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被抓进过一次刑部大牢,就算她真有问题,这段时间也必然会蛰伏下来,直到彻底打消别人的怀疑。
这段时间她就算有问题,也不可能查到问题,不必在她身上浪费功夫了。
派往新金的商队,这几天就要回来了。
商队派出的先行快船,昨晚已经抵达了临安,向他报告了这个消息。
冷羽婵和薛冰欣还有贝儿都去帮助肥玉叶,在龙山仓码头准备货物去了。
冰欣已经有了身孕,其他三女谨小慎微,生恐她出点问题,本想要她在家歇养的。
但,冰欣想去,杨沅也同意。
有了身孕,当然应该对孕妇更加的呵护关怀,但也真没必要这么早就把她关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且不说薛冰欣身具高明的武功,现在这身子依旧轻快的很,就算只是一个寻常女子,保护过甚对她也不是什么好事。
世间所有事都是过犹不及。
那种怀孕两个月就连二斤葡萄也不许她提,邻居用个wifi就紧张到要人家禁用,去单位上班就紧张兮兮地朝肚子上捂个什么防辐射内衣……
就像“精养”的孩子和“放养”的孩子,一个弱成豆芽菜,一个精壮结实虎头虎脑。
无菌室里养出的只能是弱不禁风的娇花。
杨沅对此很是不以为然。
不过,他不想自己家里出一朵弱不禁风林黛玉似的娇花,所以让冰欣跟着去了码头,家里倒是来了一朵娇娇弱弱的小花。
嘉国公主赵宁儿来了。
一见那棵小豆芽菜,杨沅就有点牙疼。
他悄悄拉过鹿溪,小声道:“你怎么把她领回来了?你也看到了,皇后娘娘是把她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小心的不得了,这要是皇后回来,怕不是要怪罪咱们。”
鹿溪一脸无辜,道:“人家也不想的呀。人家就是去宫里给太皇太后请安,另外给宁儿带些亲手做的点心,结果她就想跟我出宫来看看。”
“那你也不能听她的呀,太皇太后怎么说?”
“当时晋王也在的呀,他听了就说:‘去去去,小孩子哪有不喜欢玩的,叔父答应了。’
太皇太后就说:‘那就听监国的’。”
杨沅瞄了眼园中,小青棠、阿蛮和阿它正陪着嘉国公主赵宁儿在池塘边玩耍。
一群小姑娘,不是在采花,也不是扑蝶,她们在……钓蛤蟆。
赵宁儿小姑娘一蹦一蹦的,比蛤蟆还欢实。
杨沅嘴角抽了抽,道:“这位小公主,胆子可够大的,我看到蛤蟆,都觉得头皮发麻。”
“是吗?”
鹿溪顿时两眼放光:“原来二哥怕蛤蟆呀,嘻嘻,亏你还是个大男人。”
“难道你不怕?”
“不怕呀,就连蛇人家都敢抓。”
杨沅登时变色。
鹿溪奇怪地道:“二哥不会还怕蛇吧?”
“哈,怎么会呢,像我这样的男人……”
杨沅为了男人的尊严,正想胡吹几句大气,府上管事便领着一个手执拂尘的内侍太监急急走了过来。
一见杨沅和鹿溪,那太监便躬身施礼道:“奴婢见过长公主殿下,见过侯爷。”
杨沅紧张地道:“什么事,可是宫里要嘉国公主马上回宫?”
那太监一愣,道:“奴婢是晋王府的内侍,不是宫里出来的。”
杨沅这才认出来,还真是晋王身边的随侍太监,他见过的。
只是,对于晋王身边的随从,他又怎会在意,一时竟没认出来。
杨沅忙道:“晋王有何谕示!”
那太监道:“晋王殿下说,有十万火急大事,请侯爷您立即赴晋王府商议!”
第585章 文魁与花魁
杨沅听说是“十万火急”的大事,却也并不紧张。
因为在鹅王的概念里,“十万火急”的定义可能和别人不太一样。
他的“十万火急”指不定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
不过,待杨沅赶到晋王府一听,还真是“十万火急”的大事。
有人造反了!
又又又有人造反了!
而且还不只一处,三份奏章、三处造反,还俱都是临安附近州县。
就连一向轻佻的晋王脸色都凝重起来,再也发不出潇洒的“鹅鹅鹅”的大笑。
杨沅把三份奏章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第一处造反的,是婺州(金华)。
目前,开始裁汰冗员的是临安行在及其附近州县,婺州就在其中。
婺州府被裁汰的几名吏员都是坐地户,家族人丁兴旺,被裁汰之后,那几个吏员鼓动族人乡亲两百多人,围了婺州州衙。
第二处造反的,是东阳。
东阳有一处税关,被裁汰的三个税官带着十几个被裁汰的税丁,强占了一处桥梁。
他们打跑了真正的税官,依旧在那儿向过往行人收税。
以前是向过往货物征税,现在他们是向所有过桥人收税,而且所收的税全部据为己有。
大宋有一种税,叫过桥税,实际上是向商贾征收的一种税。
最初,大宋采用的是一对一的方式,逐一上门收税。
但是这种方式,需要大量的税丁,支出甚大。
而且,基层官吏的素质当真是一言难尽。
一点小小权力在手,他们就能发挥出十倍、百倍甚而是千倍的能力,近乎“土匪化”的征税和抢劫也没甚么两样了。
在这种背景下,大宋不再上门征税,而是诞生了一个新税种:“过桥税”。
“过桥税”几乎就相当于现代的“过桥费”。
你既然做生意,货物就不可能不流动,直接控制桥梁,第一更容易避免逃税,第二可以避免税丁抄家式征税。
当然,税丁吃拿卡要问题,一些地方多设关卡的问题也依旧存在,但比起之前的扰民程度,终究是大大降低了。
再加上宋廷明文规定了货物过境每千文征二十,店铺营业每千文征三十,小商小贩免征。
这种情况下,底下的人想占便宜,也不能公开违抗税法,再如何巧立名目,能够做手脚的空间也有限了。
毕竟,商贾也不是那么好拿捏的,你太过份,他们未必没有渠道报到上官那里。
现在,那十几个税吏税丁,居然强夺了一处桥梁,向所有过桥人征……
这不就征税了,他们已经不是税官,征上来的税也不上缴官府,这分明是抢劫。
第三处造反的发生在会稽。
一个被裁汰的主簿忧愤交加,沽酒买醉,结果下楼时一脚踩空,跌断了脖子,死在了当场。
他的家人借机发作,抬着尸体占领了县衙大堂,打跑了知县和一众衙役,把县衙大堂设成了灵堂,正在大做法事。
杨沅看完了三份急奏,眉头不由一挑。
赵璩紧张地道:“子岳,你看我该如何处置?”
杨沅把三份奏章又翻回去,刷刷刷地翻了一遍,仔细看了看上边的公章和签字。
这奏章报上来,每经一道衙门,有相关人员接发,都有签字盖章的。
杨沅道:“婺州这份奏章,是前天送达临安的,东阳这份奏章,也是前天送达的。会稽这份奏章,是昨天送到的。可是直到今天才一起送来,什么意思。”
赵璩一听,目中便闪过一丝憬然。
杨沅道:“下官看这签押,最后是从汤参政手里转过来的?”
“不错!”
“两位宰相为何没有签押。”
“汤参政把奏章递给了沈相,沈相听说事涉造反,立即转来了晋王府。”
“呵呵……”
“你笑个屁啊!”
赵璩没好气地道:“我知道,这帮老东西就是想拿捏我一下,看我如何处置。
不过,现在不是跟他们计较这个的时候,有人造反了,不尽快处理,难免事态扩大。
那些混账东西要如何整治,也得先解了燃眉之急再说。”
杨沅想了一想,对赵璩道:“大王想如何处理?”
赵璩道:“按照惯例,应该先派员招抚,若招抚不得,再调兵征剿。
打败他们之后,依其罪孽深浅,或严惩,或招抚……”
杨沅用奇怪的眼神儿看着赵璩,道:“大王,这可不像你一贯的风格啊。”
赵璩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又何尝不怒。
只是,我现在是替大哥看家,如果他不在临安的这段时日,我把天下搅和成一个烂摊子,等他回来,我如何交代?”
杨沅道:“所以,大王也想依照成规处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