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乾坤壶”,壶里自有乾坤。
赵璩自从被美人儿下毒之后,饮食方面就注意多了。
他轻易不再去市井间就餐,王宫里的厨子和食物从材料采购开始,就开始各种注意了。
但是,宫里的安全流程,要比王府还严密的多。
而且,他压根儿没想过,这个侄子会害他。
赵愭在他眼中,只是一个老实、木讷、耳根子有些软、没有什么大格局的孩子。
这孩子不是很争气,他也不是很看得上,但从根儿上,这孩子不坏。
这就是赵璩对赵愭的看法。
眼见侄子对他执礼甚恭,对他带刺的话,虽然有些尴尬,但还是赔笑敬酒。
赵璩终是心中一软。
罢了,当着众臣工的面,就不要给他难堪了。
毕竟是皇帝,该有的尊严,还是要给的。
赵璩暗暗叹了口气,将赵愭亲手为他奉上的美酒,爽快地饮了下去。
……
临安是不夜之城,从不设夜禁。
可尽管如此,从码头上呼啦啦走来许多大汉,一个个佩着刀枪,守城官兵也不能不问。
但是,这一问,却是步军司派往京城负责维护各处治安的官兵。
这些官兵有的穿着军服,有的穿着便装,考虑还挺周到。
验过了他们的“师札”,确实是枢密院和步军司签发的,红通通的两个大印盖的清清楚楚。
于是,那些穿军服和便服的治安兵,便以几百人为一队,堂而皇之地进入了临安城。
肥玉叶和冷羽婵、薛冰欣原是枢密院机速房的女官。
肥玉叶的干娘,还是内尚书折夫人。
以这样两层身份,加上她们在机速房的旧关系,再加上她们的身手,想买要悄无声息地搞到枢密院专用的公文用纸,并且神不知鬼不觉地加盖好印鉴,再带出枢密院,并不难。
至于步军司那边,就更好办了。
杨沅在他家后山上盖学宫的时候,请来的工程兵就是步军司的人马。
在那时起,他和吴挺就暗中有了来往。
吴家和杨沅的关系很微妙。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吴挺的十二弟,还可以说是杨沅逼死的。
但是,杨沅当时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执行大宋朝廷的命令。
吴家现在越来越尴尬的处境,以及本该成为吴家军统帅的吴挺,被迫到了临安,成为事实上的一个“质子”,全在于大宋朝廷对吴家的忌惮。
所以,当杨沅足够强大,也开始成为大宋皇帝心中的忌惮,开始用比对吴家更过分的手段去对付他的时候,吴挺和杨沅就成了一对难兄难弟。
吴家一直隐忍,不敢有太过分的举动,是因为吴家很清楚:
吴家已经拥有了令皇帝忌惮的力量,但还不具备可以和皇帝抗衡的实力。
但是,加上杨沅呢?
所以,负责去联络吴挺的,是藤原姬香。
藤原姬香身后那几个貌不惊人的小兵,是同舟秘谍中的佼佼者。
而其为首一人,则是矢泽花音。
一言不合,姬香和花音就要暴起杀人的。
但是,正如杨沅所预料,西军窝子里长大的吴挺,从来不是一个前怕狼后怕虎的人。
吴挺的性子并不优柔,他只是垂下眼帘思索了不过三息的功夫,便果断答应下来。
这是杨沅迫切需要的一个机会,同样也是他改变吴家军命运,改变自己命运的一个机会。
因此,调兵的枢密院,发兵的步军司,一应手续齐全。
几路由三千轻骑兵的将官和山东义军混杂形成的队伍,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了临安城。
临安城的夜防,尤其是逢年过节,皇室与民同乐时的城防,杨沅比谁都清楚。
他可是在枢密院和临安府里做过官的,他甚至还担任过“清街使”。
而这些安防措施,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因此,杨沅等于是看着对家的明牌,在跟对手博弈。
宗阳宫下,杨沅带着吴幼瑶、椿屋小奈、杨寿、杨泽和辛弃疾赶到了。
六个人,有男有女,俱着民袍,站在人群里,和普通喜迎佳节的百姓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
街头就摆着一具“莲花漏”。
今夜官家与民同乐,这属于重大的官方行动,所以不可能用抬头看天色的方式,估一个大概时间。
虽然,这个时代的人已经养成了看天色判断时间的本领。
他们白天随便拿一根筷子,测量阳光照下的角度,晚上依据月亮和星辰在天空中的位置,能够判断出的时间,最精确者,误差竟不超过五分钟。
杨泽挤到坊丁看守的“莲花漏”前看了看时间,然后又回到了杨沅身边。
“二哥,亥时六刻了!”
他已经认可了杨沅这个二哥,杨沅也确实比他大一岁,只是当初冒充杨泽时,对杨澈便也含糊了自己的真正年龄。
杨沅点了点头,按照约定,吴挺那边亥时二刻开始行动。
现在是亥时六刻,按照现代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他们从兵营出发,此时应该已经就位,即刻发动了。
杨沅这边,当然要比吴挺再早一些。
否则,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这边宫门一关,闯宫的难度可就太大了。
杨沅对杨泽道:“走吧,准备动手。事了之后,我再带你回家,去祭拜大哥!”
第856章 闯宫
太皇太后吴氏,对于这种官面文章的宴会颇感无趣。
但是做为皇室的一员,这不是她喜不喜欢的问题,而是必须要尽的义务。
不过,毕竟是太皇太后了,地位和辈份都已到了顶峰。
所以又坐一阵,她便说道:“本宫乏了,这便回宫了,皇帝虽然年轻,已经劳累了一天,也不要太晚。”
身边众臣听见太皇太后这么说,连忙都站起来。
晋王赵璩是吴氏亲手带大的孩子,别看他平时放荡不羁,但是对这位养母,却是异常的尊敬。
一听太皇太后要回宫,赵璩忙也放下酒杯站起。
他这一站,登时头晕目眩。
只听“轰隆”一声,赵璩自己全无感觉,旁人眼里,他却是以头呛地,一跤砸在那里。
此时赵璩这猛地一起,就似原地急旋了十几圈,体内平衡系统早已失效。
不过,倒也因为这头晕目眩的感觉,他的额头呛破了,鲜血直流,但一时间,赵璩竟全无感觉。
吴氏大吃一惊,急忙上前,脚下异常敏捷。
吴氏一把抱住赵璩,用一块手帕已经紧紧捂住他的额头,急呼道:“璩哥儿,你这是怎么了,不要吓死为娘。”
赵璩头晕目眩的,却挣扎着宽慰道:“母亲不必担心,孩儿只是……”
赵璩只觉喉中作呕,生怕污了母亲身子,急忙一扭头,“哇”地一口黑血,就吐了出去。
吴氏看见儿子吐血,而且血色紫黑,不由脸色大变。
赵愭只知赵谌备好了毒药,却不知这药效强弱,没想到竟当场发作。
他先是心中一慌,随即匆匆上前,急声道:“王叔怎么了?这是中毒了啊,快传太医,传太医……”
吴氏蓦然抬头,目光锐利,刺的赵愭陡然打了一个激灵。
这太皇太后一向温言细语,淡定从容,他从不知这老祖母一旦恼怒起来,眼神儿如此骇人。
赵愭到底还是个半大孩子,不管是智慧、阅历、心性,都比不上了一个成熟的人。
他心慌之下,只想撇清自己,所以姿态做的十足。
可问题是,晋王刚刚摔倒吐血,吴氏也只是看见紫黑色的血,脑海中刚刚浮起一个念头“莫非是中毒?”
赵愭已经急吼吼地叫了出来。
他以为这样更显光明,可以撇清自己,但在吴氏心中,根本就是不打自招。
太医自是随侍于左右的,匆匆背着药箱跑来,略一检视,便已脸色大变。
“官家,大王病情沉重,请赶紧屏退左右,容臣救治。”
“全都出去!”
不等赵愭开口,吴氏已经厉声下令。
一众大臣正惊骇不已,但更明白这个时候不能行差踏错半步,好奇心更是一定会害死人。
当下,众大臣以首相魏良臣为首,便匆匆退了出去。
留在大殿上的,除了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帝赵愭,公主赵宁儿,就只有前番选秀时,被册立为妃的两个秀女。
皇帝如果一时没有最中意的人选,或是因为其他缘故,也是可以暂时不立皇后的。
只要有妃嫔能生养后代,有指定的妃嫔打理后宫,百官就不会太过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