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四人意图刺杀杨沅!”
“什么?这怎么可能!”
“冤枉,我们冤枉啊,刘监州,您要为卑职做主啊!”
两个捕快拼尽全力挣扎起来,其中那个瞎了的更是嘶声大吼,显得极为激动。
刘以观眉头一皱,道:“韩副提举,他们在我厅里做事,一向倒还勤勉任事,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韩副提举微笑道:“我皇城司已然有了确凿的证据,他们抵赖不得的。”
这几个捕快能被刘以观委以如此重任,自然是他的绝对心腹。
刘以观还在地方上任县尉的时候,就已把他们揽为心腹了。
这些年来,刘以观一方面小恩小惠不断地喂着,另一方面,把一些违法乱纪的事情,由小到大,由轻到重地叫他们替自己做着。
这些人也就越陷越深,时至今日,他们已经和刘以观紧紧绑在一起,再也脱身不得了。
就算没有这次替刘以观杀人的罪状,把他们之前的恶迹劣行暴露出来,同样没有好下场。
如今这般情形,他二人心中也清楚,就算是把刘以观招出来,对他们也没有半分好处,倒是努力把刘以观撇清,还能受到他的关照。
“我……我们是受金人收买的,我们收了他们的钱。”
那瞎了眼的捕快把心一横,大叫起来:“我们只是一个捕快,才挣几文俸禄?金人给了我们许多好处,我们自然为他们卖命!”
他知道,若是坚不承认,难免一顿刑讯。
他们自己就是捕快,太清楚刑具的厉害了。
既然自己意图刺杀杨沅的事已经推脱不得,那就一口咬死是金人重金收买了他们,免得先受一番刑罚再招认,白受一番皮肉之苦。
方才在桥头时,他们就已经听说死者中有金人,如今往金人那边一推,想来便可死无对证。
韩副提举被他们气笑了,真当你们抵死不认,韩某就拿你们没有办法了?
韩荐松赴任皇城司以后,曾经送一名要犯去过皮剥所,对这个众人讳莫如深的所在,韩副提举好奇的很,曾经进入其中参观过。
出来以后,足足有半个多月他吃不了肉,一尝到肉味儿就生理性呕吐。
皮剥所是专门收拾汉奸的,他们既然自己承认是被金人收买了,那就把他们送去“皮剥所”,只怕不等用刑,只让他们看上一看,他们就不敢胡乱攀咬金人了。
韩荐松微笑道:“你们是受了金人收买?
奇怪,现在不是指证杨沅受金人收买,为金人做事么,金人为何要收买你们,刺杀杨沅?”
另一个捕快也反应过来,大声道:“那是因为……因为金人要杀人灭口!
他们怕杨沅受审时把他们招出他们来,所以要杀人灭口。”
“啪,啪,啪,啪……”
木恩听到这里,都不禁鼓起掌来。
“尝闻‘吏滑如油’,当真名不虚传。木某一生从军,军中虽有痞赖之徒,与你们一比,也要相形见绌。
韩副提举,我们就不要和他们废话了,且把他们押回皇城司,慢慢讯问便是。”
韩荐松从善如流地摆了摆手,几名亲事官就把活的死的四个捕快都拖了下去。
哪怕死了,那也是证据,自然不会留在这里。
木恩对刘以观道:“虽然他们自承是受金人贿买,但他们四人是你东厅属吏。
如今他们已经承认,是受人指使,意图刺杀杨沅。真相未明之前,刘通判,只怕你也得跟我们走一趟了。”
刘以观脸色铁青,说道:“木提举,是本官查到杨沅通敌的线索,也是本官苦苦调查,查到杨沅通敌的铁证。
本官有何动机,有何目的,要刺杀杨沅?”
木恩淡淡一笑。
这案子早就成了朝争的工具,双方大佬隔空斗法。
现在杨沅丢了,要不是被他们发现了这些捕快意图刺杀杨沅的证据,那激进变革派就要彻底陷入被动。
到了这般地步,同样属于激进派阵营的他,也没有必要再客气了。
木恩脸色一冷,道:“所以,木某只说要带你回去接受调查,可没有定你之罪。
监国已把杨沅被劫一案,交由我皇城司负责。凡有涉案嫌疑者,不论涉及到谁,我皇城司都有权先拘后审。”
刘以观霍然回首道:“皇城司到我临安府擅自拿人,本官堂堂通判,他们不经台察,不问刑吏,想抓就抓,乔府尹,你怎么说?”
乔贞义正辞严地道:“官家巡边,晋王监国,代理一切国务。
监国既然将此案全权授予皇城司负责,刘监州,你只管去!我临安府绝不授人口实。
本府相信刘监州你一贯以公处人、以勤处事、以廉律己,正所谓清者自清,是非自有公论。此去,也好证明你的清白。
若有人互乱诬攀,毁你清誉,本府就是豁出这顶上乌纱,也要为你争个公道!”
刘以观气了个倒仰,他就不该指望这个忘八蛋!
木恩脸色一沉,肃手道:“刘通判,请吧。”
刘以观目光一闪,道:“刘某要带上卷宗,内中一切,自可证明刘某的清白。”
木恩颔首道:“可以!”
刘以观沉声道:“来人,取本官今日升堂所备卷宗来!”
东厅书记急忙把那早就备在案上的卷宗取来。
刘以观正一正衣冠,接过卷宗,沉声道:“走吧!”
木恩和韩荐松冷眼看他装模作样地故作冷静,见他已经接了卷宗,便要带他离开临安府。
忽然一名中官领着四名禁军,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奉监国口谕,命临安府乔贞、刘以观,速往晋王府觐见。”
堂上众人听了齐齐一怔,刘以观时心中大喜,莫非汤相公出手了?
乔贞则是暗暗懊恼,晋王殿下召我何事?这里边没有我事儿啊!
韩荐松一看那中官乃是晋王府的太监,与他一向相熟,急忙上前询问。
二人窃窃私语一番,韩荐松便回来对木恩低声道:“详情不明,但沈相和杨枢使都去了晋王府,你我不如同去看个究竟。”
他两人此来就是为了带刘以观走的,自然不能就此放过,便要跟着那中官一起去晋王府。
鹿溪见状,便起身道:“姐妹们,咱们也去,这里给不了公道,我便去问晋皇兄!”
第603章 狡辩
晋王府,凝清殿。
晋王赵璩坐在上首,右手边依次坐着沈该、杨存中,对面则是藤原姬香,和高丽人王寿、女真人弗昂枯。
中官匆匆上殿,向赵璩欠身道:“大王,临安府乔贞、刘以观带到了。”
顿了一顿,他又道:“皇城司提举木恩、副提举韩荐松也来了。
另外……,永宁长公主殿下带着杨家女眷也在殿外。”
赵璩还不知道皇城司找到了临安府捕快参与刺杀杨沅的证据,想了一想,便道:
“请王妃先接长公主去敬亭轩小坐。木恩和韩荐松……”
赵璩沉吟了一下,对沈该道:“依本王看,就让他们也进来听听吧。
如果不是咱们太过于保密,也不会搞出这般误会来,皇城司还是信得过的。”
不过,这句话说完,他就想到了寇黑衣。
寇黑衣虽然是在枢密院暴露的,可他最初却是在皇城司,而且做到了都头的位置。
赵璩又补充道:“木恩与韩荐松,皆为忠耿之臣,可以相信。”
沈该欠身道:“监国说的是。”
赵璩便摆摆手,那中官会意,忙退出凝清殿,先使人去后院禀报王妃,引宋鹿溪一行人去敬亭轩。
乔贞、刘以观、木恩、韩荐松依次进殿,一见晋王赵璩、首相沈该、枢密使杨存中俱都在坐,对面还坐了三个人,看服饰特征,分明是日本、高丽和女真人氏。
乔贞等人虽然奇怪为什么在这儿出现了这些人,也不清楚为何晋王、首相和枢密使俱都在座,但还是先行上前见了礼。
赵璩摆摆手道:“都坐吧,本王召你们来,是有一件极重要的事情,要说与你们知道。”
赵璩看向乔贞道:“乔贞,本王刚刚得到大理寺呈报,临安府追查假会子案,之所以查索到杨沅头上,是因为龙山王市户府上,搜罗出数万贯假会子。
而王家辩称这些假会子,是从假会子处兑换而来。
可临安府追查龙山假会子处,假会子处已提前得到警讯逃之夭夭。
临安府掉过头来再查王市户家,发现有大宗神秘交易,来历不明、去处不详。
因而认为所谓假会子处,本就是王市户玩的障眼法儿,真正制造散布假会子的,就是王家。
而王家这些神秘大宗交易,实则属于杨沅,王市户只是被杨沅推到前面代为操持者。
因之,追查到了杨沅头上,可是如此?”
藤香听了,一双明媚的大眼睛忍不住看向赵璩,蛾眉微微一挑。
常听人说这位王爷生性风流、行事荒唐,这说话不是挺有条理吗?
乔贞欠了欠屁股,对赵璩拱手道:“监国,临安刑狱诉讼司法事,概由通判刘以观负责。
循例,通判东厅审结此案后,方将一应证供、判决,呈报下官审核。
下官审核,若遇翻供或不当,便驳回再审,补充证据。
若审核无异议,方做签署,呈报大理寺。
此案今日本是会审之期,案件尚未终结,所以下官这里尚不知详情。”
乔贞看了刘以观一眼,刘以观忙拱手道:“监国,下官问案,一向谨慎。
此案起由,确如大王所说。但,仅凭此,自然无法证明杨沅与假会子案确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