两片薄田的溪流实在太细,带动不了水碓,方衍年就在水碓的转轮上绑了竹筒,用竹筒将水收集起来,倾倒进引流槽,引流槽将水引流进碓尾的水斗里。
水斗装水下沉,将另一头绑着的石杵抬起,而水斗的末端在打造时做短一截,这样水斗沉下时斗里面的水就会从水斗里流出,从而碓尾变轻,石杵落下,就能舂石臼里的东西了。
这倒不是方衍年想出来的法子,而是古人智慧的结晶——“瓢斗式水碓”,方衍年完全可以甩锅是自己在书上看来的。
只不过他是工科生,学过力学和工程,所以进行了一点小小的改良,便能节约制造材料,因地制宜。
说做就做,沅宁和方衍年一起拿着这一沓方衍年画好的图纸去找木匠,村里的木匠是很有本事的手艺人,以前连大型的水车都能打出来,方衍年设计的这个迷你小水碓用不了多少木材,价格自然也便宜,却也要二两银子。
方衍年觉得这木匠一定知道他兜里剩多少钱,才报的这个价格,但他也知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道理,反正银子用了,还有赚钱的法子,过些日子大蒜素卖了钱,还能少了他银子使么?
可木匠却说可以不收他们的钱,但这水碓的图纸他要了,不仅不收钱,还倒贴他们五两银子,把水碓买断。
木匠倒是个会做生意的,他们百溪村多少户人家,村里那么一个石磨哪里够用,每年都有人吵架,还有争得打起来的。
有了这水碓,之后不仅村里人家可能会来买,那些地主老爷恐怕也会要。而且不止他们百溪村溪流多,其他村落也水资源丰富,十里八乡,恐怕都会做来找他定做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