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知道,师父给我说过,烧炭的房间要开窗多通通风,可刚才,你开窗太久了。”
“我刚才在想事情,有点走神了。”
“夫君是在想朝廷的事情吗?”
李邺点点头,“高力士给了我安全担保,我在考虑要不要再进京?”
“夫君还是回去吧!天子封咱们女儿为县主,就是给台阶了,不回去,始终不太妥,但一定要保证安全。”
李邺默默点头,他在考虑用潜伏的方式前往长安,如果形势不妙就立刻撤走,不能给天子和飞龙任何机会。
李邺最终决定还是返回长安,他安顿好妻女,带着三百精锐骑兵出发了,还有五百头骆驼驮负给养,向长安方向奔去。
虽然河西走廊是冰天雪地的世界,但只要准备充足,还是可以走出去,此时是一月初十。
一月中旬的长安城也同样是一片白雪皑皑的世界。
虽然新年已过,喜庆的上元节过也只过去了五天,但长安朝野上下却笼罩着一种不安的气氛。
就在新年刚过,发生了两件大事,都和幽州有关,第一件大事是安禄山换将,将三十三名汉人将领全部换成胡人将领,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信号,意味着安禄山随时可以起兵反叛。
第二件大事是德州刺史颜真卿赶赴朝廷,在述职会上揭露了安禄山即将造反的绝密情报,安禄山的名义军队是十四万,但实际军队已达二十八万,几乎所有鹰扬郎将以上将领都是胡人,其中最精锐的军队叫做曳落河混骑兵,由三万精锐步兵和八千重甲骑兵组成。
颜真卿揭发的事实很快在长安市井中流传,整个长安都陷入一种莫名的恐慌,房价暴跌,粮价上涨。
这天上午,九千头骆驼队伍浩浩荡荡走出长安城,向南方子午谷方向走去。
李邺去年秋天回来后没有多久,便将一万头骆驼中的九千头卖给了宝记柜坊,宝记贵坊终于有了自己的运输工具,开始大规模向成都转移库存财富,以及客人委托宝记柜坊保管的财富。
他们从去年开始,就在成都购买土地,修建大型仓库,招募武士和伙计,独孤家族也派出了数百名隐翅沿途保护骆驼运输队伍。
今天是宝记柜坊第二次运输财富南下,里面有很多皇亲国戚的财富,李隆基特地安排了三千骑兵护卫这支骆驼运输队伍。
宝记柜坊的南迁像一支风向标,更加引起了朝廷的不安,很多豪门巨富也在千方百计筹集骆驼,将自己的财富转移到南方。
刚刚过去的上元节显得十分冷清,只有官方把去年的灯笼摆出来,很多商贾大户都不参与了。
大街上的灯笼数量只有去年的一半不到,很多百姓都懒得出门逛街看灯,物价飞涨,让每一个低层百姓心中都充满了担忧。
长安的紧张气氛也催生一些暗藏的杀机,这天下午,一名小道士来到了庆王府,给病情刚愈的庆王李琮送来了一封信。
李琮已经知道上次给他发箭信的人是飞龙,他们建立了某种联系,甚至李琮的儿子李俅还去见了飞龙。
李琮从小就见过飞龙,他一直以为飞龙是一名宗室长辈出家为道,并不知道他就是太上皇。
但飞龙的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有共同的利益,那就是除掉太子。
飞龙要除了太子,是想引发皇室内讧,他好火中取栗,李琮想除掉太子,自然是为了保命。
他现在对太子之位已经不敢奢望了,父皇就算废了老三,也会立别的皇子为太子,轮不到自己了。
但李琮害怕太子李亨登基后报复自己,杀自己全家,所以不管他能不能登基,他都想干掉太子李亨。
两人在这一点上一拍即合,耐心地等待时机。
这时,长子李俅匆匆走进来,将一封信递给父亲,“这是飞龙派弟子送来的一封信,说很重要!”
李琮连忙接过信打开细看,眼睛一亮,后天太子要去灞上犒劳军队,他立刻明白了飞龙的意思,刺杀太子的机会来了。
李琮大病一场后,他反而变得有点魄力了,反正自己没有希望再当太子,还畏手畏脚做什么?
他当即派人去把幕僚张弘请来。
张弘看了信,沉默片刻道:“王爷一定要做吗?”
李琮轻轻点头,“只有他死了,我和我的子孙才能活下去,我没有选择,必须做!”
张弘叹息一声道:“主要是王爷知道后果就行了。”
李琮淡淡道:“我很清楚后果是什么?但无论如何,我都要杀了他。”
“既然王爷决心已下,那我们商议一下详细方案,我建议在他回来时动手。”
第542章 密潜长安
经过十天的长途跋涉,李邺秘密抵达了长安,他的手下住在咸阳一家客栈内。
李邺换了一身文士衣服,脸上贴一个假胡子,还拿着一只书箱,乘坐一辆牛车进入长安城。
他看起来就像一个进京赶考的士子,准备参加三月份举行的科举,已经有很多准备参加科举的士子赶到了长安。
事实上,李邺就有一份出自甘州的身份证明,叫做王湛,长安拉参加科举,上面有官府鲜红的大印。
守城士兵看了一眼李邺的证明,一挥手,马车缓缓驶入长安城。
李邺来到宣平坊,正好遇到父亲李岱下朝回来。旁边跟随着刘武通等人。
李邺快步走上前,靠近马车,吓得刘武通拔出刀,指着李邺喝道:“你是什么人,不准靠近马车!”
李岱掀开车帘,一眼认出儿子,“邺儿?”
刘武通也认出了李邺,连忙收刀,“原来是公子回来了。”
李邺微微笑道:“记住了,我还在甘州,没有回来。”
“卑职明白,公子并没有回京!”
刘武通连忙吩咐其他几名手下,众人都点头,公子目前还不想暴露行踪。
李邺坐上马车,李岱激动拉住儿子的手,“你一个人回来的,新月和孩子呢?”
“她们母女还在张掖,我觉得不安全,就没让她们回来。”
“听说高力士给了你安全担保,你还不放心?”
李邺摇摇头,“若天子想杀我,高力士再担保也没有用。”
李岱叹口气道:“你说得也有道理,天子喜怒无常,谁也不了解他。”
马车进了府,李邺在父亲的掩护下,迅速溜进后宅,藏进了父亲书房内。
裴三娘听丈夫说儿子回来了,顿时悲喜交集,连忙进了书房,抱住儿子哭了起来。
李邺笑道:“娘,你别哭了,你一哭,府中人都知道我来了,消息传出去,天子可不会放过。”
裴三娘连忙抹去眼泪,“年纪大了,变得多愁善感起来,行,我不哭,新月和宝儿呢?”
“她们还在外公家,雪太大了,走不了马车。”
“也是!”
裴三娘很了解家乡,冬天大雪封路,只有经验丰富的人才能骑马出来,一般人寸步难行,更不用说马车了。
“等天暖和一点,我也去张掖,我要看孩子,让你爹爹娶一房妾照顾他,我不用管他了。”
裴三娘说这番话语气有点不太高兴,李邺心中诧异,向父亲望去,只见父亲一脸苦笑,李邺顿时明白了,估计父亲纳妾了。
李邺连忙岔开话题笑道:“娘,给我弄点吃的,中午就没吃,肚子饿坏了。”
“你等着,我去拿饭菜!”
李邺连忙嘱咐道:“随便弄点饼就行了,别让侍女送来。”
“放心,我心里有数!”
裴三娘匆匆去了,李岱叹口气道:“我去年去洛阳遇到了一个旧人,是我七年前纳的妾,当年被宇文螺赶出府门,她带着一个女儿,日子过得很艰难,我就把她们带回长安了。”
李邺很惊讶,“那小女孩也是父亲的孩子?”
李岱点了点头,“应该是,当时她已经怀了身孕。”
李邺无语了,父亲当年是多么懦弱,自己女人怀了身孕还居然被赶出府门,他都认了。
“她被赶出府,怎么活下来?”
“她回洛阳老家了,父亲是个小商人,她一直和父母住在一起,去年她给我写了一封信,说父母去世,她没有依靠,然后我就去洛阳了。”
“那现在人呢?”
李岱向东边指指,小声道:“你娘把她们安置在西院,还好,你娘虽然很生气,但还是接受她们,要不然我真不知怎么办才好了。”
“娘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和宇文螺不一样,父亲早该把她们接回来了。”
李岱叹息一声道:“我也后悔啊!”
李邺回家探望父母,心中也颇有几分担心,没想到遇到了这样一桩事情,父亲竟然还有一段隐藏的纳妾往事。
结果就是他多了一个二娘,多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不过现在李邺现在没有心情去看望新妹妹,他有很多事情要做,吃点东西他就要赶去独孤府。
“父亲简单说说朝中情况吧!”
“朝中真真假假的消息太多,我也不是很清楚,你得去问独孤明,不过现在安禄山造反的迹象越来越明显,朝廷人心惶惶,我觉得我们也要考虑后路了。”
李邺笑道:“到时候去成都吧!”
李岱沉吟一下道:“如果我申请出任益州刺史,你觉得可以吗?”
李邺一怔,“父亲不是要留在长安作为人质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天子突然松口了,前几天高力士给我说,如果我愿意,可以外派,他给了我三个选择,一个是河南府尹,一个是太原府尹,再一个就是益州刺史。”
“那肯定出任益州刺史,现在混乱的时刻,能离开朝廷是好事!”
“那好!我明天就答复高力士。”
这时,裴三娘端着一盘肉饼进来,还带来一壶酒,李邺着实饿坏了,坐下大吃起来。
夜幕降临,李邺潜入了独孤府,找到了大管家,管家吓了一跳,连忙带着李邺去见主人。
独孤烈也吓一跳,急忙吩咐管家去把独孤明也请来,又再三嘱咐他不可外传。
李邺被请进书房,独孤烈看了看外面,关上门道:“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突然就来了?”
李邺微微笑道:“我就是潜入京城,不太相信天子的信誉。”
独孤烈点点头,“谨慎一些是对的,新月母女没有和你一起?”
“河西的雪太大,她们出不来,留在张掖了。”
独孤烈知道甘州是李邺外公的地盘,女儿留在那边,倒也安全。