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想到,竟然听到这样一个大秘密。
只要能够让他们确信自己已死,秘密没有外泄,他们就会继续执行。
他们要对付的,是三衙禁军现在的几位将领。
杨存中、赵密、成闵……
虽然我没有什么凭据,可事情如此重大,他们应该会宁可信其有的吧?
那么,借他们之手,我就能把“齐云锦标社”那些杀手,一网打尽了!
回想了一下当时李公公和他们的谈话,他们买通的几个军头、十将还要调整值宿时间,所以行动不会就在这一两天内,杨沅放下心来。
这一放松,顿觉疲乏涌来,杨沅不禁闭着眼睛呢喃道:“夫人恕罪,在下疲倦之极,且休息一下。”
他缓缓挪动了一下身子,想换个最舒服的睡姿,好好睡上一觉。
虽说身上有伤,但他现在最强烈的感觉,却是嗜睡。
不料这一挪动,却觉得身上似乎没有任何挂碍,这……
杨沅吓得一下子又张开了眼睛,这一举动,倒把正想给他掖被角的李师师吓了一跳。
李师师嗔怪地道:“你是不是伤的太轻了?这一惊一乍的,又做什么?”
杨沅期期艾艾地道:“夫人,我……我的衣服……”
“哦!”
李师师脸儿微微一热,神情却是云淡风轻:“我帮你脱的,检视伤口嘛。妾身偌大年纪了,你一个小毛孩子,又怕什么?”
“哦哦,是是……”
人家都不在乎了,他再大惊小怪的,那就显得矫情了。
杨沅干笑两声,便闭上了眼睛。
李师师扭过腰肢,把羹碗放在床头小几上,心中却想,这孩子生得挺秀气的,偏生那里看着却着实有些凶悍,男人……都是生成这般模样的么?
……
天亮了。
皇城司里,刘商秋正眉飞色舞地向木恩、曹敏、正在养伤的寇黑衣等十余名皇城司军官讲着他昨夜的威武战绩。
他那亲爹并亲娘和一众姨娘已经被他轰走了。
眼见儿子没事,老人家也就放心了,自然不会惹得儿子使性儿。
外人面前嘛,得给儿子留着脸面。
所以老头子带着一众妻妾,高高兴兴地就走了。
刘商秋正说的兴高采烈,外边忽然传来一声唱名:“安德军承宣使、带御器械、内侍省押班张去为,到~~~”
木恩和曹敏对视一眼,缓缓站了起来。
大珰张去为大袖翻飞,昂然而入,怒气冲冲的。
一进大堂,他便尖声喝道:“皇城司夜袭齐云社,明火执仗,屠戮无数,这是要造反了么?”
刘商秋不高兴了,小脸儿吧嗒一下就撂了下来,阴阳怪气地道:“皇城司直隶天子。你张去为跑来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难不成是你要造反了?”
张去为气极,看看是刘商秋,心思一转,便转向了木恩。
“木提举,你们皇城司夜袭齐云社,如何向杂家交代啊?”
木恩淡淡一笑:“张大珰,齐云社若是民,有临安府在。若是军,有三衙在。不知你内侍省,缘何出头啊?”
“我……”
张去为愣了一下,说道:“李荣就死在齐云社,他是咱内侍省的人,杂家管不得么?”
寇黑衣道:“李荣是被刺客所杀,我皇城司是……”
他看了一眼刘商秋,刘商秋傲娇地扬起了下巴:“皇权特许,先斩后奏!”
张去为气急败坏地道:“你先斩谁?你先斩谁?”
寇黑衣硬着头皮,按照刘商秋编造的借口道:“我皇城司获悉消息,有个金人奸细在齐云社附近出没,皇城司前去搜寻,却被齐云社不问青红皂白即出手伤人,无奈自保而已。”
刘商秋喜孜孜地点点头,自己想的这理由,真是好。
张去为冷笑道:“杂家正要说,那潜入齐云社议事堂行凶的,难道不就是你们皇城司的人吗?”
刘商秋立刻向他伸出了手。
张去为瞪眼道:“干嘛?”
寇黑衣淡淡地道:“证据!”
张去为怒不可遏:“你们俩这是唱双簧呐?之前,杂家的‘至味堂’被一把火烧作白地,现场有几个便衣持械的歹人,就是在你们皇城司纵容之下逃走的。
“现如今,齐云社议事堂出现刺客,紧跟着你们就冒了出来,为他制造逃走的机会,这还不能证明,你们本就是一伙儿的?”
木提举不悦地道:“张大珰,人证、口供、书证、物证、勘验,你至少拿出一样来,能指向我皇城司行了不法之事,那本提举就去御前听你参劾,如今就听你一面之辞,便要指称我皇城司有罪么?”
张去为道:“事不寻常即为妖!至味堂大火,你们适逢其会也就罢了。齐云社出了刺客,你们又出现了,你们倒是给杂家讲出一个道理来。”
刘商秋跳了出来:“张大珰要讲道理,那好的很啊。龙山仓血案,我皇城司是去追查金国奸细的,国信所的人为何恰好出现在那里?”
“本官正在‘春风楼’吃酒,国信所几百号人聚集在‘至味堂’,他们想干什么?”
“昨夜本官在那山林茂密、人迹罕至处出现,是为了抓捕金人奸细,国信所李押班深夜赶去齐云社议事堂又是为了做什么?”
“哎呀,我知道了!原来你的人就是和金国人勾结的人,你们去龙山仓,就是为了和金人接头!你们去至味堂,就是想聚会商议,对付我皇城司!李公公去齐云堂,是不是因为齐云社的人实为他的党羽?”
张去为被他的倒打一耙气的发晕,嘴唇都哆嗦了。
刘商秋突然恍然大悟地一拍手:“我明白了,李公公是你杀的!”
“你你你……你说什么?”
“一定是你发现李公公暴露了,杀了他灭口,又来栽赃我皇城司。”
“杂家不是金人奸细!你才是金人奸细!”
张去为气抖冷,翘着兰花指,指着刘商秋大骂起来。
他还真跟金人没啥来往交易。
他是秦桧在官场上的盟友,却并不意味着,他知道并参与了秦桧的事情。
这时被刘商秋一番胡搅蛮缠,张去为自然怒发冲冠。
“我是金人奸细?我告你诽谤你知道吗,我告你诽谤!他诽谤我呀,他在诽谤我啊……”
刘商秋可算逮着理了,立即揪住张去为一句口不择言的气话做起文章来。
张去为气得浑身抖个不停:“刘国舅,你好好话说能不能?不要胡蛮搅缠了行不行,你是不男人是了?”
张大太监已经气到已经语无伦次了,不但倒装句出来了,连正常词语都颠倒了。
不料,这句话却把刘商秋一下子就给气到了。
这是皇城司,他是下一指挥所副指挥使。
你就是在这里直接指着他刘商秋的鼻子喊他的大名,都不如喊他一声国舅叫他生气。
你这是什么意思?
含沙射影、指桑骂槐是吗?
他最忌讳的就是别人说他没本事,说他什么都靠家里,说他靠裙带关系上位,所以在这一点上格外敏感。
张去为只不过是宫里的太监,侍候帝后妃嫔的,自然是更习惯从内廷关系上去称呼一些人。
可他这句称呼,却戳到了刘商秋的痛处。
刘商秋平生两大忌讳,一个是讽刺他靠裙带关系,一个是说他不男不女。
因为他不仅容颜俏美,男生女像,而且从小生活在一大群女人中间,举止习惯,确实有些女里女气。
张去为一句话,把刘商秋的两大忌讳都给冒犯了。
刘商秋登时面红耳赤,额头青筋突突乱跳,那雌雄难辨的俊俏模样全然不见了,看着非常吓人。
“我不是男人?我他娘的不是男人?”
刘商秋一脚踩上官帽椅,再一脚……就登上了公案。
然后他就开始宽衣解带。
“来来来,姓张的,咱们俩一起脱,看谁不是男人!你过来,你快脱,你个没卵子的,你也配叫男人……”
这一句话,又一刀子戳到张去为心里去了。
本来他看刘商秋发飙,心里也有点打怵,刘商秋这句话一出口,他也气疯了。
张去为跳着脚的骂起来:“木恩,姓木的,你就这般纵容部下,羞辱杂家?胡搅蛮缠是没用的,今天这事你们必须得给杂家一个交代……”
木恩、曹敏、寇黑衣等人没空理他,大家正手忙脚乱地要把刘商秋从公案上拽下来。
这要真是让他站在皇城司大堂之上,脱看光不出溜的,像话吗?
这时,一个内侍小黄门从外边匆匆跑了进来,急急凑到张去为身边,小声道:“大珰,临安府差役在内城小河上发现一叶小舟,舟上有两具死尸。”
张去为没好气地道:“那又如何?”
小黄门小声道:“其中一具尸体,与齐云社所说的刺客装束极为相似。”
张去为神色一动:“另外一个呢?”
小黄门有些紧张:“是个金人。”
“什么?”
张去为没来由的便有点慌,这里边怎么还出来金人了?
刚刚刘国舅还说他是金人奸细,这要是真搞出一个金人来……
“尸体在临安府?”
“是!”
“走,去临安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