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婿……互殴?”金乡瞪大了眼,随即气得在他身上打了一整套歹徒兴奋拳:“你,大逆不道!”
李钦载一边抵挡一边笑道:“这事你跟我说没用啊,要劝劝你爹,不要那么暴躁。”
金乡停了手,气道:“父王不早就承认了你这个女婿了么?”
“承认归承认,心里终究还是不舒服的,就像做了一笔亏本的买卖,虽然已经成交了,来不及反悔了,但也不耽误他自扇耳光。”
正说着话,村子尽头的道路上徐徐行来一队人马,为首的禁卫打着滕王的旗幡,后面跟着数百名禁卫,和一乘豪华的马车。
车驾行至村口停下,李钦载和金乡迎了上去。
滕王被搀下马车,却看都没看李钦载一眼,完全无视了他。见到金乡后不由露出疼惜之色:“乖女儿,嫁人才几天,竟消瘦至斯……”
李钦载:“……”
你女儿每天大鱼大肉换着花样吃,你特么哪只眼睛见你女儿消瘦了?
金乡抚了抚自己的脸颊,道:“父王,女儿没瘦,还胖了几分呢。”
滕王执拗地道:“不,你瘦了。是李家的饭菜不合胃口吗?还是李钦载那混账不给你饭吃?”
李钦载忍不住道:“老丈人,这话过分了啊……”
滕王一愣,眼神茫然四顾:“谁?谁在说话?大白天的闹鬼了么?”
李钦载:“……”
你特么真该庆幸自己是我的老丈人,不然你今天得横着抬出庄子。
滕王飙演技,金乡拽了拽他,嗔道:“父王……”
滕王哼了哼,仍然对李钦载视而不见。
“本王奉旨,来甘井庄监察番薯留种一事,并调拨若干发付岭南琼州,趁今年南方气温尚可,抓紧农时再种一季。”
滕王说话时也不看李钦载,就像对着空气说话。
李钦载没吱声,金乡笑着打圆场:“父王既有公务在身,咱们便先回府,您与夫君好生商议吧。”
滕王哼了一声,道:“你夫君是怎么回事?为何只见你来迎本王?不说是我的佳婿吗?佳婿这点礼数都没有?”
金乡愕然看了看旁边的李钦载,父王这演技……他是真的没看到夫君吗?
李钦载终于忍不住了,给你脸了是吗?
“来人,把滕王的马车砸了!”李钦载悍然下令。
两百余李家部曲齐声轰应。
滕王吓得一哆嗦,厉声喝道:“李钦载,你敢!”
“好,不砸了!”李钦载挥手令部曲退下,然后笑嘻嘻地看着滕王:“小婿拜见老丈人,这回您终于看见我了吧?”
滕王悻悻一哼,道:“这么大个活人站在面前,本王怎么可能没看见?”
李钦载欣喜地行礼:“老丈人亲临,蓬荜生辉,请回寒舍一叙。”
众人来到别院,李钦载照例吩咐设宴。
别院没有豢养歌舞伎,对滕王来说,酒宴的气氛未免有点寡淡。
席间崔婕出来了一趟,以晚辈礼拜见了滕王。
滕王见崔婕挺着的大肚子,叹了口气,喃喃道:“造孽啊。”
然后又看了看金乡。
虽然心情有点复杂,但女儿嫁给李钦载已是事实,如今正室夫人怀了身孕,滕王不得不为女儿担心起来。
在这个年代,妇人嫁进夫家不是说就万事大吉了,若是无后,地位终究还是不够稳固。
当初金乡嫁给李钦载,闹得满城风雨,若是有一天金乡因为无后被李钦载休了,滕王府的面子可就扔在地上世代都捡不起来了。
“你俩……要抓紧了,早点生娃。”酒后的滕王语重心长地道。
李钦载乐呵呵地点头:“小婿一定加班加点,日夜操劳,争取今年便让您女儿怀上。”
滕王嗯了一声,神情不大自在地道:“也不必,呃,也不必太操劳了,身子要紧。”
“劳逸结合,劳逸结合,老丈人放心。”
金乡在一旁听得满面羞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父王,夫君,你们说什么呢!”金乡红着脸嗔道。
滕王咧了咧嘴:“还不好意思了,当初死活要嫁给这混账时的那股劲儿呢?现在倒是害羞了,呵。”
崔婕在一旁似乎看出了滕王的担心,笑吟吟地道:“殿下,妾身与令媛情同姐妹,我与她可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无论她怀没怀上身孕,在李家还怕我欺负她么?”
滕王讪讪一笑,低声嘟嚷道:“那可说不好,妇人嫁了夫家,什么姐妹情深,也就嘴上说说了,本王府上那几个不省心的不就是如此么……”
崔婕笑道:“您女儿可是藩王宗亲之女,妾身长了几个胆子敢欺负她呀。”
滕王哼了哼:“你也不差呀,青州崔家偌大的门阀,本王也招惹不起,挺好的俩女娃,咋就都看上这小混账了,他有哪点好……”
李钦载忍不住插嘴道:“老丈人,小婿有很多优点……”
滕王瞥了他一眼:“你唯一的优点是脸皮厚,本王算是栽在你手里了,听说修建滕王阁的钱料尚未拨付,你快点,莫等本王催你。”
李钦载面色一苦,叹道:“小婿尽快,这不是小数目,待小婿周转一番。”
金乡见李钦载面露苦色,心中一疼,拽着滕王的衣袖轻声道:“父王,滕王阁耗资颇巨,夫君手头不便,要不……再等几年如何?”
滕王虎躯一震,顿时尖利地叫了起来:“不行!本王的滕王阁就等着动工呢,工匠都请好了,没钱?把这混账卖了也要凑出来!”
第821章 翁婿情深
滕王阁确实不是小工程,李钦载粗略估算了一下,从雇人到用料,至少需要两万贯。
虽说李家如今不差钱,李钦载的驻颜膏和冰块生意做得不错,但开销也不小,除了豢养商队以外,这两桩生意如今也成了国公府的主要收入来源。
跟薛讷一样,如今偌大的国公府也要靠李钦载养着呢。
临时调拨两万贯钱出来,对李钦载来说压力不小。
滕王哪管那么多,反正李钦载答应出资帮他建滕王阁,说话就要算数。
“你爹要把我卖了……”李钦载可怜兮兮地看着金乡,凑在她耳边悄声道:“太禽兽了,你忍心见我在富婆的胯下绝望挣扎吗?”
金乡噗嗤一笑,白了他一眼,然后拽着滕王的衣袖道:“父王,滕王阁不必太急着建,天子不是给了您和夫君一桩差事吗?女儿听说此事非常重要,事关大唐国运气数和世代百姓温饱,待父王和夫君好好办完这桩差事再谈滕王阁的事,不可因小失大呀。”
滕王眉眼微抬,淡淡地道:“两者不耽误,差事要办,钱也要给,贤婿不会是想赖账吧?”
李钦载咧了咧嘴,笑道:“当然不会赖账,小婿的人品在长安城是有口皆碑的……”
滕王挑了挑眉:“说到你的人品……贤婿啊,你最好还是写一份欠债的契书吧,不然本王心里不踏实。”
李钦载:“……”
人与人之间这点信任都没有了吗?
“不如这样,老丈人对滕王阁如此看重,小婿这就向天子上疏,请天子撤了老丈人的差事,让老丈人回洪州,亲自监工您的滕王阁,如何?”李钦载不怀好意地笑道。
滕王顿时一滞。
这话不好接,他早就知道番薯一物的重要性,李治封他为司农,监察番薯留种以及南方种植一事,差事若办好了,那可是千古流芳,史书上都会浓墨重彩记他一笔的。
尤其此事是李勣父子亲自联名上疏,向李治推荐的滕王,满朝文武不知多少人对他又嫉又羡。
如此一桩注定青史留名的美差落在他身上,换了别人谢天谢地都来不及,他若如此不珍惜,只怕从今以后李治绝不会再用他。
李钦载一句话便将他怼到了墙角,滕王悻悻一哼,也不敢再作妖了,于是不自在地道:“倒也不必撤了差事,本王有一腔报效君上之心,贤婿岂可误我。”
“滕王阁一事,嗯,待此间事了,你我翁婿再议吧。”
李钦载嘿嘿一笑,治不了你了还,这一年你双手插兜,是不是以为不知道什么叫对手?
接下来酒宴的气氛就正常多了。
当一个老丈人不再作妖时,他的智商和情商还是比较正常的,李钦载至少能用人类的语言与他沟通,神奇的是,老丈人完全听得懂。
“如今是夏末,关中这里快入秋了,气候不宜再种一季,但南方如今仍是炎热天气。”
“朝廷会发下公文,快马送至岭南和琼州,让当地官府腾出土地,争取今年再种一季番薯,留下充足的粮种后,明年大约可在关中铺开了广泛种植。”
李钦载看着滕王笑道:“如此便要辛苦老丈人奔波了,从长安赶到岭南,一路餐风露宿,而且路程很赶,老丈人还请做好吃苦的准备。”
滕王点点头:“既是天子差遣,本王自是不辞劳苦,不过本王尚有一问……”
“老丈人请说。”
滕王缓缓道:“这桩差事本王不过是辅佐你,为何不是你餐风露宿赶往岭南,而是本王去?”
“因为你女儿刚过门,小婿怎能让您女儿守活寡?老丈人还有疑问吗?”李钦载笑吟吟地道。
滕王震惊地睁大了眼,张了张嘴,发现这个理由简直无懈可击。
滕王但凡一丝良知尚存,都无法说出半句反对的话。
幽怨地看了金乡一眼,滕王沉沉叹了口气,默默接受了这个事实。
你跟我女儿夜里颠鸾倒凤玩得开心,本王却为了你们千里奔波,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把女儿嫁给了一头畜生。
“庄子里尚余十位经验丰富的老农,老丈人这次一并带去,凡事不要自作主张,术业有专攻,种地的事,老丈人记住都要听老农的,他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老丈人只需要给他们创造良好的环境便可。”
李钦载认真叮嘱,滕王不情不愿地应了。
此刻是上司对下属交代事宜,不是翁婿闲聊,滕王对身份的转换还是很拎得清的。
李钦载又笑着给老丈人送上一颗甜枣。
“此间事了,岭南今年若收获良多,老丈人可是为国立下大功,将来风风光光回到长安,必得天子褒奖,从此深受天子重用,滕王一脉眼看已踏足朝堂,进入权力中枢,可喜可贺。”
滕王闻言表情不由飞扬起来。
这几年他拼了命的往上钻营,不断向天子求差事,为的不就是受到重用,将来子孙后代不至于不被天家待见,像狗一样赶来赶去随时贬谪么?
只要办好了差事,从此简在帝心,滕王一脉便可安稳下来,子孙后代也能拥有一片稳固的基业,天子多少也会给他几分好脸色看了。
李钦载端杯敬酒:“老丈人,饮胜。”
滕王犹豫了一下,也端起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