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毕竟是村里有口碑的木匠,他也不至于收了沅家的钱,还拿人家的东西去赚钱,那不地道。
方衍年没想到就这还能赚钱的,而且甚至是他全副身家的好几倍,感觉这买卖能做。
但沅宁却不赞同:“不瞒您说,这水碓是我夫君从别的书上看来的。但您也知道,书上那些东西,真要搬出来,做成这般可以直接照着打出来的模样,光是这一张,就够您这个价的。”
沅宁是觉得他夫君辛辛苦苦画出来的东西,可不能卖这般廉价。
木匠也知道这个价格不太公道,可是他也拿不准,会有多少人来定做,要是买下这水碓图纸花的银子太多,肯定是要把这笔钱摊到卖水碓的钱里,那价格高了,自然也就卖不出去多少。
但木匠还是咬咬牙,又加了三两银子,加上水碓的钱,足足给了十两,已经是很大一笔钱了。
沅宁摆摆手:“伯伯,我知道您已经很有诚意了,但这价钱实在拿不下来,您看这样行不行。”
他说:“这里一共四张图纸,一张五两银子,拢共二十两。但照您说的,送咱们一个水碓,再付八两银子,这些图纸就归您。”
“不过……”沅宁话锋一转,“后面的十两银子,您可以卖了水碓之后再给我们,您每卖出去一个,给我们二百文,直到凑够这十两银子为止,如果凑不到,咱们乡里乡亲的,也不用补给我。”
木匠报的二两银子只是工价,还得自己出木头,做一个水碓就能赚二两,二十两也不过卖十个就能赚回本。
十个水碓多好卖啊,光他们村里恐怕就能卖三四个出去,再加上附近的地主家,隔壁的村子,整个溪山县,都能够安装这种水碓。
更何况这玩意儿一看就是改良过的,就连那种很细的溪流旁边都能装,说不定还能卖到外地去。
这么一想,似乎也不是很贵了。
木匠也知道这手艺是足够传承下去的好东西,花钱都不一定能买到,更何况方衍年那图纸还做了替换方案,设计了三种不同重量的碓子。
轻的碓子水斗小,可以用来舂谷子,重的碓子水斗大,绑的石头也重,可以用来舂豆子之类更坚硬的谷物,他甚至可以卖给豆腐坊!
木匠吧嗒吧嗒嘬了半晌的旱烟,这才拿定主意,让方衍年写张凭据,双方签字画押,等给齐了二十两,这水碓就不用再给钱了。
沅宁答应得很爽快。
很快,一式两份的凭据就写好了,木匠识得几个字,很快就按了手印,取了八两银子出来,让他们五天后来取。
沉甸甸的八两银子,放在掌心都压手,沅宁把这八两银子交给了方衍年,自己一文都没要。
方衍年笑:“又是聘礼?”
“嗯?”沅宁歪了歪脑袋,“这不是嫁妆吗?”他说着,忍不住笑起来,“不愧是书香门第家的公子,一出手就是二十两,还陪两间青砖屋子,我可真是好福气呀~”
方衍年被沅宁的说法逗得眉眼弯弯:“那还多亏了夫郎会讲价,要是我去,说不定五两银子都拿不到。”
“明明是夫君的图纸画得好,都能拿去当传家宝了,就是师傅亲手把着教,也定是教不了这般仔细。”
二人一路商业互吹回到家里,天色都已经暗了,他们画了一下午的图纸,回来都已经很晚了。
“可算是把你们等回来了,快洗洗手过来吃饭。”姜氏对他们招呼道。
“阿娘,你怎么不问问我们做什么去了。”沅宁一蹦一跳跑到姜氏面前,一副我要卖关子啦的表情。
姜氏看着自家活泼的小哥儿笑得合不拢嘴:“哦?宝儿去哪里了?”
“哼哼!”沅宁侧过身,把方衍年给请了出来。
方衍年却将钱袋子里的银子倒了一半出来,交到了姜氏手里,原本热热闹闹的院子顿时安静下来。
“咦?”沅宁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方衍年说。
“阿娘,这些我想拿来操办和宝儿的婚礼。”
方衍年从银子拿到手的第一刻,就已经想好要怎么花了。
银子之后还能再赚,但婚礼再怎么补办,都不如最初这次有意义。
方衍年不想将就。
他的宝儿,值得他能拿出来的,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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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身体不适,晚点捉虫改错别字orz
第30章 筹办喜事
“这怎么行!”姜氏拿着那银子都烫手, 甚至忘记问钱是怎么来的,连忙给方衍年塞回去。
方衍年抬手制止,将银子按住没接:“阿娘, 您就收下吧,银子今后还能慢慢赚, 但婚事却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大事,这次我想好好操办,咱们宝儿值得最好的排场,不是么。”
姜氏拿着钱没了主意, 在场的其他人也你看我我看你, 一时间说不出反驳的话,但眼神里都是欣慰。
这方童生是真把他们当一家人。姜氏的眼眶更是变得有些红, 今后她又多了个儿子。
倒是沅宁,心里甜得跟吃了蜜似的, 又忍不住轻轻推了推方衍年的手臂:“再大的排场也花不了这些银子。”
他把银子都交给方衍年, 一来这钱本就是方衍年赚的, 二来也是因为之前方衍年的话, 他夫君为钱所困连书都不读了, 他想, 若是能有这些银子傍身, 方衍年应该能够安心一些, 也早早将学问捡起来。
再过一月就是书院开学到底日子了, 二十两银子对于农户来说很多,都够全家嚼用好几年的了, 可对于读书人来说,光是好些书院,每年束脩都要三四两银子, 即使是最便宜的私塾,也少不了要二两束脩,更别说笔墨纸砚,林林总总,省吃俭用也要近二两银,还不提买书的钱。
这也是寒门难出举子的原因,四两银子,五六口的农户人家,一年加上税钱都用不了这么多,却是一个读书人最低限度的开销。
沅宁也理解方衍年为何会有暂退的想法,这是一个男子有担当的表现。方衍年完全可以以科考为名,让他们一家子供养他读书,但这样真的更有文人风骨吗?
或许在一些读书人看来,方衍年这样的行为是逃避读书的懦夫行为,沅宁却觉得,这样的方衍年更适合做他的丈夫,这样的品性,即使今后蟾宫折桂,也不会找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抛妻弃子,翻脸不认人。
沅宁读过许多文人写的话本子,多的是贫寒举子被富家千金或者高门大户看上,坐享齐人之福,既有娇妻美妾在怀,又有糟糠之妻伺候冷热。沅宁在字里行间看不见“风骨”,通篇只写着吃人两个字,这样的人,和大房那家白眼狼有什么区别。
方衍年这样就很好。
因此沅宁并没有提这钱是留给方衍年读书的,钱可以再赚,但这颗愿意为他花钱的心,却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阿娘,这四两银子只是看起来多,真用上,我还觉得不够呢。”方衍年将自己的想法同姜氏交代。
村里办席面,按十桌来算,三荤四素一汤一个凉菜,就是最顶配的,办下来差不多要八九百文,再预留个一两桌的席面免得临时加人坐不下,就算是先前沅家大房办席,也就只花了一两银。
但方衍年还是觉得有些寒酸,一桌十几个人,就九个菜,一个人连一道菜都分不到。
方衍年的意思,是在原本的基础上多加半两银子,一桌十二个菜,这叫月月红。到时候联系张屠户,看看能不能拉半头猪,再把内脏全要了,争取做五个肉菜出来。
鸡鸭这些不必说,鱼就不用之前沅家大房那种小炸鱼了,每桌都做一条大鲤鱼,彩头也好,鲤鱼跃龙门,象征着今后的日子越过越红火。
别说沅家人没见识过,这排场,放整个村里,都没人吃过这么奢侈的席面,也就那些有县城亲戚的,恐怕才见过这场面吧。
沅家人意识到方衍年是认真的,这小子,是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讨着夫郎了。
偏偏方衍年是入赘,一般谁当赘婿都遮遮掩掩的,结果方衍年弄出这么大动静,足够看出他对这场婚事有多满意。
沅家人也牙一咬,应承下来方衍年的盘算。
他们家今年经历了大事,好好办一场冲冲喜也挺好。
四两银子去了一两半,剩下的,方衍年想花一两银子来购置一些新的碗筷桌椅回来。
家里的碗完整的几乎找不出来,大多都豁好几个口了还在用。前些年花钱用好木头打的桌椅也都为了给沅宁看病换成了钱,家里还没还钱的,不是因为的确少不了,就是不值什么钱。
如今每天吃饭,一家人都挤在院子里,用几张矮凳拼着当桌子。虽然吃席的时候可以去其他乡亲家里借锅碗瓢盆和桌椅,但自家最基本的要保障吧?
剩下的一两半,方衍年想拿半两来买成坚果和糖饼糕点,什么红枣桂圆都得安排上。而另外那一两,购置完油盐酱醋和香料,方衍年想多买些蒸馏酒和芝麻油,好拿来做大蒜素。
原本沉甸甸的四两银子,轻轻松松就花完了,甚至还没买几样东西。
钱真是太好花了。
方衍年掂了掂手头的银子,同沅宁道:“这四两银子,咱们先去布行扯一匹红布,做一套婚服,剩下的布以后舅哥们成婚也能用。”
一匹布做成衣大概能做四套,但价格也贵,红布一匹得一两多银子,乡下人家可穿不起,谁要是成亲能借来一套穿旧了的红衣裳,都足够扬眉吐气好久了。
沅令舟一听还有自己的事,连忙摆手:“哪能要你给我们置办,扯半匹够你们穿就成,今后我媳妇我自己赚钱做嫁衣,我看你那些衣服也短了,不如趁这次做两套新衣出来。”
这几日帮忙搬家的沅令舟可是见过方衍年那些衣服的,都已经短得露胳膊了。方衍年的衣服都还是他父母在世的时候给他置办的,如今三年过去,方衍年个子长高了不少,衣服自然也不合身了。
方衍年被自己这二舅哥说得一愣,竟是只想着给宝儿置办,把自己的事都给忘了。
“咳,那我就扯两匹布和宝儿一起做几套新衣裳,新人穿新衣嘛,都选你喜欢的颜色,咱们做同色不同款。”方衍年拉了拉沅宁的手,他要穿情侣装!
沅宁虽然不缺衣服穿,他平日里活动得不多,衣服也穿不脏,轻轻过两遍水便干净了,根本用不着浆洗,因此衣服比较耐穿,换得不勤。
可没人不喜欢新衣裳,更何况,他还挺喜欢方衍年这个说法的,两人用同一匹布打出来的衣裳穿着,看着应该会特别登对。
“除了衣服,我想给你买个梳妆匣,添几件首饰……”方衍年说着,摸了摸下巴,“我还是觉得得扯一匹红布,做完喜服,咱们还可以做床红被子。”
沅宁知道方衍年在攒羽绒打算给他打成被子,但红色的喜被,光是想想,他的脸颊就要比那被子都染得红了。
得亏天色暗下来,沅宁低着头,其他人都看不出,他小声回答方衍年:“都按夫君说的办就是。”
方衍年被这声夫君唤得心痒痒的,虽然很想把所有钱都用掉,但他还得买羽绒,以及贴一些钱到家里买石灰做水泥。
即使加上木匠后续给的十两银子,都不够把家里的房子都换一遍,但方衍年觉得可以用这些钱先把地面都换成水泥地,然后把其他屋子的墙补一补,今后有钱了再慢慢把所有房间都换成砖房。
沅家人哪能让他出钱换房子,连忙让他把剩下的钱都存起来,俨然已经把方衍年当成自家的孩子,还忍不住要说他乱花钱。
方衍年很是理直气壮,一家人哪里分你的我的,就算那砖是他从方家带过来的,这又是拆墙又是砌屋子的,光费时又费力,他还没说要付工钱呢,修一下地怎么了?他又不是不踩。
更何况乡下的土夯地,一到下雨就满是泥水,再怎么打扫都避免不了,弄脏衣服鞋袜不说,还容易摔跤。
水泥铺地用的量不多,可以掺三到四倍的沙石进去,用不了多少钱,就是麻烦一点。
好说歹说,沅家人才被他说服,但这样一来,需要去拉的石灰就更多了。
“今天我看过那水泥块了,感觉硬是够硬,就是有点脆。”方衍年将彻底晒干之后脱模取出的水泥块拿了出来。
沅家人归家来就已经看过那水泥块了,敲起来叮叮响,看上去结实极了,感觉风吹日晒都不害怕,水更是浸不透,就是不知道家里哪只狗在上面踩了个爪子印。
沅令舟感觉有点儿意思,就想找东西把那爪印给磨了,结果发现这水泥硬度堪比磨刀石,木头都磨成渣了,水泥还半点损伤都没有。
方衍年最开始想拿纯水泥来砌墙,毕竟是土法水泥,他觉得肯定没有现代的水泥结实,结果发现这个硬度竟然还挺好。
从物理学的角度来讲,硬度越高,反而越脆,因为变形能力太差了。
这样的纯水泥要是砌墙的话,就比较容易裂开。
“还要往里面加沙子?”沅家人震惊了。
这水泥本身就只用了四分之一的石灰,再往成品的水泥里面加三到四倍的沙子和石头,光是先前定的那些石灰就足够把地铺一遍了。
就是需要自己去河边掏沙子和碎石回来,但那又不用钱!
一想到今后家里面的地平平整整的,还如此坚硬,沅家人就乐得合不拢嘴。
这地踩上去,可一点都不比那大户人家用砖石砌的差呀!
沅承显最是激动,最开始分家出来,手里头只有十两银子和两片种不出东西来的薄田,他是万万想不到有朝一日也能过上这般的好日子,当即就要起身去河边挖点泥沙回来,给方衍年试试到底需要加多少比例的沙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