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邺淡淡道:“去县衙,我要了解详细案情!”
从酒楼出来,李邺也看见了斜对面酒楼门口拴着大群战马,应该就是杨建等人的马匹。
李邺当即让王成华留下,跟踪杨建一行人。
他自己则带着众人进城,不多时便来到了郃阳县县衙。
县令李渝已被革职带走,目前由县丞代理县令,县丞姓邹,年约三十岁,进士出身,看起来颇为精明。
李邺出示了天子金牌,邹县丞不敢怠慢,连忙把李邺请到内堂。
这块金牌好处就在这里,虽然李邺不是调查组成员,但只要有这块金牌,再加上他的御史头衔,那么他也有权力调查这个案子。
这就像他在云阳县处理弥勒案一样,郑昂拿他没有权限大作文章,最后李邺拿出这面金牌,使郑昂一败涂地。
邹县丞拿出厚厚一袋卷宗,上面印有‘机密’二字。
“这个案子的前因后果都在这里面,这次病虫灾害使郃阳县秋粮损失惨重,如果朝廷能早一点颁布减免租税的政令,或许就不会出现这次惨祸了。”
李邺仔细翻阅卷宗里面的内容,他很快发现里面的猫腻之处,各种数据,各种笔录都非常详细,但关键地方却一笔带过,比如最重要的冲突,只有寥寥几句话。
‘县令李渝率三十二名捕手拦截请愿队伍,在七里沟相遇,双方发生冲突,民众伤亡惨重,死六十四人,伤一百四十一人,举县上下皆不胜哀悼。’
至于用什么兵器,怎么杀死对方,捕手伤亡情况等等细节皆一概不提。
“请问邹县丞,这些捕快可在?“
邹县丞摇摇头,“大部分都走了,杀死了本县人,难以在本县呆下去,都各自去他乡谋生了。”
谋生不可能,暂时出去避祸倒是真的,李邺忽然想起华阴县的常县令提到几名知情者,恐怕就是躲到华阴县的捕快。
“那死者都埋葬在哪里?”
邹县丞还是摇摇头,“尸体都是各自领回家中,县衙不问埋葬情况。”
这话是对的,县衙肯定不会管农民的安葬情况,更不能集中起来埋葬,但李邺又发现一个新问题,卷宗之中竟然没有伤亡者清单。
李邺眉头一皱问道:“请问邹县丞,伤亡者名单在哪里?”
“这个要问李县令了,应该有一份清册,但我接手这个卷宗时,就没看到这份清册,不过有一份钱粮补助清单,不知能不能替代?”
邹县丞取出两页纸,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名字,旁边是补助的钱粮,名字上还有领钱粮手印,一份是死者,一份是伤者,但无一例外,都没有居住地址。
也就是说,有居住的清册已经被人拿走了,或者被眼前这位县丞藏起来了。
李邺无奈,只得让邹县丞安排手下将清单抄写一份,自己带走了抄写件。
郃阳县没有高升客栈,李邺一行在另一个比较大的平安客栈住下。
这时,王成华回来禀报,“启禀都督,青山楼的武士住在城东安远客栈,他们把整个客栈包下来了。”
“他们去过县衙吗?”李邺问道。
王成华摇摇头,“这个不清楚,如果都督需要,卑职可以去监视他们!”
监视是很有必要的,李邺立刻派王成华带着另一名机灵的手下,前往安远客栈监视青山楼。
这时,一名手下在门口禀报,“都督,外人来了一人求见,他说自己叫陈焕。”
李邺精神一振,陈焕不就是李渝的心腹吗?
他连忙道:“快请他进来!”
片刻,一名男子被带进房间,是一名书生,头戴平巾,两鬓微微有些花白,但看年纪也不过三十五六岁。
他躬身行一礼道:“小人陈焕,参见三十八郎!”
李邺愣了一下,“你是李府之人?”
陈涣生点点头,“我是相国的幕僚,跟随相国十多年了,相国派我跟随嫡长孙前来郃阳任职,当初三十八郎入籍时,我就负责司仪!”
李邺惭愧道:“先生原来是旧人,我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李邺请陈焕坐下,陈焕立刻问道:“长公子现在怎么样?”
“他被关押在千牛卫,这次龙颜大怒,要斩杀他,我走了高力士的路子,天子才同意进行调查,但我估计,最后能改判流放都是万幸了。”
陈焕叹了口气,“我怎么劝他都不听,他偏要听邹鞠的建议,把事情隐瞒起来,他隐瞒得住吗?”
“邹县丞?”
陈焕点点头,“这人城府很深,李渝上任后,邹鞠摆出一副李相国门生的姿态,对李渝百般笼络,有段时间,两人几乎天天在一起喝酒,推心置腹谈论天下大事,李渝对他无比信任,我劝他小心官场水深,他还骂我心胸狭窄,结果呢?公子出事了,邹鞠如愿当上了代理县令。”
“这个县丞在朝中有后台吗?”
“应该有,但我不知道是谁?他从不提及,我问过其他县吏,都不知道,所以我说他城府深。”
李邺笑又笑问道:“先生还在县衙做田曹?”
陈焕苦笑一声,“怎么可能呢?李公子被革职当天,我也被革职了,然后我就躲了起来,我知道邹鞠不会放过我。”
“先生就先跟着我吧!我身边正好需要人。”
陈焕点点头,“能为三十八郎效力,是我的荣幸!”
李邺取出两份名单,对陈焕道:“今天我去县衙,我想要死者清册,但邹县丞说他也不知道李渝放到哪里去了,估计被他私藏了,只有这两份钱粮补助清单,可惜上面没有死者的地址。”
陈焕微微笑道:“其实有这个就足够了,不需要什么清册!”
“为什么?”
“死者集中在四个村里,拿着清单去村里核对,名单上的人都很快能找到。”
李邺一拍桌子,起身道:“我竟然没有想到,我应该拿上原件!”
“有这个抄件一样啊!”
李邺摇头道:“不一样,原件是官方文件,上面县令的印章和李渝签名,还有家属的手印,没法造假,是最好的证据,抄件没有证明它的真实性。”
“有道理,将军赶紧去把它拿回来,以免被其他人拿走。”
李邺让张平安排陈焕在客栈住下,他立刻带着几名手下骑马向县衙奔去。
冲进县衙,李邺又找到邹县丞,毫不客气道:“麻烦县丞再把卷宗给我看一看。”
邹县丞命人取来卷宗,李邺把资料倒出来,翻了翻半天,别的资料都在,一份不缺,但唯独就不见了那两份钱粮补助清单。
第345章 果断出手
李邺霍地抬头盯着邹县丞冷冷道:“一个时辰前,两份补助清单还在,我亲手把它放进袋子,现在它在哪里去了?“
邹县丞不紧不慢道:“很不好意思,刚刚被人借走了,早知道将军还要,我就不借了!”
“谁借走了?”
“张相国派来的人,好像是他侄儿,拿着张相国的令牌,说是借去抄一下,明天一早还给我。”
李邺一伸手,捏住了邹县丞的后颈,邹县丞顿时痛得如杀猪般的惨叫起来。
李邺慢慢放开他,邹县丞恐惧地后退几步,李邺冷冷道:“我被天子封为高昌郡王,你知道为什么吗?告诉你,靠的是杀人,你最好给我说实话,若被我发现你敢欺骗我,我会让你儿子少一只脚,不信你可以问问杨家和张家的人,我在元阳县是怎么杀人的!”
邹县丞吓得浑身发抖,“我不敢欺骗将军,确实是被张环借走了,说是借,其实就是抢走了。”
“那清册呢?”
“清册被抓捕李县令的御史拿走了。”
“张均的侄子住在哪里?”
“好像.好像在高丁客栈,他们自己说的!”
“高丁客栈又在哪里?”
“在西城门旁边。”
李邺抄起一根水火棍大步向外走去,邹县丞战战兢兢望着他走远,一时间腿都软掉了。
李邺翻身上马,带着手下向西城奔去。
片刻,奔到西城旁,远远看见了一个大招牌,写着‘高丁客栈’四个大字。
“你们在门口等着,我去收拾人!”
他水火棍快步向客栈内走去,那两张清单至关重要,上面有家属的手印和县令印章,李邺虽然当时没有想到这一点,但现在他要弥补,必须要把它夺回来。
这玩意儿可不是唯德者居之,而是看谁更狠,谁的拳头更硬。
掌柜见他来势汹汹,吓了一跳,连忙迎上来陪笑道:“请问公子找谁?”
“京城来的张公子一行住在哪里?”
“他们包下了最大的院子,春山院!”
“在哪里?带我去。”
“公子,他们可是有十六个人。”
李邺见掌柜在给伙计使眼色,心中恼火,一巴掌给他脸上抽去,“再啰嗦,老子宰了你,快走!”
掌柜只得战战兢兢带着李邺向后院走去,很快,他走到一座大门前,牌子上面有三个字‘春山院’,这其实是一座套院,由里外两个院子组成,最多可住二十人,非常适合随从多的客人居住。
大门虚掩着,李邺一脚踹开大门,冲了进去,吓得掌柜连滚带爬跑掉了。
院子里有一群武士正在练武,忽然见有人踢门闯进来,口中大喊,“把银子和钱都交出来!”
武士大怒,一起举刀冲上去,“哪里来的蟊贼,居然敢来打我们主意,活腻了吗?”
李邺一言不***开水火棍左右开打,这种水火棍长约八尺,一端涂成火色,一端涂成黑色,所以叫水火棍,别看它只是木棍,但它是用枣木制成,密度和硬度很高,打在人身上不比钢管差多少。
十几名武士哪里是他的对手,被他一路横扫,片刻都被打趴下了,抱住手臂哭嚎,每个人的胳膊都被打断,这已经是李邺手下留情了,要是在西域,每个人都会脑浆崩裂。
李邺随即冲进了内院,
房间里,张环正和幕僚蒋泉商量下一步的行动,从县衙取来的名单就放在他们面前的小桌上。
“公子接下来需要做两件事,第一,必须要让李渝把罪名坐实,哪怕不是捕手杀人,也要让找出证据,证明是李渝下令镇压引发了混乱,民众逃命时互相践踏,死了六十余人,这样,李渝的罪行也是一样。
第二,是要尽快找到死伤者家属,给他们好处,让他们证明,是李渝下令镇压引发了巨大的混乱,他们的家人都是被踩踏而死,然后把想办法把尸体换掉,让尸体上没有刀箭之伤。”
“人数太多了吧!我们哪里忙得过来。”
“不用全部做,做十几个人就行了,然后让邹县丞挑出这十几人当调查对象,御史台和大理寺都会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