贶雪晛说:“夫妻。”
苻燚又问:“我是你的什么人?”
“你是我……”
他咬了咬嘴唇。
苻燚垂下眼,说:“我是你的丈夫。”
贶雪晛也不做更多挣扎,说:“你是我的丈夫。”
其实看得出他的不服气,他的倔强,他柔软外表下隐藏的,仿佛压不断的细骨头。
这样的人直接给甜头他是不会主动张嘴吃的。
苻燚轻轻地抚摸着贶雪晛身上的玉佩,搓了搓。
贶雪晛感到那贪婪的目光,眼睛先于嘴巴在吃他。
苻燚岔开腿坐着。他的身体似乎一直处于不正常的高涨的状态。贶雪晛尽量不去看他的身体,也不去想苻燚此刻脑子里在想什么。
苻燚黑漆漆的眼珠子被红血丝包围,就那样幽幽地看他。
他很明显在盘算什么。
他的胸腔里好像在烧着一把火。
这是病还是精神上对他的欲,望。他分不清,只被惊骇到。好像即便他如一滩冰冷的静水,两人的胸膛如果贴到一起,火扑过来,也会叫他呲啦啦滚起浓烟来。
然后他就听见苻燚说:“现在,给你久别重逢的丈夫,一个吻吧。”
贶雪晛眼神微微颤抖,抿着嘴唇,低下头来。
他其实这时候就预料到危险了,现在的苻燚,一个吻只会点燃他。
但也没有办法。这时候不管是苻燚装温柔还是他装虚与委蛇,彼此都知道没有用,对方不会信的。
因此他们在中间找到一个平衡,彼此都能接受的平衡。他需要的,他今夜一直在摸索的,就是这个平衡。
苻燚没有闭眼,他似乎很少有接吻闭眼的习惯,即便是接吻,他也喜欢窥探别人的神色,似乎在窥视别人的心。
贶雪晛微微弯腰,看着这张病态的脸。
说实话,苻燚是骨相帅哥,如今瘦削了许多,骨相更突出,看起来线条更卓越了,加上略干燥的嘴唇,苍白的肤色,那种脆弱的好看的人夫的感觉强到……他其实更符合他的审美了。
这真可怕。
他往他的脸颊亲去。
嘴唇贴上他苍白光滑的脸,闻到属于他的气味。
苻燚却歪头躲过去,斜着眼看他。
“……”
算了算了,贶雪晛垂着眼,心想,这已经比他预料的好多了。
然后吻向了苻燚有些干燥的嘴唇。
嘴唇触碰上的刹那,两人的气息交融在一起,贶雪晛要退开的时候,苻燚忽然捏住他的下巴,他吃痛张开嘴,那又尖又长的舌头就钻进来了。
他就知道!
两人舌尖接触到的瞬间,贶雪晛忍不住震颤了一下,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怎样。但这个反应对苻燚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苻燚随即一把将他按倒在被褥上,贶雪晛张嘴呜咽几声,反倒被搅缠个彻底,极具攻击性和侵略的吻像是猛兽又重新占领了本就属于它的地盘,长舌搜刮翻搅,过于激烈持久的濡缠让他本能地吞咽了几下,那熟悉的男性气息也被咽入他的五脏六腑,如果从前的吻他都觉得太超过的话,那这一次无论是激烈程度还是时间,都要强过十倍百倍,苻燚像个饥饿的野兽,一个登徒子,大口地吞吃他的嘴唇和舌头。
他觉得苻燚要把他搞坏掉,每天只能吃他的津液过活,做一个被吸走了灵魂的躯壳。
他忍不住打了两个寒颤,身体开始变红,像突然起了红潮。那股铺天盖地的气势几乎让他窒息,他手脚几乎麻痹,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他竟然反抗不了,他要溺死在这个吻里了。
就在他要反抗的时候,苻燚忽然猛地松开了他。
贶雪晛瞬间便滚爬到屏风下,把屏风都撞出很远,他的发髻因为苻燚的抓捧松散开来,长发披散满身,他咬着牙趴在屏风下止不住地发抖,嘴角涎水竟不可控制地流下来了。
苻燚坐在被褥上,他的金冠歪了,嘴唇上磕碰的红晕染开,泛着水光,神情上似乎有一种短暂的恶欲终于得到些许宣泄的满足,微仰着头,那眸子却乌黑瘆亮,身上宽大的龙袍鼓起,金龙粼粼,说不尽的尊贵艳丽。
这久违的美妙滋味,能把人从濒死的痛苦里救活。
他缓了好一会,黑漆漆的眼珠子湿润,语气幽幽说: “是我失控了。不吃药真是不行。”
贶雪晛没有戳穿他,抿着嘴唇没有说话,只擦了擦自己的嘴角。
苻燚的气味却还在通过舌腔往他身体里钻,叫他无法平息。他微微侧身,面上尽量冷静,怕苻燚发现自己被亲出了反应。
这只是身体上的本能,不代表任何喜欢的意思。
但即便如此,他知道也绝不可以让苻燚看到。
第40章
外头突然传来黎青颤颤巍巍的声音:“陛下?”
苻燚蹙着眉回头:“什么事?”
“回……回陛下, ”黎青好像声音都是哆嗦的,“那个……玄海大师求见,在外头院子里跪了好一会了。您召的其他人也都到了。”
苻燚看了看贶雪晛, 站了起来。
他就这样去见人么?尤其是玄海大师?
他看着他袍子下明显的鼓起,目光又立即移开。
他此刻甚至比之前更难直视他的状态。
配上他红血丝密布的眼睛,看起来又很痛苦。
“也好, 我现在也不适合跟你在一块。”苻燚说。
他的嘴唇看起来很红, 嘴角都晕开了,倒显得气色好些, 没那么病态了。
他见苻燚直接朝外走,都不需要他出声, 那些训练有素的婢女便跪着拉开了隔扇。一个长长的通道出现在眼前。苻燚龙袍上的金线在烛光下闪烁如鳞片。
苻燚在窄窄的长廊里站了一会, 说:“那你先好好休息。”
说完又站了一会。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窄窄的长廊那样暗, 地上的纸灯往上照, 照着他阴沉憔悴的脸,黑漆漆的眸子都似乎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浓稠。
一层一层隔扇门又重新合上。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一个,苻燚衣袍留下的香气阴湿湿的像黏在他身上了一样。贶雪晛将腰上的玉佩握在手里,漆黑的玉连着红绶带, 像一道漂亮的枷锁。
不一会外头又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贶雪晛立马问:“谁?”
外头传来颤颤巍巍的女声:“回……回贵人, 奴婢们是换值守夜的。”
隔扇门外,众人匍匐在地,苻燚一下一下咬着嘴唇站在门后。
脑门里头似乎都有筋在跳动,从未有过的一种快要胀裂的痛苦,已经分不清是精神上的痛苦带来的还是生理上的病痛带来的。
又过了好一会,他阴恻恻地穿过长长的走廊。一大群人跟在他身后,除了脚步声再也没有别的。他那衣袍后面的团龙纹更大, 金灿灿的龙首在走动间时不时没入皱褶之间。
黎青看到他轻轻地昂起头,像经受不住此刻身心的压抑。
苻燚就这样走了。
好像那个吻真的只是一时失控,不在他计划内一样。
贶雪晛从腰带里取出一枚细长的铜针,放到了桌案上。
其实这铜针他也不是用来对付苻燚的,只是出门在外习惯用来做最后一道防身工具。铜针长一寸许,异常尖利,刚才苻燚可能已经瞧出来了,因为他并没有藏的很严实。
但是苻燚没有挑明,反而把这条玉绶带绑到了旁边。
亲他的时候也没有丝毫因为这个铜针而收敛。
其实即便抓了王趵趵,即便他插翅难逃,可难免会有情急之下不可控的事情发生。
但苻燚似乎都不害怕。
这个人真的很疯。
他就没遇到过这样的人。一个人要么老谋深算要么莽撞冲动,怎么会有人二者皆有。
这种疯给他一种很古怪的感受,仿佛在自毁似的,被冲击的心跳也没办法完全平复。
从他意识到苻燚居然来到了金莲城开始,苻燚就一直在给他很大冲击。
他以前只把他当作一个喜欢玩角色扮演的皇帝,可能也会假戏生情,但绝想不到会偏执到这个程度,炙热到这个程度。
他的病态消瘦,他一直高涨的状态,那么明显的不正常,他并不觉得这是一种性张力,他觉得苻燚本人应该是很痛苦的,可能是旧疾复发,精神和身体应该都饱受折磨。如今这种不正常通过一个几乎将他吞吃的吻,也传染给他。
苻燚这一去,就半天没再回来,好像真的要避开他,以免再控制不住自己一样。中间黎青又给他送了食物和水,说皇帝在见大臣。
他觉得外头应该都已经天亮了。最令人担心的时刻真的就这样过去了。
说实话,比他预料的好很多。甚至让他有些意外。
今天他太累了,精神逐渐恍惚起来,觉得今日这一切真像是一场梦。此刻眯着眼睛回想,梦里最清晰的,却不是那个让他有反应的吻,而是苻燚真的骑着马出现在他眼前那一刻。
【如果我被他找到的话……】
他当时没有继续想下去,此刻倒是清晰地想,这个人千里迢迢而来,又如此疯魔,居然能追到这里,居然会追到这里。
如果我被他找到的话,那我就也只能束手就擒了吧。
那我也愿意束手就擒。
他当时是这样想的。
他好像被苻燚缠住了。一个暴君皇帝伪装成普通人和他成了亲,有了肌肤之亲,这里缠一道,他跑了以后,对方居然千里迢迢轰动天下地抓到他,又一道。
此刻皇帝的形象如此鲜明,这是一个疯狂的,任性的,权势滔天的年轻皇帝,他代表着权势,占有欲,侵略性,强大,锋利,极端,所有这些都在章吉的对立面。
温润的章吉是温柔的人夫,阴沉的苻燚是一条恶龙。
他对待恶龙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的。
苻燚千里迢迢这么大阵仗地抓住他,生杀大权都在他手里,完全可以随意拿捏他,为什么还能忍耐?
如果他能驾驭它,说不定可以反客为主,改变如今被动的局面。
只是这样浓烈的,几乎自毁式的一团烈火,自己试图驾驭火,最后却可能只是被火焰烧身。这样极端的人会把他拽入一种他无法想象的情,欲的烈火里。
他昏昏沉沉地就这样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