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撑着伞还没走进院子里的沅令舒都闻到了,他顺着味道走到厨房门口,问:“今日吃的什么,怎么这般鲜香?”
“阿娘和大嫂做的豆瓣酱好啦,衍年说炒回锅肉好吃,做别的肉菜素菜也都可以拿来调味。”沅宁同他三哥解释道。
“光闻着就好吃。”沅令舒把伞收起来,放到墙角,“要给张家送点过去吗?”
“直接叫紫苏哥过来吃吧?不过这天气走路容易摔着,等会儿留一碗起来,吃完饭和豆瓣酱一起送过去好了。”
一大家子人眼巴巴地守在厨房门口等着回锅肉出锅,除了回锅肉,今天晚上还有两个素菜,也是放了少量的豆瓣酱进去炒的。
大概是第一次尝豆瓣酱的味道,这香味霸道的调料不论炒什么菜出来都是一个味道,一家人吃着却不觉得腻。
“就是豆瓣酱有些咸,吃完饭多喝些水下去,免得肾出毛病。”方衍年提醒道。
这些需要久放的酱料,包括咸菜,本身放的盐就多,再加上发酵过后,更是偏咸,可是少放盐又不行,容易坏,因此只能吃完之后多灌一些水下去,早点将盐分排出来,对身体的损害就能降到最低。
晚饭吃得饱饱的,即使收了餐桌洗了碗筷,豆瓣酱的味道都仿佛萦绕在每个人的鼻尖。
好香啊,真是太香了!味道也很不错!
没想到第一缸就做成功了,沅宁坐在屋檐下看着外面的雨,问道:“阿娘和大嫂愿不愿意今后多做一些豆瓣酱来,反正家里的铺子除了松花蛋和蒜油,也没别的什么东西好卖,不如做一些放在铺子里卖,也算一个进项。”
不论松花蛋还是蒜油,在那么大个铺子里面,都显得渺小,每天打开门,铺子里都空荡荡的。反正要做生意,不如多弄些没有的东西来,正好不论松花蛋还是豆瓣酱都是酒楼食肆用得上的,将豆瓣酱灌到小瓶子里面,送给那些来拿货的伙计们回去试试,销路不就打开了?
就是这价格……沅宁觉得,依旧不能定太低了,那豆瓣酱做起来可比松花蛋辛苦多了,方衍年还说霉豆瓣的霉菌吸到肺里对身体不好。
得亏先前姜氏多做了些口罩出来,抖豆瓣的时候带上口罩,外面再戴个帷帽,霉灰就不会飘进眼睛和口鼻了。
可还是很辛苦的呀!而且里面还放了姜蒜辣椒和不少香料。
沅宁估摸了一下,一斤豆瓣酱,光是原料就要……嗯,二十文左右。
胡豆价贱又好养活,三四文就能买一斤,辣椒也不贵,但是姜蒜贵呀!而且生姜不能连年种,今后要做豆瓣酱,就得去外面买,那成本可就上去了!而且里面还得放香料,花椒也不便宜。
“就卖……嗯,十文钱一两吧!”二十文一斤可是没算买姜钱的呢,加上工艺复杂,沅宁觉得能值这个价!
而且豆瓣酱和松花蛋不同,卖出去之后要不了多久就能被那些酒楼食肆的灶人们研究出来做法,等越来越多的豆瓣酱流入市场,价格自然就降下来了。
他们家没这么多人手制作,当然得从一开始先捞一笔咯~
即使有松花蛋在前,姜氏和田氏还是很难相信这般简单的东西能卖出这么高的价格。
不过一想到是宝儿做买卖,突然之间有觉得合理起来。
“除了散装,我觉得还能把牌子先做起来了。”沅宁考虑得比较深远。
方衍年和他说过品牌效应,像豆瓣酱这种很容易被其他人研发出来的东西,今后如何留住市场?自然就要做出令人印象深刻的品牌。
不仅能够让买家记住豆瓣酱最开始源自于谁手,试想今后豆瓣酱传到外面去,人们一打听,得知豆瓣酱最初是来自他们家的“品牌”,自然也会想要花钱试试最正宗的味道是什么样的。
还能通过“品牌效应”,即使价格定的比市面上的大多数豆瓣酱都高,也会有人买账。
沅宁觉得这个法子很好,从先前包装蒜油的时候就已经尝到了甜头。
如今蒜油已经推出好一段时间了,不少医馆也渐渐摸索出来了用香油泡大蒜的法子,虽然效果说不定都已经赶上他们家卖的了,可是人们一看——
这般精致的陶瓷瓶子,上面还有独特的使用说明,尤其是需要用蒜油救命的,都宁可选择更贵的价格来买沅家的蒜油。
甚至有些有点人脉的大户人家,还专门打听了他们的铺面,来他们店里买蒜油回去用,生怕那些医馆的大夫们把仿造的蒜油灌进瓶子里给他们用,药效没有他们家的好。
这也是一种品牌效应。
沅宁觉得,豆瓣酱也可以如法炮制,于是第二天,他就和方衍年一起坐车去了县城,先是去几家熟识又好打交道的酒楼食肆送了豆瓣酱的样品,还拿到了好几笔预购订单,又和方衍年去了陶瓷铺。
陶瓷铺的掌柜一看见他们两夫夫来人就笑,如今县城的杂货铺子,一枚松花蛋卖到了八文钱,但因为沅宁他们有时候会来进货,就能给陶瓷铺的掌柜的带一些六文钱一枚的松花蛋,掌柜的让沅宁他们每次来都带个二十枚,这不就节约了四十文钱么!
“掌柜的,又给你带大生意来了。”沅宁将二十枚松花蛋放下,掌柜的也早就准备好了铜板,直接就将一大串钱提给了方衍年。
“好说好说,你们可有段时间没来,这几日可给我馋坏了。”掌柜的家里一大家子人,都喜欢吃松花蛋,二十枚买回去还得省着吃。
“前几天家里秋收打谷子,这不是一有时间就过来了。”沅宁说着,轻点了瓷瓶的数目,交了买瓶子的钱,然后才说出了这次来的目的。
那掌柜的和他打过这么多次交道,都不用沅宁讲价,自己就把最低的价格报了出来,还将进货的价目表给他看,明着一个罐子只赚他两文钱。
这可是真的太实诚了,沅宁也不还价,直接定了二十个,主要是今日没赶驴车来,自己搬可搬不动这么老些,但今后市场打开了,就可以自己驾车过来多运些回去了。
沅宁还顺带给掌柜的留了一小罐子不到二两的豆瓣酱,让老板拿回去尝尝,如果喜欢,可以先少卖一些给他。
自家留着吃的可卖不出来多少呢,也就留着打开市场,其他酒楼食肆都得等下一批做出来了才能交货!
掌柜的就喜欢和沅宁这样的人打交道,有什么好处都能想着他。
“这味道,光闻着我都流口水了。”掌柜的闻了又闻,没吃早饭的他肚子直接咕咕叫起来。
“这不马上吃午饭了,虽然炒香了更好吃,但是直接拿来拌饭抹馒头也可以。”沅宁随便说了几种吃法,剩下的,拿回去家里掌厨的人自然能够发明出更多的做法。
掌柜的亲自将沅宁他们送到城门口坐车,已然和这小两口成了忘年交。
沅宁和方衍年坐着牛车回村,还没下牛车,远远就看见他哥在村口打着伞等着接他们。
“我就想着你们应该快到了,今日生意谈得怎么样?”
“哼哼~”沅宁嘚瑟地扬了扬下巴,“预定出去了二十斤!”
这豆瓣酱和松花蛋不同,调料么,一闻一尝就知道东西的好坏,上锅一炒就能分辨好不好卖。
沅宁今日去的,都是之前卖松花蛋就打过交道,并且给钱大方、不怎么扯皮压价、好相处的大酒楼,人家的雅间一桌菜就能卖上一两银子,十文钱一两的调料,自然是买得起的,有些香料可不止十文钱一两呢!
酒楼买到这么便宜又新奇的调料,还感觉自己赚到了!而且这豆瓣酱的原材料一眼就能看出来,买下来之后多研究几次,就能做出来,今后自给自足!
当然啦,豆瓣酱的成品可看不出里面的豆瓣是霉豆瓣,等酒楼的厨子们研究出来,沅宁早就赚得盆满钵满啦~
又赚到一笔,开心!
回家之后,沅宁就将陶罐洗干净,一个罐子灌一斤的豆瓣酱进去,连罐子带豆瓣酱卖一百文。
今后豆瓣酱散卖的话,可以自己拿罐子来装,但还是买一整斤划算,毕竟还送那么漂亮一个陶罐呢!
虽然沅宁买这陶罐很便宜,一个还不到那么大点儿的瓷瓶贵,可普通人家去铺子里散买,这一个罐子可就要十文钱了!
里面的豆瓣酱用完,罐子还能接着用,傻瓜都知道要买就买一斤装的!
至于酒楼那边,沅宁这回总算推出了批发价,如果一次买五斤以上,就能以九文钱一两的价格拿货,一斤就能少十文呢,蚊子腿儿也是腿儿呀~
跟何况这豆瓣酱用量也不少,有时候一道菜就要用一两,还是买五斤装的划算。
“乖乖欸,还真有人买。”姜氏和田氏对这一斤净赚七十文的价格依旧有些难以置信,她们鼓捣出来的东西竟然能卖出这样高的价格!
当然,若不是知道豆瓣酱原料便宜,她们要是在集市上看到有豆瓣酱卖,说不定也会买一点回来尝尝鲜,毕竟还能按两卖嘛,而且也就和稍微好点的粮食酒价格差不多。
这么一想,倒没觉得豆瓣酱卖得很贵了,卖了这么长时间的松花蛋,一家人也渐渐不会对于赚钱这件事太过一惊一乍。
家里的胡豆已经用完了,再要做豆瓣酱,那可就得到村子里去收。
好在胡豆这种东西家家户户都有种,它和辣椒一样,不挑土地,好养活,产量也不小,每年往地里撒一把,不需要怎么管理就能收获,紫色的小花开起来还挺好看,煮汤的时候放一把,还能当道菜吃。
村里晒干的胡豆价格便宜,县城的商铺里要卖四五文一斤,但村里收两三文都能收到。
姜氏和田氏也不闲着,觉得这生意能做,便挨家挨户去收胡豆,只要没发霉没长虫,干胡豆三文钱一斤,生胡豆两文,但今年已经过了胡豆收获的季节,收来的都是干胡豆。
村里人可乐意把家里存的胡豆卖给沅家了,三文钱一斤呢!这玩意儿压秤,一斤胡豆种下去能收七八斤,还不用伺候!
“宝儿他娘啊,你们就今年收胡豆吗?这马上就秋天了,还能再种一茬,你们若是还收,咱这就泡一些来种上。”
“种吧,也别种太多了,自己还是要吃菜的嘛。”姜氏已经渐渐能够自己做主了,就他们村能种出来多少?宝儿绝对能给销出去!
村里不少没赚到卖鸭蛋钱的人家,看到沅家还收胡豆呢,当即就把留种之外的胡豆全都拿了出来,然后把种子泡上水,趁着天气不错留在家里发发芽,等雨水一过就种到地里去。
正好冬天能种的菜也不多,只要冬天不下雪,苗子就冻不坏,明年春天又有一笔进账!
姜氏和田氏并没有将每家的胡豆都给收完,先收了二百斤回来,等做好成豆瓣酱,差不多能有千吧斤,正好能装满家里最大的酒缸。
如今家里生意做大了,缸子都有点不够用,可后院就那么大点儿,还又多修了个小屋出来。
“等天放晴,是时候把二丫他们的屋子重新修一下,过段时间天冷了,草棚子可住不住。”姜氏琢磨着说道。
“刚回来的时候我去地里看了,生姜恐怕是不够咱们做这么多豆瓣酱的,明日再去村里收一些?还有大蒜。”田氏是做豆瓣酱的主力,自然对于需要加多少调料的门儿清。
“家里的香料也不多了,尤其是花椒,不仅豆瓣酱要用,姑爷说的那个泡菜也要用。”
沅宁拿着他的记事本和铅笔,将这些事情一一记录下来,然后再慢慢规划。
生姜村里各家人都会种,但种的数量都不多,因为得轮作,虽然产量够,但只在村里收拾不够的,可能还得去邻村收。
而香料,像是八角香叶、桂皮花椒这些,其实在山里面就能摘到,不过地方稍微偏一些,很多人也不太分得清。
特别是八角,有一种叫“莽草”的果实,和八角长得很像,但八角,顾名思义,就是八个角的果实,而莽草,虽然长得像,但通常有十个以上的角,而且这玩意儿有剧毒,吃了轻则头晕呕吐,严重可是会抽搐死人的!
得亏这些香料都有药用价值,沅令舒又会医,分辨这些自然不在话下,就是每次采摘,都得去深山,不仅麻烦,还有些危险。
沅宁想,要不然下次让二哥三哥一起去山里,弄些香料树回来自己家种得了。
正想着,沅宁突然注意到。
“都这个点了,三哥怎么还没回来?”
姜氏看了一眼天色,入秋之后,天就黑得早了,沅令舒如今一个人经营草药堂,倒是每日都会早早回来,村里人医馆找不到他,就会到家里来。
今日都快到晚饭的点了,却是半个人影都没看见。
“许是到谁家出诊了吧。”
那姓周的庸医离了村,也没去别处,就在附近的村子从新开了个草药堂,除了百溪村,其他村子依旧是那姓周的在诊疗。
好在沅令舒也不和那姓周的抢,就只给本村的人医治,没事就去山里采摘草药回来炮制,一边丰富自家草药的存货,还能卖些去城里的医馆,照样有不菲的收入。
正说着,就看见不远处急急走来一道身影。
“紫苏哥!”沅宁正要招呼张紫苏来家里吃饭,就看人一脸严肃地走进了院子里。
“你哥在山里踩着陷阱伤了脚,叫上人跟我去把人背回来。”
第70章 陷阱
秋日正闲, 每天夜里都会下一两场雨,有时候白天也下,村里都是田坎路, 雨水一冲就变得泥泞不堪, 走过的时候容易溅一身泥点子不说, 地还滑得容易摔跤。
得亏今日天气还不错, 昨儿个半夜下了雨, 早上就天晴了,午后还出了会儿太阳,天气暖烘烘的,乡间的路倒是还好走。
可山里就不一样了,树木茂密、遮天蔽日的, 更何况秋天到了之后,树叶落败, 雨水那么一浇,山路更是不好走,很多人就是拾柴火都不会选择这个时间进山。
沅令舟和沅令舒不同,这两兄弟可以说从小就在山里长大的, 沅令舟在山里一待就是十天半个月的, 走起山路来比一些动物都要灵活。
至于沅令舒,则是因为那姓周的庸医, 时常以各种名义说药铺里缺药,逼着沅令舒进山采药, 次数多了,沅令舒对于山路也非常熟悉,比绝大多数人走山路都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