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作为一位封疆大吏,这些钱难说不能有更大的作用了。
就拿张浚来说,富平之战完全是因为他轻敌冒进,一意孤行,屡次拒绝部属将领们的正确意见而造成的,但是为何他不但没有受到严惩,后来还依旧受到了重用?
因为他忠啊。
当初为了招兵买马,他可是把自己的家产都处置了,凑出了五万金,用以征募勇士和良驹,这样的人物,换了谁做皇帝不重用他?
更何况,在杨沅看来,战争的发展史,就是武器的发展史。
在彼此的军备无法形成辗压之势的前提下,将领的作用才非常明显。
而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伎俩都是空谈。
当然,置身于这个时代,再加上杨沅的学识,他是制造不出跨时代的武器,对这个时代形成碾压的。
但他手中现在可是没有名将可用,加强军备就成了提高战力的唯一选择。
而要提高战力,就要加强武器的发展,这东西可是很烧钱的。
因此他的产业不但不能因为他的离开而缩减,还要更进一步的扩大才行。
故而,杨沅此番只带了计老伯、苟大叔、王长生、萧千月、寒千宸等人同行。
曲大先生则先走一步,带着同舟会的主力先去川峡了。
与之同行的还有藤原姬香和花音、小奈。
她们将置身暗处,这有助于杨沅在当地打开局面。
宋老爹则留下协助鹿溪处理事情,杨沅的全部家眷将在今年底或明年初,再迁往潼川路。
与杨沅公开同行的,只有新纳的宠妾刘嫣然。
这可是导致他失去圣宠的罪魁祸首,当然要带在身边啦。
她在,杨沅打造“苦情”人设和“多情”人设,才有说服力。
不过,临行前夜,有个女子悄悄钻进了杨沅的浴室,跪在他膝前好一番软语央求。
最后,她费尽唇舌,终是哄得杨沅心软了,便把她也带上了。
那就是多子。
多子以刘嫣然的女侍身份,跟着杨沅一起西行了。
朝廷从禁军中选拨了五百人作为杨沅的亲兵,随杨大帅赴任。
杨沅此去,是就任潼川路经略安抚使。
这个职务是军政民政一把抓,形同一方节度,开府称为帅司,因此可以尊称他为大帅了。
这五百人都是从参加过灵壁大战的将士里选拔出来的,他们将护送杨沅一路西行。
这一日,杨沅到了鄂州。
鄂州属于荆湖北路,荆湖北路与川峡四路的夔州路相邻。
川峡四路一旦有事,由此发兵赴援是非常方便的,李道这位军区司令也就显得极为重要了。
就算杨沅此前和他全无联系,如今经过这里,那也是要拜访一下,拉拉感情的,何况两人本就是旧相识。
这几年因为李凤娘的缘故,逢年过节双方就互赠礼物,人虽不常见面,关系却极友好。
何况杨沅此来,把李凤娘小丫头也给捎回来了。
李道亲自出迎,接杨沅过府饮宴,杨沅则特意挑了计老伯和老苟叔一起赴宴。
因为他们原本就是李道军中悍卒。
杨沅还以肥玉叶的名义,让刘嫣然出面去拜访李府女眷,奉上厚礼。
肥玉叶的父亲肥天禄当年是李道的副将,两人关系极好。
岳家军遭受迫害的时候,李道竭尽所能,所保下的人就是他的副将肥天禄。
杨沅的夫人外交颇显效果,刘嫣然的风度仪态自然无可挑剔,她又是个会说话的,很快就受到了李道府上女眷的一致欢迎。
后花园里,梨花、桃花满院绽放。
李道就在花下铺席,席上置酒,陪杨沅畅饮。
李道的亲信部将和兄弟子侄等,都另置一桌。
在花木丛中,垂了帷幔的亭中,便是李府女眷,其中身姿最为绰约的便是曾经的刘皇妃,如今的刘嫣然。
两下里隔着花木,笑声彼此相闻。
“老弟呀,老哥眼里,你是这个!”
李道喝的有点多了,他翘起大拇指,冲杨沅竖起来,嘿嘿笑道:“你小子行,你干了全天下男人想干却不敢干的事啊!”
睡皇帝老子的老婆,还敢去皇帝面前领俸作官,普天之下除了杨沅还有第二个么?
杨沅笑了笑:“情之所钟,不能自已罢了。”
“哈哈哈,不管咋说,你是条汉子。我跟你说,我听说你在灵壁一战,杀了四万多的金狗,都没这事让我吃惊,老哥对你可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李道揽着杨沅的肩膀,醉眼迷离地道:“你知道吗?其实大哥我当初,想招你做女婿来着。那时候啊,你还没娶妻呢。哎,你就说,大哥我这眼光怎么样吧,可惜呀……”
李道连拍大腿,懊恼地道:“大哥我这女儿生晚了呀,一个黄毛丫头,你终究还是没相中她,没相中……嗝儿,也是对的,你要是那时就相中了她,那你得多禽兽啊。”
“咳,李大哥,你喝多了……”
“废话,不喝多了,我怎么好意思跟你说这些。”
李道长吁短叹:“今年的状元年纪大了,连长孙都有了,大哥才想起来,可不是每一个状元都似你一般,恰好不曾婚嫁啊。
哎,如今想跟为兄联姻的人家,都是些武将人家,大哥我想找个文人做女婿,你说怎么就这么难呢。”
“还不是大哥你眼光高,寻常些的文人你又看不上。不过,小弟觉得,武将也蛮好啊。”
眼看李道满嘴的酒气,脸庞通红,整个人都快靠在他身上了,杨沅苦笑不已。
“是啊是啊,实在不行,择一个武将世家给她把婚事定下来也好。唔……”
李道好像断片了似的,眼神发直了片刻,这才大着舌头说道:“利西吴家,利中杨家,还有……还有利东的郭家,都派人向我家提亲。
子岳啊,你是三元及第的状元,天上的星宿下凡,你见识高远,你帮老哥核计核计,老哥我,嗝儿……和谁家联姻更好一些!”
杨沅微笑道:“李大哥你就这么一个女儿,我听凤娘说,从小你就宠着她,怕是也不舍得她远嫁吧?”
杨沅往其他席上的客人们扫了一眼:“鄂州军中,难道就没有才貌双全的少年英杰了?老哥你何必舍近求远呢?”
“你……你不懂……”
李道醉醺醺地划拉了一把:“他们……他们撒尿活泥的时候,就在你老哥我的眼皮子底下,现在他们人模狗样的站过来,想娶我女儿,做我女婿?啊呸,他们不配……”
“从小在老哥你身边长大,为人秉性,老哥你更了解,这不更好吗?”
杨沅拍拍李道的肩膀:“老哥你就一个宝贝女儿,若是选错了人,可就害了她一辈子呀,慎重,慎重些好。”
杨沅喝酒比较克制,但李道却是毫无节制,喝醉了就拉着杨沅东拉西扯。
他的儿子们劝不动,偷偷跑去亭子那边喊了李凤娘过来。
李凤娘甩开了他的酒坛子,又扭着他的耳朵,才把这个醉鬼降伏。
送杨沅离开时,是李道的四个儿子替父送的客,因为李道已经烂醉如泥,酣声如雷了。
李道的儿子们把他搀回房间,接过丫鬟端来的醒酒汤,便要哄他喝下:“爹,杨帅已经回去歇息了,您喝口醒酒汤,也早点安歇吧。”
李道却蓦然张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里虽然满是血丝,脸也又红又烫,但眸光十分清明,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你们几个小混蛋,都给老子听清了,以后和西军三帅臣家的子弟们打交道,都给老子警醒一些,不要和他们牵扯太深,不要和他们过从甚密,明白吗?”
李家大郎眉头一皱:“爹,您何出此言啊,莫不是……杨帅和您说什么了?”
李道摇摇头,横了他们一眼,斥道:“你不用问什么,以后只管按老子说的去做。”
李道在儿子们面前本就霸道,现在又喝醉了酒,他的四个儿子自然不敢争辩,只好连声称是。
李道接过醒酒汤,咕咚咚一口气喝光了,把空碗递给老大,摆摆手道:“都出去吧。”
等他四个儿子退下,李道便往枕褥上一靠,微微闭上了眼睛:“杨沅失宠了,遭到贬谪?嘿……”
……
杨沅在鄂州休息了三天,然后便继续西行。
李道携爱女凤娘送出城去,李凤娘骑在马上,挥着小手和杨沅道别:
“二叔,等青棠、阿蛮她们来时,我跟她们一起去探望你。”
“多好的女婿人选呐,可惜了。”李道捋着大胡子,悠悠一声长叹。
杨沅一路西行,他先行派往潼川路的“同舟会”探子们开始发挥作用了。
虽然杨沅也可以借用他小舅子刘商秋所掌握的雀字房的力量,但那毕竟是公器。
公器私用的避讳太多,还是有一支独属于自己的谍报力量,用着才更加得心应手。
现在,他还在路上,“同舟会”搜集的川峡情报就陆续送回来了。
车中,杨沅案上摆了一堆手札,杨沅一一翻阅着。
杂乱的消息,在他心中便渐渐整理出了相互勾连的脉络。
相较于大宋其他地区,四川地区的情况可以说是最为复杂。
“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治蜀未治”,大概可以很好地评价这一地区。
当然,这也是有历史原因的。
唐末五代以后,中原板荡,川蜀地区因为地处西南,所以避过了一波又一波的巨大战乱。
因此,川蜀地区的豪门望族基本上保留的都比较完整。
同时,因为川蜀地区更为稳定,其他地方的巨室豪门,很多都逃到了相对稳定的巴蜀避难。
他们带来了巨额财富,再与本地的豪绅巨户们一番联姻,便顺利融入了当地,成为川蜀新的豪门。
如此一来,巴蜀地区的贫富差距较中原大的多。
因为土地兼并和苛捐盘剥,使得底层百姓要么沦为仆佣佃户,要么利用这里优越的地理形势落草为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