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的话,他虽也能操作成功,但以臣子身份废立皇帝,无论怎么洗,终究是不清白。
但,这也不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点了头,就一切顺畅、毫无后患的。
这只是说,从法理上,具备了废立皇帝的合法性。
诸多大臣需要沟通,争取他们的支持吧?
他们现在可只知道皇帝同意清君侧了,还不知道要换皇帝。
而且,赵愭是赵瑗的皇长子。
赵瑗登基之初,虽然没有马上立他为皇太子,可实际上就是拿他当皇太子的。
所以对这位皇长子,是不同于庆王和恭王两位皇子的。
比如说,婚姻。
赵愭现在没有立后,只立了一些妃嫔。
上次选秀女,进入终选的三十七名秀女,除了一个李凤娘,全被赵愭纳入了后宫。
其中高阶妃嫔只立了两人,一个被册立为德妃,一个是册封为淑仪。
其余都是九嫔之下的低阶妃嫔了,美人、才人、红霞帔什么的。
而现在主持后宫,实际执行皇后权柄的这位德妃,姓钱。
钱家在钱塘,根基实在是太深了。
深到哪怕是赵构立临安为行在,在此实际建都已经二十多年了,底蕴也远不及钱家。
如今要废皇帝,才跟了皇帝一百多天的钱家女就要成为事实上的“废后”。
你老赵家这不是耍我们老钱家吗?
所以,一定得找到一个妥善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诸如此类,需要平衡考量、进而解决的事情太多了。
这些事情不解决,一旦赵愭退位,势必埋下大量隐患,说不定哪天就要爆雷。
而且所有这些事情,不可能越过此时实际控制了临安城的燕王杨沅去决定。
因此,只是匆匆回了趟家,杨沅便匆匆赶去了皇宫。
第860章 说服
“大王,这是刚刚整理出来的佞臣名单,您看是不是即刻发付大理寺予以定罪啊?”
杨沅暂时把政事堂当成了他的办公之所。
政事堂在皇宫里,前朝后宫,所以他就在前朝办差。
几位宰执也还在政事堂里做事,如此庞大的一个帝国,很多事情都是耽误不起的。
但,事关“清君侧”的一切事务,那当然是避不开杨沅的,他不点头,便不可能进行处置。
官家此时还没有下“罪己诏”逊位禅让,皇位究竟谁属,在赵璩醒来之前也不会定下来。
所以,杨沅现在也不确定自己接下来的身份。
如果赵璩不肯做皇帝,他就当仁不让,必须做摄政王了。
如果赵璩愿意接下这个烂摊子,那他就无所谓。
所以,杨沅现在也没有被“委任以”任何职务。
杨沅也不愿意让一个马上就要逊位的皇帝来给他任命职务。
但他事实上,如今已经是大宋的摄政王了。
杨沅接过名单翻了一翻,提起笔来“刷刷刷”就是一道道凌厉若吴钩的笔划挑了上去。
“在京的,明日处斩!”
杨沅一句话,那政事堂里行走的勾当官“刷”地一下,脸都白了。
“一……一个都不留吗?”
他有想到燕王会杀人,但应该只挑几个“首恶”斩首才是道理,哪有全砍了的道理。
杨沅也知道,这些东宫属官并不是个个都罪该处死,但他就是要从重、从快处理。
审不是不可以,可是审的过程,势必纠扯出一大堆的麻烦。
这些人都是身上打着明晃晃的“东宫”烙印的官员,可东宫系只有这些官吗?
有多少官已经见风使舵,投效了东宫系?
这两年来,朝中派系丛生,又会有多少人会利用这个机会攻讦政敌、排斥异己?
到最后可能死的没有这么多了,却会把朝堂彻底破坏,给他丢下一地鸡毛。
到那时,没个五七八年,恢复不了元气。
杀了这些人,能安更多人的心,也能让很多想利用这件事大作文章的官员,息了非份之想。
而且,东宫系的人但凡活着,影响力就不是那么容易削除的,后续总有各种麻烦。
杨沅也是尸山血海里趟出来的人物,何惧几条人命。
那些庙堂诸公,因为立功心切,轻率一个决定,便把九万余青壮年葬送在陕西,谁去为那九万条人命如此震惊过?
区区数百人,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杨沅去青州的时候,那儿还有两万余义军,虽然其中遣散了许多,可剩下的仍有六千余人,最后成功来到临安的才多少?
两千多人呐!
杨沅冷笑一声,挥袖道:“怎么一个不留了?不是还有一些,正在各地任职的吧?”
杨沅道:“告诉吏部,那些在册而不在京的,全部免职,归隐田园。你看,这不就有留下来的?”
那勾当官捧着杨沅批示的名单,失魂落魄地奔了刑部。
不需要大理寺审了,刑部直接执刑吧。
“大王,昨日京中有泼皮无赖趁乱抢袭、杀人、奸淫,现已抓到……”
“全部押去各十字路口,枭首示众!”
杨沅不等他说完,便是一声令下。
于是那位政事堂行走,也捧着数百条人命,心惊胆战地溜走了。
“大王,权户部侍郎兼枢密都承旨钱端礼到了。”
“请进来!”
杨沅立即搁下笔,整理了一下衣冠。
户部侍郎兼枢密院都承旨钱端礼刚刚走进签押房,就见燕王迎了上来,笑的跟天官赐福似的。
钱侍郎一看,心中登时警铃大作。
这燕王笑的如此不怀好意,他想干什么?
“来人,奉茶!”
杨沅对外喊了一声,肃手道:“钱侍郎,请坐。”
杨沅看了看,这钱侍郎才五十出头,保养得宜,双目有神,容貌清矍,仿佛四十出头。
钱侍郎被杨沅看的更加警惕,不怪他小心,他虽不是东宫党,可他是小皇帝的国丈啊。
燕王不会是想对我下手吧?
我这还没戴热乎的乌纱帽,这就要摘了?
待大壮上了茶来,杨沅便吩咐一声:“关上门,未得召唤,谁也不许进来。”
刘大壮答应一声,便出去把门带上了,然后往门前一站。
杨沅肃然道:“钱侍郎,本王接下来要和你说的话,十分重要。本王希望你听在耳中,记在心里,但不要再从你这里,让任何人知道。”
钱侍郎愈发不安了,忙起身拱手道:“大王请讲。”
“坐,坐坐坐,不必客气。”
杨沅摆摆手,对钱端礼确实挺客气。
待钱端礼小心翼翼地坐定了,杨沅才道:“如今朝中奸佞刚刚肃清,朝野间难免流言蜚语、各种猜议。
临安百万人口,一应日常诸般用度,都受了影响。
如今临安府正在加急处理此事,本王也找了几位义商配合。
钱侍郎是户部侍郎,且是钱塘名流,这个时候,钱老您还当多多出面做些事情才好。”
钱端礼欠身道:“大王谬赞了,需要下官做些什么,大王只管吩咐便是。”
这钱侍郎是吴越王钱俶的六世孙,荣国公钱忱之子,后以荫入仕,尤擅理财。
他曾先后任职于台州等州府,因为理财方面实在政绩突出,所以虽是荫官,还是破格提拔了起来。
前不久,他的女儿被封为德妃,按道理转过年来他就能再升一步,成为户部尚书。
结果,这就出了清君侧的事,钱侍郎心中也难免懊恼,因为他虽家庭巨富,却也是个有志向的。
他不想做个闲适悠游的富家翁,而是想从政做些大事,争一个青史留名。
可现在小皇帝被迫清君侧,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也成为那个君侧。
所以,他的兴致着实不高。
杨沅见他只是敷衍,便把话风一转,神情更加严肃。
“还有一件大事,须得与钱侍郎通个声息,本王希望……能得到钱侍郎的理解与支持。”
钱侍郎的眼睛立即锐利起来,虽然只是一刹,那垂眸掩饰了下去,还是被杨沅看在了眼里。
杨沅放慢了语速,一字一句地道:“官家宠信奸佞,致使政局糜烂,百姓困苦,深为自责,已经决定……要逊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